山東安丘小北郚畫像石墓

李景法++付萬剛

小北郚位于安丘市西南30公里的凌河鎮(zhèn)，西鄰溫泉河，北距汶河800米（見圖1）。1998年6月，小北郚村民李軍臣建房挖地基時發(fā)現(xiàn)一座古墓。安丘市博物館聞訊前去調(diào)查清理，墓葬已遭嚴重破壞，墓頂被打開，墓室內(nèi)已無隨葬品，墓室四壁雕刻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等圖案，1999年將畫像石運至博物館存放?，F(xiàn)將該墓的情況簡報如下。

一、墓葬形制

由于當(dāng)時沒有留下完整的原始資料，墓葬的形制和尺寸不能準確表示，只能根據(jù)安丘市博物館所藏畫像石及當(dāng)時所拍照片測算。該墓坐北朝南，封土在發(fā)現(xiàn)之前已被夷平。墓頂距地表約0.4米。墓葬平面呈“凸”字形，由甬道、墓門和墓室組成，為單室畫像石墓（見圖2）。

墓葬南北長約4.1米，東西寬約2.8米（以外壁為準，不含墓道），占地面積約9.4平方米。墓葬用石板、石條建成，石質(zhì)為石灰?guī)r。石條呈長方體，或長方體一端有45度斜面，便于壘砌。石塊朝向墓室的一面均經(jīng)過加工，雕鑿成平面，有斜三角紋飾，背面粗糙不平。

甬道位于墓室南側(cè)正中，地面為石板鋪成，鋪設(shè)方法不詳。兩壁以條石砌成，東西兩側(cè)各鑲嵌兩塊畫像石。甬道頂部不詳。從墓室門額石來看，甬道應(yīng)為券頂。甬道內(nèi)壁長約1.45米，寬約1.3米。在甬道口有半月形封口石。

墓門在甬道的后端，門洞高1.15米，寬1.18米，門洞兩側(cè)分別有一立石，其上橫架門楣，其下鋪門檻石。兩立石內(nèi)側(cè)刻出凹槽，使門扉向外開。門扉有東西兩扇，皆有門樞，門樞上下兩端分別納入門楣和門檻的樞窩內(nèi)。在門楣與甬道的券頂之間是一塊半月形的門額。

進入墓門即為墓室。墓室基本呈方形，南北長約2.31米，東西寬約2.57米，壁高約1.82米，按東、西、南、北四個方位雕刻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畫像。墓門開在南壁正中，門洞上雕刻朱雀等畫像，左右兩側(cè)鑲嵌立石，雕刻兩武士像。東壁自下而上為四塊長條形青石，最上為青龍畫像石，其余三塊高度略小，朝向墓室一面為平面，有斜三角紋飾。西壁自下向上為四塊長條形青石，最上為白虎畫像石，其余三塊朝向墓室一面為平面，無畫像。北壁也是四塊長條形青石，最上為玄武畫像石，其余三塊無畫像。具體畫像石尺寸見下面介紹。

據(jù)現(xiàn)場調(diào)查情況，墓葬早已被盜，墓室內(nèi)填滿泥土。據(jù)村民李軍臣回憶，有一塊方形青石板，埋于墓室中，中間有一鐵鉤，似是封堵墓室的石塊。有三個頭蓋骨，其一頭蓋骨在墓室西北角，另兩個在墓室南側(cè)。

二、畫像石

墓葬打開后，畫像石拆解存放在公路邊，未及時運至安丘市博物館存放，甬道兩側(cè)3塊畫像石被盜。安丘市博物館現(xiàn)存畫像石8塊，墓門2塊，門兩側(cè)立石2塊，甬道立石1塊，構(gòu)成9幅畫像。這些畫像主要雕刻在甬道封口石、墓門、甬道兩側(cè)和墓室四壁。畫像采用鑿紋減地淺浮雕技法和高浮雕技法。其中，托舉力士圖位于甬道封口石上，人牽馬圖位于甬道西側(cè)，神獸圖位于門額石，“四神”畫像石位于墓室四壁上部，墓室南壁墓門兩側(cè)雕刻門吏圖。現(xiàn)將畫像石介紹如下：

