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土西瓜

北岸

炎炎夏日，能吃上一塊沙瓤甘甜的西瓜，那種舒適與適宜簡直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一個勁地嘖嘖稱嘆，一絲絲的甘甜與滋潤，從舌尖上流入喉嚨。大河奔流，一瀉千里的甘泉，自你的胸腔奔流而下，瞬間的涼意，夾雜著泥土甜味，時不時地涌上心頭，又時不時地無影無蹤。糖分過高，雖對健康有些不利，但是吃了一口有還想再吃一口的想法，并不能因此止步不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貪婪那獨特的口感。這是我在品嘗了常陰沙農(nóng)場沙土西瓜后所體會到的一點感受。

說實話，對西瓜我一直是不屑一顧的，給我的印象不佳。個中緣由有些說不清，但印象最深的要數(shù)那次請幾個老鄉(xiāng)吃飯，上街買了個西瓜，切開分給大家，不甜、水不拉嘰的，讓人有些難堪，送人也送不掉。不像蘋果和梨那樣水分較足，一口下去，口感較脆，小巧玲瓏，惹人喜愛。相比之下，西瓜可謂相貌平平，不太出眾，甚至給人有五大三粗之感，想多了就會與歪瓜裂棗并在一起。所以，幾年來，西瓜一直被我的偏見扣了許多帽子，也受了不少委屈。直至有一次品嘗了一塊沙土西瓜后，才對它另眼相看，有所好感，雖然此瓜非彼瓜，與普通西瓜沒有多大區(qū)別，一次意外的誤會在今天看來令人非常慚愧，當年的一次偏見竟讓西瓜無端地受了這么多年不公正的委屈。

西瓜很單純，無心也無口，難過也好痛苦也好，這只不過是人為想象的而已。但倘若是一個人的話，要是一個有思想有見解的人的話，就沒有這么簡單了，傷得越久，痛得越深，很難想象它是如何原諒我的。當然了，這也只是一個很隨意的題外話罷了。對傷你的人記得越久，你的內(nèi)心也會痛得越久，無異于自己跟自己過不去，自己折磨自己。

口感源于品嘗，豁達源于內(nèi)心，二者形式雖不同但感悟是一樣的，都是自我感覺，難以用數(shù)據(jù)和成分來表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沙土上長出的西瓜，之所以與眾不同，是因為它長在沙地里。沙土松軟，透氣性強，對植物生長來說就像生活在空氣流暢的房子里，自然不會鬧心，心情自然舒暢。人在這種情況下能健美成長，植物也如此。常陰沙的這塊土地成陸較晚，清朝嘉慶年間，才由江沙淤積而成。千百年來，大浪淘沙，沙沉陸成，豐富的鐵、鋅、硒等微量元素，與西瓜為鄰，與根相伴，那些微量元素就像跑親戚一樣時不時地串門，這樣西瓜在生長過程中，自然而然地就吃上了一些鐵、鋅、硒等元素的奶了。土質(zhì)疏松，水分豐富，陽光充足的沙地，種出的西瓜，自然非同尋常。

泥土淤積起來的沙土，是西瓜喜歡的。炎熱的夏季，太陽慷慨地燃燒著，對于人是遭罪，對于植物，卻是光合作用的大好時機。在葉綠素和太陽的快馬加鞭下，吸入二氧化碳，呼出氧氣，合成碳水化合物，給這個世界提供最初的能量，也為沙土地長出西瓜提供了原生態(tài)的能量，慢慢地由根由枝葉攝入果實。

砂土中的礦物質(zhì)，歷經(jīng)多年風化，通過雨水滲入泥土，由根系吸收，結(jié)出的瓜含鐵量、含鋅量、含硒量自然要多出普通的瓜。甜度和口感之所以不一樣，就是歸功于這些微量元素。現(xiàn)代人對鐵、鋅、硒等元素，很感興趣。一些人為了防止缺鐵、鋅、硒，專門要喝些鈣鐵鋅口服液。因而，鈣鐵鋅口服液、某富硒康的廣告，在電視上經(jīng)常滿天飛。

鈣也好，鐵也好，包括鋅，都是人體必需元素，經(jīng)常補點還是大有裨益的。所以，兒子在小時候，愛人沒少給他配些鈣鐵鋅口服液。會算賬的親們，都曉得花上上百元甚至數(shù)百元買一盒某富硒康孝敬父母，還真的不如花幾塊錢買些富有微量元素的農(nóng)場西瓜吃吃，既經(jīng)濟又營養(yǎng)，老少皆宜的農(nóng)場西瓜，由此得名。

