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中習
(廣東金融學院外語系,廣東 廣州 501521)
賀大衛(wèi):壯民族志研究型譯者
黃中習
(廣東金融學院外語系,廣東 廣州 501521)
簡介民族志譯者賀大衛(wèi)其人其作,認為其壯民族志翻譯研究與實踐很有開拓性,方法獨到,頗有建樹?!稓⑴<雷妗肥琴R大衛(wèi)英譯壯族“經典史詩群”《布洛陀》的作品之一,體例規(guī)范,特點突出,在壯族語言文化的譯介外宣和壯英對譯方面是首創(chuàng)之舉,是壯民族志翻譯的經典之作,對我國少數民族典籍(尤其是口傳經典)外譯工作有借鑒意義。
賀大衛(wèi);《布洛陀》;民族志翻譯;研究型譯者
賀大衛(wèi)(David Leopold Holm)生長于美國,20歲時到英國留學,本科及碩士教育分別以(英語)古典文學和現(xiàn)代漢學專業(yè)畢業(yè)于蘇格蘭的格拉斯哥大學(University of Glasgow;1968,1972),1980年獲英國牛津大學哲學博士,其研究領域包括漢學、民族學、民族語言學、方言學及文化地理學等。賀大衛(wèi)先后在英國倫敦大學(University of London)、澳大利亞的麥克禮大學(Macquarie University)和墨爾本大學(University of Melbourne)等高校執(zhí)教,曾任墨爾本大學“哲學、人類學與社會學學院”及“亞洲研究院”(Asia Institute)的漢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也是一名民族志研究型譯者。2010年至今,賀氏老當益壯,老驥伏櫪,出任我國臺灣地區(qū)“國立政治大學”民族學系教授和亞太研究博士學位學程主任,兼任該?!皝喬芯俊保ˋsia-Pacific Studies)方向的博士生導師。他在東南亞族群研究、少數民族語言文本研究與翻譯、民間宗教典禮研究等方面述著頗豐。
賀氏主要述譯作包括《革命中國的藝術與思想》(Art and Ideology in Revolutionary China,1991)、《殺牛祭祖》(Killing a buffalo for the ancestors:a Zhuang cosmological text from Southwest China,2003)、《布洛陀經文》(Recalling Lost Souls:the Baeu Rodo Scriptures,Tai Cosmogonic Texts from Guangxi in Southern China, 2004;又譯為《招魂》)、《古壯字地理研究》(Mapping the Old ZhuangCharacterScript:AVernacularWriting System from Southern China,2013,直譯為《古壯字文獻研究:中國南部方言書寫系統(tǒng)》)、《漢王與祖王》(Hanvueng:The Goose King and the Ancestral King, 2015)等。除了第一本專著之外,賀大衛(wèi)的述著都是關于壯族語言文化方法的研究。此外,他還在《廣西民族研究》等國內期刊上用漢語發(fā)表了《傳統(tǒng)方塊壯字的區(qū)域性》《壯語稻作詞匯及其文化內涵試析》《東南亞、廣西西部的麼公與土司政權之關系》等幾篇壯民族研究論文。
其中,《殺牛祭祖》《布洛陀經文》和《漢王與祖王》這三本專著是壯英對照、雙語研究與民族志翻譯的著作,既是“譯”,又是“作”,是作者歷經多年的田野考察、文字研究和多語對照民族志翻譯的心血結晶。他十年磨一劍,深有民族志翻譯的考究功底與語言功夫。只可惜,墻內開花墻外香,至今國內鮮見關于賀大衛(wèi)壯民族志翻譯的研究探討。就是偶見其名,也未見其實。