1.甬道封口石。為半圓形的門額，石高70厘米，寬177厘米，厚19厘米，像高70厘米。以高浮雕技法，刻一力士橫眉怒目，大口，雙臂孔武有力，手掌平張，向上托舉，兩腿張開，坐于筌蹄上。筌蹄為亞字形，中間飾兩圈環(huán)形紋（見圖3）。

2.人牽馬圖。位于甬道西側(cè)，方形立石，石高112厘米，寬53厘米，厚17厘米。畫像石經(jīng)過加工，以中間豎線為基礎(chǔ)，雕刻斜三角紋飾。畫像石下部以淺浮雕技法雕刻人牽馬圖。左側(cè)為一人，像高28厘米，身穿長袍，腰束帶，腳穿尖頭鞋，右臂彎曲，似在牽馬。馬像高35厘米，馬配鞍具，馬頭上揚，馬右前腿蜷曲懸空，左前腿伸直，后腿彎曲，馬尾下垂，引頸嘶鳴。人像和馬中間，有倒立圓錐狀拴馬石（見圖4）。

3.門額石。整石為長方形，長153厘米，寬76厘米，厚36厘米。畫像石經(jīng)過加工，中間雕鑿為半圓形門額。門額直徑118厘米，高59厘米。畫像石兩端有凹槽，便于咬合鑲嵌。門額以高浮雕技法雕刻神獸，雙眉上翹，圓眼吊睛，豬鼻。大嘴張開，露上下兩排牙齒，有二上獠牙，外突于上唇外，二下獠牙隱于下唇內(nèi)。嘴左右兩側(cè)各銜一株忍冬（見圖5）。

4.墓門。墓門兩扇，大小不一，鑲嵌在墓門處。石灰?guī)r質(zhì)，背面經(jīng)過簡單加工，鑿成平面。正面鑿平，有斜三角紋飾，雕刻門環(huán)和凸起的門釘。

大扇高113厘米，寬60厘米，厚6.5厘米，門環(huán)位于門右側(cè)中部，自上而下四行五列等距離排列20個門釘。門釘直徑5～5.5厘米，門環(huán)外徑10.5厘米。門左上角有門轉(zhuǎn)芯，轉(zhuǎn)芯長8厘米，直徑7.5厘米。左下角門轉(zhuǎn)芯已被破壞。左側(cè)上下兩端各有一個圭形裝飾（見圖6）。

小扇高113厘米，寬53厘米，厚6.5厘米，門環(huán)位于門左側(cè)中部，自上而下四行五列等距離排列20個門釘。門釘直徑4～4.5厘米，門環(huán)外徑10.3厘米。右上角有門轉(zhuǎn)芯，長10厘米，直徑7厘米。右下角門轉(zhuǎn)芯已破壞。右上角轉(zhuǎn)芯下有圭形裝飾（見圖7）。

5.朱雀畫像石。位于墓室南壁門洞上方的門額石背面。畫像石長153厘米，高75厘米，厚36厘米。畫像由左、中、右三組畫面組成。畫像石的中央為朱雀畫像，像高58厘米，寬58厘米。朱雀昂首展翅，面東長鳴，頂冠后揚，蛇頸彎曲，長尾上翹，左腳直立，右腳向外伸展，作展翅欲飛之狀。身下有二芝草。左側(cè)為操蛇之神，像高50厘米。龍首，披發(fā)，向左側(cè)身，面向朱雀。左手有三指，向左前方斜伸；右手抓一蛇中間，蛇呈S形彎曲，蛇嘴張開。左腿伸直，右腿蜷曲。腳有三趾，身下有祥云。朱雀右側(cè)為一獸，像高54厘米。龍首，披發(fā)，俯身向下，左臂向后，右臂前伸，皆有三指。左腿彎曲，右腿蜷起，身下有祥云，似在云海中作蛙泳狀（見圖8）。

6.左門吏畫像石。位于墓室南壁墓門東側(cè)。整石高181厘米，寬69厘米，厚17厘米；像高125厘米，寬35厘米，雕刻在經(jīng)過加工的長方形石材上。門吏側(cè)身向右，頭帶氈帽，向后有飄帶。面部豐滿，上身穿圓領(lǐng)長袖袍服，雙手拄杖于胸前，杖長107厘米。腰系帶，腰間左側(cè)配掛短劍。下穿緊腿褲，腳穿尖頭鞋（見圖9）。

