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堅
小的時候,覺得老爸老媽專寵我一個人,簡直就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了。
在我的意念里似乎就沒有不敢的事情。驕縱、脆弱、吃獨食乃至心狠手辣地摧殘一只做伴的貓,因為它劃拉掉了我的一塊橡皮。只有在偶爾受了別人欺負的時候,才會遐想如果有個哥可以罩著我多好,但瞬間又被色厲內(nèi)荏的自我叫囂淹沒。
我第一次有不敢的感覺是我高中畢業(yè),父母送我去澳大利亞讀書的時候。父親的身份決定他不能去那里,只有母親可以去做伴讀老書童。
臨走的那天晚上,爸爸喝了點酒,醉了。我扶著他去臥室的時候,他突然摟著我哭了。在我的印象里他似乎只哭過兩次,一次是爺爺去世,一次就是這次。我突然感覺有些害怕,不敢離開他,盡管我被寵得沒心沒肺慣了。
我走的時候心里不忍,一個老男人的眼淚足以讓我這個心狠手辣摧殘一只貓的人瞬間崩潰。
第二次讓我有不敢的感覺是我工作了,當(dāng)然是他死乞白賴把我拽回國的,但我選擇了離家很遠的一個城市,其實更多的是嫌他們的嘮叨。
那是一個午夜,我的手機響了,是母親抽噎的聲音:“你爸病了,你能回來嗎?”詢問聲更像是在乞討。我突然覺得我很渾蛋。當(dāng)把背包丟進那個熟悉的角落,顧不得換下臭球鞋就闖進父親房間時,他慘白的臉和更老男人的淚讓我不敢的感覺直沖腦門,迫使我跪下來,第一次認(rèn)真地攥住他的手。
他們只有我一個孩子,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又給了他們?nèi)f千孤獨于一體的孩子。
我長大了,他們老了,不敢的感覺透入骨髓般日益強烈。我不敢想象他們出什么意外,我不敢老,我不敢病,更不敢有什么閃失,因為我是他們生命的支撐,我不敢想象那些凄涼。
于是,我只能摒棄那些驕縱、脆弱、蠻橫無理、自以為是、吃獨食乃至心狠手辣地摧殘一只劃拉掉我的一塊橡皮的貓。獨生的我,只能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