(一)民族志
志者,記也。記者,寄也。楊圣敏、丁宏(2003:1)主編的《中國民族志》緒論開篇指出:“民族志是民族學(文化人類學)家對于被研究的民族、部落、區(qū)域的人之生活(文化)的描述與解釋?!边@個定義就相當于美國學者大衛(wèi)·費特曼(2013:12)所說的“典型民族志”,即描述族群的歷史、所處的地理環(huán)境、親屬制度模式、象征、政治、經濟體系、教育或社會體系,以及目標文化和主流文化間的聯(lián)系程度。
民族志(ethnography)既是一種經驗研究方法,也是一種理論載體與文體類型,民族志研究一直是人類學(anthropology)與民族學(ethnology)的看家本領,三者有不少共同點,譬如三者都重視田野調查和深度訪談,都在解讀與翻譯另一種語言文化,因此有的人甚至就把民族學、民族志與人類學作為同義詞使用。
(二)民族志與翻譯
民族志與翻譯關系密切,難以割裂。印度學者賈斯維莉·尼南賈納(Niranjana,1992:69)的翻譯史研究指出,英國人類學家林哈特(Godfrey Lienhardt,1921-1993)最早明確指出,人類學的任務就是翻譯:“向他人描繪一個偏遠部落成員如何思維,這個問題……一開始大半就是翻譯問題,是個如何把原始思維在它所真正存活的語言中所具有的連貫性,盡可能用我們的語言清晰地表現(xiàn)出來的問題?!庇鴮W者利奇(Edmund Leach,1910—1989)也曾指出,社會人類學家“全心全力所要了解的不僅是與他交往的民族的口頭語言,而且還有他們的全部生活方式。這件事本身是個翻譯問題,是要在他自己的思維方式里,找出可以與他所錄下的綜合眼觀事實相符相稱的概念范疇(Leach,1982:53)”。的確,要了解一個部落、一個民族,離不開解讀翻譯他們的語言文化,這是顯而易見的。20世紀初以來,英國的威廉·瓊斯(William Jones)、弗斯(J.R.Firth),美國的鮑厄斯(Franz Boas)、薩丕爾(Edward Sapir)等一批人類學家和語言學家對非洲的部落語言及美洲印第安部落語言的民族志調查研究就包含有語言文化翻譯的部分,當代學者的部落與族群的研究也是一樣,離不開跨語言文化的翻譯探討。賀大衛(wèi)的國際壯學研究更是民族志翻譯研究的典型個案。
(三)民族志譯者賀大衛(wèi)
民族志翻譯來自于民族志實踐,民族志與翻譯都要解讀展現(xiàn)他者的語言文化,兩者聯(lián)系緊密。當今“翻譯研究的突出特征是學科交叉互惠和跨學科性(Kuhiwczak,2007:8)”。在壯民族語言文化英譯的研究與實踐中,賀大衛(wèi)長期進行了跨學科的研究探索。他既是民族語言文化的學習者(language and culture student)、文化收集者(culture collector),又扮演文化翻譯解說員(culture interpreter)、文本編作者(textualization maker)和深度翻譯者(thick translator)等五重角色,其壯民族志研究與翻譯很有特色,獨樹一幟。
1976年,賀大衛(wèi)參加一個英國年青漢學者代表團,首次造訪中國后,就迷上了中國文化。20世紀80年代,為完成博士論文《陜甘寧地區(qū)民間文藝活動》,他多次到陜、甘、寧一帶研究中國西北的新年民俗文化。為了更好研究當地民間文藝活動,他曾在大年初一那天在一個寺廟里過了一夜。
1991年至今,他一直癡迷于廣西壯族典籍的語言文化研究,先后到廣西的南寧、百色、田陽、巴馬、靖西、大化、上林等地進行了近20多次田野考察。為了學壯話,每次來廣西采集資料時,總是以民族志研究模式,想方設法和壯民們在一起生活一段時間。為了和廣西壯族人民拉近心理上的距離,研讀第一手資料,他曾多年訂閱《廣西日報》和《廣西民族報》,學習研究壯話、拼音壯文及古壯字。功夫不負有心人。不久,賀大衛(wèi)就能聽懂壯話,閱讀古壯字抄本。