7.右門吏畫像石。位于墓室南壁墓門西側(cè)。整石高182厘米，寬71厘米，厚17厘米；像高126，寬38厘米，雕刻在經(jīng)過加工的長方形石材上。門吏側(cè)身向左，頭戴氈帽，面頰豐滿，高鼻，大耳。上身穿圓領(lǐng)半袖袍服，腰系帶，腰左側(cè)斜挎環(huán)首長劍，左手持短匕。下穿緊腿褲，腳穿尖頭鞋（見圖10）。

8.青龍畫像石。位于墓室東壁上部。整石長231.5厘米，高66厘米，厚24.5厘米；像通長155厘米，高57厘米。畫像石左端呈45度斜切面，右端為垂直切面。青龍頭長雙角，張目吐信，奔騰向南，四肢肘部生羽，爪為三趾，尾長而上卷，胸前襯以云朵，線條流暢，宛若騰空飛起。背面無圖像，基本平整，沒有加工（見圖11）。

9.白虎畫像石。位于墓室西壁上部。整石長231.5厘米，高62.5厘米，厚21.5厘米；像通長146厘米，高49厘米，畫像石左端為垂直切面，右端呈45度切面。白虎與青龍相對，亦向南。昂首鼓腹，怒目短耳，嘴大張，舌向上蜷曲，口吐云氣，肩生雙翼，四肢肘部生羽，爪為四趾，尾長彎曲而上揚。背面無圖像，基本平整，沒有加工（見圖12）。

10.玄武畫像石。位于墓室北壁上部。整石長257厘米，寬62厘米，厚28.5厘米。整石左右兩側(cè)皆為45度斜面，底紋為斜三角形。畫像分為三部分，中間為玄武畫像，縱58厘米，橫62厘米。龜身向西，蛇盤繞龜體，首尾蜷曲相纏，蛇頭龜首張嘴相對。神龜厚重，玄蛇靈動，動靜相生，形態(tài)逼真。左側(cè)為一佛龕，佛龕高43厘米，寬36厘米，龕楣為人字形，有造像一尊，像高39厘米。頭戴佛冠，頂有扇形褶飾，頭微右傾，面部消瘦，形容枯槁。左手向左前方伸展，持菩提花，右臂彎曲，扶于右腿，結(jié)跏趺坐于方幾上。玄武右側(cè)為一佛龕，高43厘米，寬35厘米，龕楣為人字形，有造像一尊，像高39.5厘米。身著寬袖袍服，光頭，頭微左傾，面部豐潤，右臂屈伸，手持一物，左臂彎曲，自然扶于左腿之上，右膝曲起，左腿平放，呈自在舒坦之姿勢（見圖13）。

三、結(jié)語

安丘小北郚畫像石墓，位于安丘西部，距離郚城遺址直線距離2000米。西漢時曾于此地置郚城縣，東漢時并入朱虛縣，降為郚城亭，西晉時于此置平昌郡，北齊時改為瑯琊縣治所，隋大業(yè)二年（606年）改回郚城縣治所，唐武德年間（618—626年）并入安丘縣，故城遂廢。

關(guān)于畫像石墓的年代推斷如下：

1.從“四神”畫像石來看。四神是古代神話中象征方位的四方四神?！度o黃圖》云：“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以正四方。”從目前已發(fā)表的考古資料看，“四神”畫像石出現(xiàn)在墓葬中，是在東漢時期開始的，魏晉南北朝時期“四神”畫像石開始盛行。安丘董家莊漢畫像石墓后室東間東壁出現(xiàn)了朱雀、虎、龍和玄武的圖像[1]。山東省博物館收藏的鄒城看莊鄉(xiāng)出土的東漢時期“四神”畫像石，為淺浮雕技法雕刻，畫面刻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及人物[2]，但都沒有明確的表示四方四位。山東臨沂金雀山畫像磚墓中曾出土 “四神”畫像磚為魏晉時期[3]，表示了明確的方位，鄭巖先生《魏晉南北朝壁畫墓研究》第129頁將該墓年代定為劉宋時期，“或為年代略晚而受到南朝文化強烈影響的北朝墓”[4]。山東臨朐北齊崔芬壁畫墓以墨線勾勒物像，以多彩填充，四壁有彩繪的“四神”畫像石[5]。山東臨朐下五井東村北朝畫像石墓中有完整的“四神”畫像石[6]。

