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虛度春光

覃雯兒

三月將暖不暖，陽光似強非烈，這個時候最好能有幾首曲子，配合光照，順應呼吸。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一定推薦你聽程璧，因為寂靜溫柔，因為適合春天。

第一次聽程璧也是緣于一首春天的詩——谷川俊太郎的《春的臨終》，偶然得知有人為其譜了曲，作了歌，特地搜了來聽。這首歌收錄在她第二張自創(chuàng)專輯中，許多人從歌曲里知道了“我把活著喜歡過”的意義。

程璧是北大東語系的高材生，畢業(yè)后創(chuàng)作民謠，后來旅日，走了一條和其他同窗相差許多的路。她著長裙，扎馬尾，彈吉他，搞攝影。她讓生活比一般人寂靜，然而一旦發(fā)聲，就撩人心弦。

她不多的作品中有許多都是關于春的，歌詞凸顯，曲調跟進，尤其是第三張創(chuàng)作專輯——《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更是一張“將詩的沉靜浸潤到春的生動里的專輯”。專輯以同名歌曲《我想和你虛度時光》為名，大約要以此來強調對“虛度”時光的推崇。除此，要表達的還有：“春天來了，希望你有所愛，并從愛中汲取力量，敢于自由地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程璧向來熱愛以詩為詞，這張專輯也不例外。《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是李元勝創(chuàng)作的同名詩。詞中意象日常，情緒日常，從中能讀到自己生活的影子：低頭看魚，觀察茶杯留在桌上的陰影，散步，記住某天的落日，風起的時候在走廊發(fā)呆，有時靠在欄桿上看水的鏡子……好似虛度了世界，好似從未被認真愛過。然而偏偏又把虛度花草也當做一種美好，即便大多時候沉默，許多時候無意義，但總有時候，這段人生就長出了翅膀。

《春分的夜》中也有類似的心志：三月春分的夜里，樹的枝椏撐滿整個夜空，藍色的畫布成為藍色的風景，成千上萬的花都跟著次第綻放。把時間讓給溫潤的夜，把眼睛借給樹的枝椏和藍色的畫布，沉浸其中，似乎不見景致，卻又明確勝過白日。

《我喜愛一切不徹底的事物》也是一首詩，來自張定浩。事物因為不徹底，世界才有無限之可能。細雨中的日光，春天的冷，秋千在大風中靜而后止，河水在堤岸下起而后伏，被聽進耳朵里的樂章，被刻進時日中的水果，看似半途而廢，卻又都懷抱熱望，可能最后都化作了沉默，也算不負一句“我喜愛”。

除罷歌詞的意境，三首歌的旋律也給人熟悉之感：木吉他、尤克里里、串鈴、排簫等的自由組合，像歌詞里描述的日常嵌進生活那樣，像三月里拂過耳旁的風那樣，穿過身體，自在舒適。

如此種種，讓人聯(lián)想到辛波斯卡的《種種可能》，詩人也是，將生活的細微作為偏愛一一羅列：電影，貓，華爾塔河沿岸的橡樹，狄更斯，人群，在手邊擺放針線，綠色，例外，線條細致的老式插畫，格林童話，不開花的葉子，淡色的眼睛……被寫下來的細微，被呈于紙上的偏愛，到末了匯成一句：

“我偏愛不去問還要多久或什么時候。

我偏愛牢記此一可能

—— 存在的理由不假外求。”

程璧的音樂留給人的也是類似的感覺——引發(fā)人對細微之處的關注。用更通俗的話來說，就是活在當下，放大當下的擁有，一個看風景的窗戶，一把可以躺下曬太陽的藤椅，一只形狀姣好的瓷壺，一束花期漫長的雛菊，一只貓，一個人，一首歌，一本書，重視它們，享受它們，就像重視和享受其他被你關注的一切。

所以，趁著春天臨近，花兩分鐘細細梳理或長或短的頭發(fā);看鏡中早晨或晚上的自己;煮一壺清茶，看茶葉沉淀又浮起;陪貓打滾，欣賞它各種姿態(tài)的蠢萌;或者走到屋外，和一片青草地親密接觸，撿一兩枝花木;或者干脆淋點春雨，早日感受它的蒙;對一個人細聲言語，告訴他你的溫柔;或者只是欣賞一個唇角的弧度?？傊?，嘗試無端“浪費”時日吧，嘗試用力“虛度”春光，一個人，和身邊的人一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