1993年春節(jié)前夕,他慕名專程去到廣西南寧地區(qū)上林縣各地進行了十三天的參觀訪問和田野調查,多方面研究那里的壯民族傳統(tǒng)文化活動,如儺戲、儺舞、許愿、還花等“儺文化”儀式和表演過程。
1997年7月,他到大化縣考察研究壯族民間的社神(拼音壯文為duzbaed)崇拜現(xiàn)象。在大化瑤族自治縣羌圩鄉(xiāng)那康屯的考察中,他與中方陪同人員一起住在屯寨里,采訪了10多個附近壯族村寨。通過調研,他了解到,這些村寨雖然都崇拜社神,但是,關于社神來歷卻有幾種不同形式,有的和自然崇拜有關,有的與歷史人物有關。
據說,大化瑤族自治縣羌圩鄉(xiāng)健康村安馬屯有一座朔達廟,壯民們因為敬畏廟里供奉的社神,對附近的山林保護得很好,樹木蔥蘢,歷來到此祭祀的壯民很多。為了深入研究這種現(xiàn)象,親眼目睹原汁原味的壯民祭祀活動,在1998年大年初一晚上,賀大衛(wèi)頂著刺骨的寒風冷雨,去到朔達廟,與研究同伴在廟里呆了整整一夜,為的是收集壯族師公、摩公、道公的唱本和抄本,觀摩祭祀唱經的場景??臻e時,幾個癡迷壯族民俗文化的中外專家坐在報紙上談天論地。收集完抄本后,第二天他們顧不上睡覺,就驅車到縣城去復印資料,回來后,再分頭把手抄本原件還給當地村民,來回奔波,整整兩天一夜沒合眼。
為盡可能全地收集各地壯族民間各種祭祀儀式的主持人師公、道公、摩公使用的經文抄本、歌王唱本,以及傳統(tǒng)表演藝術如末侖、傀儡戲、壯劇、唐皇等,賀大衛(wèi)的實地調研足跡遍布了廣西壯族大部分聚居區(qū),其田野調查、現(xiàn)場觀摩、深度訪談、學術交流等活動足跡遍及廣西各地壯鄉(xiāng)村寨。
根據《殺牛祭祖》英譯本的研究導論,為了譯好《麼經布洛陀》中的《占殺牛祭祖宗》,作為學者與譯者,賀大衛(wèi)深入造訪原抄本來源地——廣西東蘭縣四合鄉(xiāng)長洞村弄丙屯,進行民族志研究的田野考察和深度訪談,了解當地壯族人新年期間殺牛祭祖及其祭祀儀式,打破鐵鍋問到底,不見原抄本不罷休,終于了解了殺牛祭祖習俗的相關情況:《殺牛祭祖》唱誦覆蓋在殺牛祭祖儀式的全程。先是生祭儀式,恭請諸神降臨,獻上敬酒,接著唱神誦仙,唱誦諸神的創(chuàng)世功德,吟誦布洛陀和姆六甲教傳古人童岡棺葬父母、殺牛獻祭的習俗故事。壯族的殺牛祭祖儀式類似于貴州苗族的殺牛祭祖儀式及云南景頗族殺牛祭鬼的祭祀?!稓⑴<雷妗吩臼詹卣呤邱麆ζ枷壬?。那時他已經60多歲,已移居廣西北海市的一個國營農場,其岳父覃茂德,20世紀60年代是當地的“布麼”。在十年文革動亂期間,覃茂德將抄本藏到深山洞穴中,方能保存下來。覃劍萍就是從岳父那里獲得抄本,但他本人并不是“布麼”。
賀大衛(wèi)對原抄本和祭祀過程進行多方深入的解讀分析,足見他嚴謹的學術研究和考證風格。因此,他在譯本序言(2003:xii)開篇中才有底氣明確指出:“這本書研究廣西西北部的壯族人新年期間殺牛祭祖及其祭祀儀式,主要由稱為‘布麼’的當地祭司來主持進行。布麼的儀式經文是以當地方言壯話來唱誦,與布依族語言非常相近。這一古老經文原抄本來自用基于漢字的‘古壯字’抄寫而成。抄本源自偏遠貧困的廣西東蘭縣山區(qū),位于紅水河中游。”
如前指出,《殺牛祭祖》《布洛陀經文》和《漢王與祖王》都是賀大衛(wèi)民族志研究與翻譯的心血結晶。以下作者以《殺牛祭祖》為例,探討賀大衛(wèi)的壯民族志翻譯與研究的特點。
(一)《殺牛祭祖》內容介紹