小北郚墓的墓葬形制為單室石室墓，與山東臨朐下五井墓近似，但“四神”畫像的雕刻有較大的不同。墓內(nèi)畫像石構(gòu)圖簡約，與山東地區(qū)流行的漢代畫像石風(fēng)格是一脈相承的。在雕刻技法上，采用了漢代鑿紋減地淺浮雕的表現(xiàn)手法，線條流暢，物像清晰，渾厚質(zhì)樸，富有動感。但從其圖像和雕刻技法來看，均顯示出晚于漢代的風(fēng)格。

2.從墓門雕刻的風(fēng)格來看。墓門上已經(jīng)沒有了漢代風(fēng)格的鋪首銜環(huán)，取而代之的是均勻排列的門釘及門環(huán)，有四行五列20個凸起的門釘，同臨朐北齊崔芬墓、下五井北朝墓中石門近似。北齊崔芬墓中“門扉……朝內(nèi)的一面加工精細，淺浮雕等距離的四排各5個菱形或圓形裝飾，其上線刻忍冬花或蓮花圖案”[7]。下五井北朝墓中“石門扉……在上面雕刻凸起的門釘5排，計14枚，門釘直徑4.2厘米，門鼻和門環(huán)位于門一側(cè)的中部，門環(huán)外徑10厘米”[8]。

3.從墓葬中的造像來看。山東地區(qū)佛教造像出現(xiàn)在墓葬中，是從東漢開始的。1953年發(fā)掘的沂南縣東漢桓帝時期（147—167年）畫像石墓，在墓室八角石柱頂端的南面和北面各刻一尊立像，兩像均有頭光，頭上似有裝飾，著圓領(lǐng)窄袖衣，腰束寬帶，并附有下垂的流蘇，穿褲。南面立像下有一羽翼坐像，穿交領(lǐng)寬袖衣，右手作施無畏印[9]。1990年鄒城市郭里鄉(xiāng)高李村東漢畫像石墓，在前室后壁一塊畫像石的左上方，浮雕七人，皆光頭無冠。原報告者分析：“身著肥大長袍（或者僧侶袈裟），雙手視于胸前，盤腿而坐觀看樂舞。參照滕州市房壯牛車載僧侶騎象圖、鄒城市黃路屯僧侶騎象圖等資料，這七個光頭人像有可能是僧侶?！盵10]另外，在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壁畫墓有“四神”和“仙人騎白象”“猞猁”等佛教圖案，四川省樂山市麻濠和柿子灣崖墓等地均發(fā)現(xiàn)佛教雕刻畫像[11]。到南北朝時期，隨著佛教的較快傳播，山東地區(qū)佛教開始興盛起來，雕鑿了大量的佛教造像。造像大多在室外，直接利用山體巖石雕刻，在墓葬中則很少有發(fā)現(xiàn)。小北郚畫像石墓中西側(cè)造像面部消瘦，形容枯槁，似印度苦行僧形象；右造像光頭，面部豐潤，自在坐姿。這兩尊造像具有佛教的明顯特征，這是比較少見的。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該墓年代應(yīng)為南北朝時期。

注釋：

[1]安丘縣文化局，安丘縣博物館.安丘董家莊漢畫像石墓[M].濟南：濟南出版社，1992.17.圖版55.

[2]山東省博物館.山東省博物館藏珍·石刻卷[M].濟南：山東文化音像出版社，2004.46.

[3]臨沂市博物館.山東臨沂金雀山畫像磚墓[J].文物，1995（6）.

[4]鄭巖.魏晉南北朝壁畫墓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2.

[5]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臨朐縣博物館.山東臨朐北齊崔芬壁畫墓[J].文物，2002（4）.

[6]宮德杰.山東臨朐北朝畫像石墓[J].文物，2002（9）.

[7]同[5]

[8]同[6]

[9]曾昭燏，蔣寶庚，黎忠義.沂南古畫像石墓發(fā)掘報告[M].北京：文化部文物管理局，1956.

[10]鄒城市文物管理處.山東鄒城高李村漢畫像石墓[J].文物，1994（6）.

[11]俞偉超.東漢佛教圖像考[J].文物，1980（5）.

吳焯.四川早期佛教遺物及其年代與傳播途徑的考察[J].文物，1992（11）.

（作者單位：安丘市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