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結束》中紀實影像風格的藝術張力

王海文

[摘要]藝術真實將藝術的提煉視角對準了真實生活，從真實生活中提煉出美的意象，通過美學思想的融入表現(xiàn)生活的真實。電影藝術不同于文學藝術，形象直觀的影像相較于文字表述更加能夠反映出生活的真實，一些電影甚至利用不加雕琢的鏡頭，還原生活最本真的面貌?！毒浣Y束》幾乎全片采用DV攝影，在搖晃的鏡頭中捕捉生活中最真實的一面，這種紀實影像風格呈現(xiàn)出的藝術張力，使該片的人物刻畫與主題建構更加具有人文關懷與現(xiàn)實主義色彩。

[關鍵詞]《警戒結束》;紀實風格;藝術張力

在電影《警戒結束》當中，導演大衛(wèi)·阿耶利用最直觀的DV攝影方式，將不?；蝿拥溺R頭對準了城市中最黑暗的角落，這些地方是城市暴力犯罪的源頭，兩名巡警的日常生活正是伴隨著這些犯罪而繼續(xù)的。該片透過塑造兩名盡職盡責、極具正義感的巡警形象，以近乎瑣碎又十分驚險的日常生活表現(xiàn)出二人之間深厚的友誼，以及對于工作的奉獻精神與過人的勇氣。鏡頭中的巡警泰勒與薩瓦拉既是英勇無比的巡警，同時也是深愛著家人的普通人。在紀實風格的鏡頭畫面當中，藝術真實得以實現(xiàn)，生活真實被高度還原。該片并沒有明確地構建一個敘事框架，看似雜亂無章的鏡頭畫面都是信手拈來的生活碎片，二人的生活自然而然地向著充滿未知的方向發(fā)展，在沒有特效輔助的樸實的畫面之中呈現(xiàn)出的生與死，表現(xiàn)出震撼人心的藝術張力與深刻的思想內涵。

一、藝術的真實性——紀實影像的美學理想

藝術真實是對于生活真實之美的高度提煉與再現(xiàn)，反映著藝術家的美學理想和思想意識。在電影藝術當中，藝術真實是在鏡頭的輪轉、畫面的剪輯、人物的塑造與敘事的推進過程中得以實現(xiàn)的。不同于文學藝術，電影藝術以更加形象直觀的方式呈現(xiàn)著藝術真實，而非文學藝術通過字里行間編織的想象空間勾勒著生活真實。由于藝術真實是以假定的情境表現(xiàn)出創(chuàng)作者對于生活的認知與感悟，在電影藝術中過度的美術設計與場景營造反而會削弱藝術真實的表現(xiàn)力與藝術效果。紀錄片是眾多電影類型中最接近生活本源的，通過紀實性的鏡頭語言與故事內容，或是將生活中實實在在發(fā)生過的事情記錄下來，或是通過藝術重構將曾經的生活片段還原。因此，紀實影像更加適合將生活的真實從藝術中還原出來，用最單純的拍攝方式，呈現(xiàn)出一個相對真實的影像世界。

電影《警戒結束》由導演大衛(wèi)·阿耶執(zhí)導，由杰克·吉倫哈爾和邁克爾·佩納聯(lián)合主演，是一部非常規(guī)類型的警匪片，影片幾乎全程采用DV拍攝，用紀錄片的拍攝風格營造了一種紀實氛圍，近乎“真實”地展現(xiàn)了巡警泰勒與薩瓦拉的工作和生活。導演大衛(wèi)·阿耶想要在影片當中創(chuàng)造一個虛構的影像世界，但是具有絕對的真實感，甚至讓觀眾相信這就是真實社會的鏡像。然而，在好萊塢電影當中，曾經同樣使用DV拍攝的最為著名的影片要屬《女巫布萊爾》，該片利用DV拍攝的極具真實感的跟拍鏡頭，將追蹤女巫布萊爾的全過程記錄了下來，片中三個人的全部失蹤也圓滿了關于女巫布萊爾真實存在的傳說。紀實影像將三人探索女巫布萊爾傳說和蹤跡的過程直觀地呈現(xiàn)出來，沒有畫面的人為雕琢，只是透過搖晃的鏡頭帶領觀眾一同踏上探索這個恐怖傳說的旅途，具有極其強烈的代入感。