《殺牛祭祖》內容豐富,正文分三大部分,第一部分是研究“導言”,介紹譯作的體例,解釋說明壯族方言壯語及古壯字的情況,還論及壯族民間麼教儀式的歷史和現(xiàn)狀。導言部分長達54頁。第二部分是兩個抄本“邀神序歌”(Divination on the Buffalo to be Killed to the Ancestors)和“創(chuàng)世起源歌”(cosmogony)中壯字壯文的內容介紹、譯者相關研究和翻譯的規(guī)范,以及壯英雙語對照的譯文,共計128頁。其中,第一個文本“邀神序歌”共翻譯了155行經文,后附136個民族志譯注,原文相當于《布洛陀經詩譯注·序歌(2)》,但《經詩》僅選譯120行,細節(jié)刪減略有不同,或相當于《布洛陀經詩譯注·序詩·第一節(jié)請眾神》,但《請眾神》僅選譯88行;“邀請序歌”也相當于《麼經布洛陀》第六卷第一抄本《占殺牛祭祖宗》(pp.2015-2034)前面部分的153行,其中書面殘缺無解空行5行。“創(chuàng)世起源歌”共翻譯了466行經文,翻譯原文相當于《麼經布洛陀》China”,漢語對譯就是“《殺牛祭祖:來自中國西南地區(qū)壯族的創(chuàng)世文本》”,完全看不出它是譯作的標題,其圖書在版編目(CIP)數據格式也使人一目了然:主題檢索是“壯族(中國人)—中國—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典禮儀式”[Zhuang(Chinese people)—Guangzxi Zhuangzu Zhiziqu-rites and ceremonies]”,它就是研究壯族民間宗教典禮儀式及其唱誦經文的研究譯作。
翻譯的第一個文本取名為“Divination on the Buffalo to be Killed to the Ancestors”,直譯為“即將殺牛祭祖前的占卜”,可意譯為“邀神序歌”;第二部分是“Cosmogony”,直譯為“宇宙起源”,可意譯為“創(chuàng)世起源歌”。兩個文本英壯對照翻譯只是《殺牛祭祖》的一小部分篇幅,雙語對譯部分有38頁,僅占全書頁碼的十分之一強。
賀大衛(wèi)曾與廣西壯學專家及民族工作者交往不少,他堅持做學問的細致研究原則,沒有人云亦云,照單全收。他沒有簡單對譯《布洛陀經詩譯注》,而是打第六卷的《占殺牛祭祖宗》第二部分后面的496行(pp. 2034-2064),其中殘缺書面無解空行18行;或相當于《布洛陀經詩譯注》的《第一篇造天地(三)》《第二篇造人》及《倫理道德·唱童靈》的經文。
第三部分是譯者研究與翻譯的背景說明和相關壯民族志的討論,共84頁。
書的最后部分就是譯本正文的后置部分,包括附錄對現(xiàn)代壯文拼音的介紹、術語表、參考文獻、索引、5張地圖、5個數據表和9張抄本原件及典禮法器圖片,共占39頁。
《殺牛祭祖》的文本翻譯正文由三個部分構成:首先是所選本文的簡要概述,其次是英語翻譯與拼音壯文對照,第三部分包含原文注釋英譯及譯者的壯民族志注釋。
另附的CD光盤則逐行標記文本的錄音時間,每三行分別隔行提供國際音標詳細標音、壯文拼音和字對字英譯,提供書中關于具體詩行更多的術語解釋、文本注釋和圖表說明,以及10頁長、關于東蘭縣布依方言的語音、語調、詞匯等方面的介紹。其中,不少解釋注釋加上或標上原抄本的古壯字,有的連《古壯字詞典》都沒有,足見譯者的嚴謹細心、刨根問底的治學翻譯風格。
(二)《殺牛祭祖》:民族志翻譯與研究并重