夏天高溫容易出汗，食兩片西瓜，既可補水也可消暑?！笆钐鞄讐K瓜，藥劑不用抓”。這是老一輩人說的。西瓜汁中糖、蛋白質(zhì)和微量元素能降低血質(zhì)，軟化血管，清火解熱，據(jù)說，還能增強肝臟的解毒能力。當然，這是后話，這是那些急于推銷農(nóng)場西瓜的人善意的謊言?？尚?，可不信。迷信害死人，往往就是不加辯證地明事理看問題。

不過，沙土上種出的瓜好吃，也確實不是吹的。除了這些微量元素造就的口感外，種瓜的技術(shù)也是最大的一個因素。農(nóng)場人種西瓜有一手，這是他們多年的經(jīng)驗積累。追根溯源，我們可查到20世紀80年代，家前屋后比較寬裕的自留地，為他們精耕細作積累了不少經(jīng)驗。聰明的農(nóng)民在家前屋后種瓜，不僅改善了自己生活，而且拿到街上換錢貼補了家用。

農(nóng)場人種瓜，與其他地方瓜農(nóng)不一樣。農(nóng)場人種瓜不用化肥，就施點農(nóng)家肥。如今不上化肥的西瓜已經(jīng)不多了。春節(jié)一過，他們就開始忙碌，把過去種棉花的技術(shù)，應用到種西瓜上來。制缽，移栽，嫁接，瓜苗一天天長大，在整個春季吸足了養(yǎng)分、水分。三四月份，乍暖還寒，一些蟲子還未完全醒來，瓜苗已在春天的路上踏步走了。

同喧鬧的城市相比，江邊農(nóng)場是安靜的，靜得出奇，雞啊鴨啊成了瓜田來回跑動的主人。安靜的田頭，不僅沒有化肥的污染，而且也沒有世俗的污染。瓜是安詳?shù)?，心里沒有訴求，也沒有貪得無厭的欲望，沒有農(nóng)藥的擔憂，沒有熙來攘往的奔波。在這里，瓜是幸福的，幾乎沒有什么心思。土地、水、陽光，在晝夜中順應自然，與在晝夜中正在生的瓜，促膝談心。

倘若在夜里，在這里，你能聽到西瓜喝水的聲音，能聽到西瓜和西瓜在瓜田里奔跑的心跳。這里，離天是最近的，離風是最近的，離夜是最近的……

西瓜在這里生長，享受著大自然的陽光雨露，無憂無慮地成長著，快快樂樂地成長著。施肥，壓土，打杈，沒有一點的催熟劑。當然了，那些蚜蟲、紅蜘蛛、介殼蟲之類的為害之物，還是要防的。黃黃的花兒漸漸爬上枝蔓，在蜜蜂的幫忙下，完成孕育，結(jié)出青果。春天正在越走越遠，夏天還沒有隆重到來，青果在某個滴著露珠的清晨，瓜熟蒂落。

隨著一些新農(nóng)藝新技術(shù)的應用，大棚西瓜和雜交西瓜漸漸走入了我們的生活。記得，20世紀90年代，大棚瓜和雜交瓜就在農(nóng)場生根開花。記得，每年三月一到，農(nóng)場的瓜農(nóng)們就準備好瓜地，支上小棚，忙著移栽，嫁接，分杈，壓枝，留瓜，哪個瓜是什么時候結(jié)的，大約在什么時候熟，瓜農(nóng)們一清二楚，了如指掌。因而，我覺得，農(nóng)場的瓜好吃，另一個因素就是每一個瓜里都傾注了瓜農(nóng)的一份愛，一份情。這種愛，這種情，早已與糖分融為一體。

這種瓜，雖然外表上與一般的瓜并無區(qū)別，但一打開就能看出，瓜皮薄，瓜肉甜，這就是沙土西瓜。有人說，萬物是有靈性的。在我的感覺中，西瓜也是有靈性的，你越是精心照料，口感就會越好，瓤就會越甜。所以深得喜愛，以致每年夏天一到，就有許多城里人舍近求遠，開車到江邊的農(nóng)場買幾個瓜帶回去品嘗。

四月，江南的大地恢復生機，溝溝坎坎，遍地青翠。大棚里，早茬的瓜苗已經(jīng)掛果，盡管它還很小，但是甜度已開始積累，從鐵、鋅和硒等礦物質(zhì)元素中起步，一點一滴向瓜瓤中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