然而，這種紀實影像風格更適合表現(xiàn)社會問題的類型影片，透過拍攝目的以及鏡頭語言和畫面內容的組織，呈現(xiàn)出導演想要營造的一個相對真實的虛擬世界，甚至讓觀眾相信這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極強的代入感讓觀眾很容易進入這個既虛擬又真實的影像世界當中?！毒浣Y束》在紀實影像的構建下，弱化了敘事的技巧，以并不復雜的敘事結構，幾乎以流水式的線性結構完成整部電影。影片采用DV攝影的方式呈現(xiàn)出大部分畫面，強烈的紀實性與現(xiàn)實感透過晃動的畫面呈現(xiàn)于銀幕之上。這種影像風格的設定在一定程度上強化了鏡頭語言的敘事能力，弱化了具體影像呈現(xiàn)出來的藝術表現(xiàn)力。

因此，影片的紀實影像風格呈現(xiàn)出導演大衛(wèi)想要表現(xiàn)的生活的真實以及想要觀眾正視的真實存在于當今城市角落、黑色地帶的恐怖事件，巡警泰勒與薩瓦拉的勇敢與堅持展現(xiàn)了小人物的不平凡一面，他們之間親密無間的友誼在灰暗的現(xiàn)實社會中閃耀著人性的光芒，也是影片著力表現(xiàn)的部分。

二、紀實影像中的常規(guī)線性敘事

常規(guī)的線性敘事結構被后現(xiàn)代主義所摒棄，傳統(tǒng)的敘事結構往往依靠人物的表演和劇情的戲劇化演變來推動劇情的發(fā)展和觀眾情緒的起伏變化。在后現(xiàn)代主義看來，常規(guī)的線性敘事結構容易將電影推向庸俗、冗長、沉悶的敘事氛圍當中，缺乏新意的敘事手法只會妨礙思想的表達與主題的凸顯。而在紀錄片當中，往往著重表現(xiàn)所關注人物的人生中的重要片段，或者是將其漫長的一生進行濃縮后的跳躍式表達，因此紀錄片最常使用的就是傳統(tǒng)的線性敘事結構，沒有過多的敘事技巧的干預，反而能將人物形象的真實感塑造起來，同時也能夠表現(xiàn)出其生活的真實感，從而提煉出精神內涵與美學意象，形成藝術真實。

影片《警戒結束》搭建了一個傳統(tǒng)的線性敘事結構，在影片的一開始透過巡警泰勒的旁白交代他的身份與工作內容、工作性質：“我是警察，奉命逮捕你，你違反了法律，法律并非由我制定，我也許并不贊同，但必須嚴格執(zhí)行，無論你如何辯護、巧舌如簧或者試圖祈求我的同情，這些都無法阻止我要將你送進監(jiān)獄的決心?！蘸褪謽尵褪俏疑囊饬x。”置于車頭的攝像機緊緊跟隨前車，搖晃的鏡頭營造出緊張感與真實感。最后終于追上前車，并與兩名匪徒展開了激烈的槍戰(zhàn)，此時車輛已經停止，而鏡頭也固定在車前，靜靜地觀望著四個人的槍戰(zhàn)。從第一槍打響，到兩名匪徒被擊斃在地，一切都那么自然，沒有預兆，缺少了一般意義上的警匪片的鏡頭調度，槍戰(zhàn)變成實打實的肉搏，死亡沒有彩排。然而，這正是泰勒與薩瓦拉的一次普通的巡邏任務，碰巧遇上了手持槍支的匪徒。