無論從篇幅還是內容看,與其說《殺牛祭祖》是本譯作,不如說它是一本民族志翻譯與研究的述著,翻譯與研究并重,這也是民族志譯本的重要特點?!稓⑴<雷妗酚⑽臅Q是“Killing a Buffalo for the Ancestors:a Zhuang Cosmological Text from Southwest破鐵鍋問到底,不見原抄死不休,并對原抄本進行多方深入的對比解讀,足見他嚴謹的學術研究和考證風格。譯本序言明示:起初,賀大衛(wèi)原計劃把《布洛陀經詩譯注》編譯成為一部國際英文版。其中,《殺牛祭祖》抄本的部分內容就包含在內。但他在對《布洛陀經詩譯注》的分析研究過程中發(fā)現(xiàn),《殺牛祭祖》的第二文本內容被《布洛陀經詩譯注》編譯者劃分成不同部分,放在《布洛陀經詩譯注》的不同章節(jié)里。另外,在這個《布洛陀經詩譯注》版本中,許多詩行原文沒有對應的經文抄本原稿詩行。要制作一個規(guī)范的國際學術版本出來,其要求遠遠超過對原經文和注釋的簡單對譯。因此,為完整保存和傳譯文本材料的原本格式和內容,他所做的其他額外(民族志)工作包括:“(1)把抄本收藏人對抄本唱誦錄音下來;(2)將唱誦錄音轉寫為國際音標,確保文本轉錄體現(xiàn)當地的方言發(fā)音;(3)同抄本收藏人和其他權威專家一起,將唱誦錄音和抄本中每一個字的發(fā)音及其解釋進行比對,并確認每個詞素的發(fā)音和意思;(4)在此基礎上,弄清每個段落和詩行字里行間固有內涵和文化含義;(5)考察在典禮儀式上文本的使用情況?!?/p>
賀氏還指出,來自東蘭縣民間的傳統(tǒng)典禮儀式上的抄本完全不同于《布洛陀經詩譯注》中的其他七個抄本,文字抄寫與字詞發(fā)音也不同。如果不以東蘭的方言壯話發(fā)音,抄本唱誦就難解其意,甚至沒有意義,因為東蘭的方言發(fā)音與其他七個抄本的地方方言確有不同。因此,他單獨出版東蘭版本經文就顯得很有意義。
事實上,賀氏不辭辛苦對壯族典籍進行的研究與翻譯也得到了各界多方的支持。例如,廣西民委古籍辦資助他到廣西民間進行實地調研。1995年4月,他去到南寧、巴馬和百色等地市進行田野調查,期間走訪參觀了發(fā)現(xiàn)抄本的村莊,并與參與編譯《布洛陀經詩譯注》的專家學者進行深入討論。其研究翻譯工作獲得了澳大利亞學術研究協(xié)會(Australian Research Council)的項目資助。賀氏在臺灣地區(qū)高校的“人類學研究所”做訪問教授期間,也獲得了相關基金會的項目資助。
賀氏在研究導論中(pp.38-39)說明:
“本書的成書規(guī)范有三個部分。首先是所選本文的簡要概述,其次是分頁提供一個文本的英語翻譯及其拼音壯文的對照,第三部分則包含壯民族志注釋。另附的CD光盤將逐行提供文本的摘要內容,隔行提供國際音標標音、壯文拼音和字對字英譯,附上本書詩行經文的術語解釋、更多的文本注釋?!?/p>
賀氏還指出,壯語方言中,形容詞放在名詞的后面,這意味著譯文不得不進行調整。由于原文沒有標點,他提供的英式標點只作讀者閱讀參考,并不為解決文本的連貫性問題。本書的注釋部分是方便讀者了解與原文相關的壯族及布依族的社會文化信息。注釋還提供與原文不同的讀法和理解相關信息的討論意見,以及關鍵字詞和短語的內涵意義。詳細的文本原注、民族志注釋的更深入討論則放在另附的CD光盤上。他希望他的研究工作能有益于“學者對東南亞研究與漢學進行深入的跨學科探索”。
根據筆者的仔細核查,《殺牛祭祖》中兩個翻譯文本的原文也就是《麼經布洛陀》第六卷的《占殺牛祭祖宗》的第一章《占殺牛祭祖宗》(pp.2025-2064,抄本原文影印件第1623到1636頁)。影印件圖片顯示,原抄本是豎寫文字,從左到右排版,字詞連寫,旁邊的句號標點不多,大部分用紅圓點標出,也不是詩句逐行謄抄。抄本還有殘缺,辨認解讀有難度,以吟唱方式才更好辨別字句的停頓。所以,不同的解讀版本才有字數不同、行數不同的經文詩行。
