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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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課本《不一樣的語文》編輯手記
◎王怡石
久聞臺灣傳統(tǒng)文化根深葉茂,國學教育土壤肥沃,底蘊深厚,但真正撥動筆者心弦的,是前年上班途中看到的一條微博,原在北京、現(xiàn)移居臺灣的昆曲名小生溫宇航在微博里說:“上午到臺灣警察專科學校舉辦藝術推廣講座《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昆曲的表演藝術之美》,沒想到這些準警察們聽傳統(tǒng)藝術講座還挺認真!發(fā)問更是有水準,竟然有一位同學問筆者什么是‘變徵’,這分明是學生考老師呀!”這個細節(jié)給我以前所未有過的感動,有過重點高中語文教學經歷的我,第一反應是:以前筆者的學生到高中畢業(yè)后,有幾分之幾的學生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北京警察學校的學生會有這樣的提問嗎?這位同學是從哪里知道的“變徵”?這些問題不是我在地鐵上一時就能得出答案的,但感動之余,筆者立即下定決心:作為一名關注傳統(tǒng)文化又關心語文教育的編輯,我一定要為兩岸的國學教育、語文教育的溝通做點事情。在網上做了功課才發(fā)現(xiàn),臺灣的《國文》課本從未被引進大陸。兩岸同根同源,文化上竟然隔膜至此。
經過一年的版權協(xié)商,臺灣龍騰文化有限公司制做的《國文》樣書終于交到了我的手上,也許是因為里面的選文、設計和筆者的一些教育理念不謀而合,所以竟有一見如故之感。
選文方面,這套教材古詩文的數量占到全書的百分之七十甚至八十,沒有外國文學的內容,也沒有科技說明文。尤其是《長干行》(李白)、《晚游六橋待月記》、《劉姥姥進大觀園》、《虬髯客傳》、《林沖夜奔》、《與陳伯之書》、《勞山道士》這樣的選文,都是筆者少時就愛不釋手的篇目,活潑靈動,風姿綽約,軒軒似朝霞舉,清新如春月柳。在這些文章中暢游,課堂自然不會枯冷暗淡,也不會陷入干癟乏味。關于《論語》、《孟子》、《墨子》等文章的節(jié)選和課后問題的設置,突顯出對知行合一、三省吾身等的重視。學生在老師的引領下閱讀這些精典,古漢語理解能力、閱讀能力、鑒賞能力和人文素養(yǎng)都會有大幅度的提高,有了這個基礎,再去閱讀科技文、說明文,自然能舉重若輕。值得一提的是,節(jié)選部分,都是整塊節(jié)選,比如《荀子》里的《勸學》,選的是一整段,而并非像我們小時候學得那樣,選一段,中間刪掉兩段,然后再選一段。
編寫體例方面,既沒有寫作方法指導、口語練習指導、閱讀方法指導,也沒有單元的劃分,只是平和、安靜地傳遞了我們幾千年的文學、哲學精華。讀每一課的“學習重點”“題解”“作者簡介”“問題與討論”“附錄簡析”,都讓人感覺編者像一位溫文的長者,目光慈愛,舉止儒雅,在以敦厚誠懇的態(tài)度引導孩子們讀書、思考。“坐中佳士,左右修竹”,沒有金剛怒目式的表達,只有溫柔敦厚的呈現(xiàn)和啟發(fā)。相對大陸的教材,這套書的教材意識要淡化一點,更像是用來讀的書,教科書色彩沒有那么重。
這套臺版書原來的形態(tài)是一套六冊,引進后按照學年合并為三冊。繁體豎排,切口向左,訂口向右,與古籍一致,和大陸一般圖書相反。臺灣的課本很人性化,現(xiàn)代文的正文行距比較小,古文則行距較大,比現(xiàn)代文疏朗,這樣既便于學生們在行空里記筆記,又便于注釋能“跟上”正文。正文豎排在上,注釋豎排在下。我們大陸引進改作簡體版,自然要橫排,因為古文注釋很多,橫排后要以頁下注的形式隨正文走,勢必出現(xiàn)每頁只有幾行正文,但卻有二三十行頁下注的情況,非常不勻稱。筆者和排版人員討論了幾次,決定采用中華書局一些圖書的樣式:一段正文一段注釋,交替出現(xiàn),用字號字體來區(qū)分。這樣雖然在排版和校對過程中麻煩一些,但目前看來是最方便閱讀,也是最美觀的方案。
我雖然只是這套書的責編,其實在角色上承擔了繁體轉簡體的翻譯和校正工作,在這項工作中,我盡可能地、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書稿傳遞出來的各種文化信息。臺灣的用語習慣、數字使用習慣都一字不動地保留下來,以保證本書古雅的特色。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改,大致有以下幾種。第一,最大的挑戰(zhàn)在于注音字母,臺灣是不用拼音的,用的是注音字母。開始我想保留這個特色,把能呈現(xiàn)臺灣特色的部分都呈現(xiàn)出來,后來針對不同的人群做調查,七十歲以下的基本沒有人認識,很多人不知道這是什么,有人甚至以為是日語。為了讓書更有實用性,避免造成誤會,就感覺沒有必要保留了,因此學習了注音字母,全部將其翻譯成漢語拼音。目前書里看到的漢語拼音的位置,個別的隨正文注,多數在頁下注里,這也是完全按照原書的位置。第二,由于多個繁體字對應一個簡體字,因此繁體轉簡體之后,有個別通假字的注釋不存在了。第三,個別字的讀音和大陸不一致,如亳州的“亳”,臺灣讀去聲,按照現(xiàn)漢改成陽平,這樣的字大概有三四個。第四,臺灣的“的”“地”用法和大陸也不太一樣,都按照大陸的規(guī)范改過來。第五,“民國第年”(對應1949年之后的)改成相應的“19xx年”或“20xx年”。
經過一年的編輯加工和各種審查,有關部門建議將書名改為《不一樣的語文》,終于出版。查看筆者和龍騰文化公司朱老師聯(lián)系的郵件,已有300封,她的誠懇、熱情和禮讓謙和,給筆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筆者很珍惜這段友誼,很珍惜和享受這段編輯的時光,也更珍惜這套書。
(王怡石北京人民出版社10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