該經文是壯族人殺牛祭祖的民間麼教誦經,流傳于廣西東蘭縣等地的壯族聚居區(qū)。經文唱誦殺牛祭祖儀式的全程:先是生祭儀式,恭請諸神降臨,獻上敬酒,接著唱神誦仙,唱誦諸神的創(chuàng)世功德;生祭結束后主家即可殺牛煮肉,將熟牛肉及五臟祭品奉供神臺,舉行熟祭儀式,好讓神仙祖宗首先品嘗,以表敬意,求保安康。儀式結束收場后,主家、布麼及眾親友方才共進大餐,喝酒吃肉,共歡節(jié)氣。儀式唱誦中,布麼指派傳話神仙到四面八方去,邀請?zhí)煜卤娚?、千家百姓及主家列祖列宗前來就位入餐,邀請祖神布洛陀和姆六甲正坐主位,尊享大餐?!饵N經布洛陀》中相似的另外三個抄本《占殺牛祭祖宗唱》《童岡歌酉那也》和《論三年死值三年殺牛用》還有吟誦布洛陀和姆六甲教傳古人童岡改變原始野蠻時代“鳥死鳥吃毛、人死人吃肉”的陋習、棺葬父母、厚待逝者以及后來壯人殺牛獻祭的習俗。
(三)《殺牛祭祖》另附光盤介紹
賀大衛(wèi)在《殺牛祭祖》“致讀者注”(xvi)中說明,《殺牛祭祖》另附光盤的內容包括:“(1)關于東蘭布依方言的語音特點的詳細解釋;(2)隔行提供原抄本收藏者覃劍萍唱誦兩個文本的國際音標詳細標音、壯文拼音和字對字英譯;(3)關于兩個文本全面的文本注釋和民族志解釋;(4)原抄本頁面的彩圖及其他插圖;(5)覃劍萍唱誦文本的錄音?!?/p>
賀大衛(wèi)還指出,《殺牛祭祖》印刷本提供的是兩個唱誦文本簡明翻譯及其民族志注釋,而更詳細的語音說明和語言材料則放在另附光盤中,因為“更多讀者可能對殺牛祭祀儀式、原始倫亂關系和民族進化歷史更感興趣,而專家學者和研究生才會關注文本的語音標注和語言文字說明?!彼裁魇荆g者如此處理,為的是簡明方便,并非意味著民族研究與語言文字可以分割剝離。
例如,第一篇譯文“邀神序歌”提供了136個文本注釋,第二篇譯文“創(chuàng)世起源歌”有97個文本注釋。光盤的A4紙質排版的文本注釋長達51頁,有的注釋占去一頁有多,加上譯本的眾多譯注,足見賀大衛(wèi)嚴謹的學者翻譯考證風格。
《殺牛祭祖》是壯民族志翻譯的經典之作,譯作的目標讀者很明確,《殺牛祭祖》印刷本面向的大眾讀者,讓大家了解壯族典籍的語言文化以及相關典禮儀式的奇異特點,而《殺牛祭祖》另附光盤就是針對專家學者,提供譯者的解讀方式、譯者與覃劍萍及有關專家的討論情況與解釋說明。他希望他的研究工作會有益于“學者對東南亞研究與漢學的進行深入的跨學科探索”。
賀大衛(wèi)的跨學科交叉研究包括漢學、人類學、民族學、方言學等領域,而這些學科研究都重視民族志方法的運用,賀大衛(wèi)的國際壯學研究的特點就是突出壯民族志研究與翻譯,富有創(chuàng)意,開拓性和系統(tǒng)性明顯,體例規(guī)范,特點突出,獨樹一幟,在壯族語言文化的譯介外宣和壯英文本民族志對譯方面是首創(chuàng)之舉?!稓⑴<雷妗肪褪堑湫偷摹懊褡逯狙芯啃妥g本”(ethnographic research version)。譯者以民族志的特色工作方法和研究過程進行民族文化的研究與翻譯,譯本有長篇研究導言、語言文化解說、地理歷史介紹、雙語或多語對照譯文、原文注釋譯文、譯者的民族志注釋,以及附錄的譯文演唱資料,包括實地演唱儀式介紹、演唱者介紹、演唱現(xiàn)場錄音、唱詞的語言學標音、字對字直譯、相關術語解釋及索引等,還附上詳細的光盤說明資料,讓讀者對壯族語言文化有整體的了解。在這里,作者不對作為海外譯者的賀大衛(wèi)的英語譯文得失錯漏進行評判,求全責備,因為他“十年磨一劍”的不懈努力和嚴謹治學的精神已經贏得我們足夠的敬佩,其民族志研究與翻譯的方法對我國少數民族典籍(尤其是口傳經典)外譯工作很有參考價值和借鑒意義。我們希望我國譯者能從賀氏的翻譯研究中獲得啟發(fā),學習其規(guī)范的翻譯研究方法,在譯出民族文化典籍時,能夠對原典的情況、民語的特點、民族文化特色、民語漢譯的把握、原典的運用場合、譯品的學術規(guī)范、民族志翻譯方法等方面多下功夫,多做工作,這樣或許能夠推出效果更好、讀者接受度更高的民族志譯作來,助力中國民族文化“走出去”“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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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Leach,Edmund.Social Anthropology[M].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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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張聲震.壯族麼經布洛陀影印譯注[C].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4.
David Holm:An Ethnographic Researcher-Translator of the Zhuang People
Huang Zhongxi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Guangzhou,Guangdong 510521,China)
This paper gives a brief introduction to David Holm,an ethnographic researcher-translator,who has long committed to the characteristic ethnographic research and English translation of the Zhuang language and culture,which is quite unique,pioneering and fruitful.Killing a buffalo for the ancestors:a Zhuang cosmological text from Southwest China is,among others,one of his English versions of Baeu Rodo,“the classic epic group”of the Zhuang people.Normative and unique in style,this version makes a masterpiece of ethnographic translation,characteristic,original and outstanding in the Zhuang-English translation of the Zhuang language and culture.It also sets a good example for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and publicity of ethnic classics,esp.,of the oral tradition.
David Holm;Baeu Rodo;ethnographic translation;researcher-translator
H159
A
1001-7070(2016)05-0062-05
(責任編輯:彭志雄)
2016-09-07
2016年度國家社科基金年度項目“民族志翻譯視角下的壯族創(chuàng)世史詩《布洛陀》英譯研究”(項目編號:16BYY036)。
黃中習(1966-),男(壯族),廣西田陽縣人,英語博士,廣東金融學院外語系教授,主要從事英美文學和典籍翻譯的教學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