泰勒與薩瓦拉是工作上的搭檔，每天在一輛巡邏車上工作，共同執(zhí)行任務，并且二人在私底下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為了消除DV拍攝的突兀感，影片交代了利用DV拍攝生活、工作日?，嵥樯畹奶├?，他正打算學習影視制片，想要報考一門藝術選修課。泰勒將兩個微型攝像機掛在他與薩瓦拉的胸前，開始了實習影片的拍攝工作，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交代了影片當中出現(xiàn)的鏡頭角度正是源自二人胸前的微型攝影機，消除了攝影師的存在感，給予觀眾一個主觀意念——鏡頭是由泰勒控制的，鏡頭正是對二人工作生活的實景展示，而并非在現(xiàn)場存在第三個人物。

在泰勒的鏡頭里面，從他們配備的日常裝備介紹開始，向觀眾展開了作為區(qū)域巡警的日常工作。故事內容也談不上任何技巧性，組成整個故事的就是二人工作的碎片化的記憶，如工作當中遇到的不講理的地痞流氓，甚至在與其溝通的過程中，薩瓦拉與對方發(fā)生了肢體接觸，廝打在一起。透過泰勒的鏡頭，也展現(xiàn)了美國司法制度中不健全的一面，人們在辦案的過程中嚴格按照規(guī)章制度來一板一眼地工作，隨之而來的就是辦事效率低下，很多時候都在莫名其妙的等待中度過。透過他的鏡頭，也展現(xiàn)了社會最邊緣的角落里的黑暗勢力，在接到一次噪聲投訴后，他們來到了殺人不眨眼的黑幫幫派聚會現(xiàn)場，而這群黑幫人員正是之前在街頭用沖鋒槍掃射其他幫派成員的那群新興勢力。在這一場景中，泰勒、薩瓦拉與他們并沒有過多的語言交流，更多的是透過偷拍的晃動鏡頭來展現(xiàn)人物的面部表情與眼神接觸，也正是這次接觸為二人日后的悲劇埋下了種子。

鏡頭帶領觀眾審視著二人的日常工作內容，每天處理了什么樣的事件，繳獲了多少違禁物品，等等。隨著工作內容的不斷鋪展和危險的不斷加劇，泰勒的鏡頭也帶領觀眾來到了他們的私人生活當中，這是與他們白天工作內容截然不同的畫面。一改工作時候的自然光與冷色調，展現(xiàn)他們個人生活的鏡頭充滿了色彩與暖色調，充滿了歡聲笑語，愛人與家庭的溫暖充盈在畫面當中。但是，與他們工作內容的危險性相比，在鏡頭的殘酷與溫情之間，他們的人生也開始呈現(xiàn)出不確定性，極端的邪惡與極端的美好對比交織，甚至奠定了悲劇色彩。槍林彈雨的工作生活讓他們的個人生活極端脆弱，命運也開始向他們不能掌控的形勢發(fā)展著。直到影片最終，販賣毒品的黑幫團伙將二人圍困在一幢大樓內，在沖鋒槍的不斷掃射中，曾經在工作中無比英勇的二人也只能任人宰割，最終泰勒中槍，薩瓦拉也在機槍的掃射下跪地身亡。幸運的是，薩瓦拉掩蓋在泰勒的身上讓泰勒躲過一劫，僥幸存活了下來。

從一開始的流水化敘事，再到二人工作場景與個人生活的鏡頭切換，充滿主觀情緒的鏡頭逐漸表明對于二人生活的焦慮，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的罪惡讓他們的生活充滿了未知，雖然他們的合作天衣無縫，但在子彈面前，依舊只是生命脆弱的個體。黑幫分子不會知道并體諒他們也有各自的家庭，也有他們的愛人，唯有用機槍掃射的過程中黑幫分子才能感受到自我力量的強大，實際上則映射了他們內心的空虛。泰勒與薩瓦拉的生活伴隨著與犯罪分子的較量展開，悲劇情緒隨著他們工作生活與私生活的交替展示而層層推進。紀實影像的風格讓二人的所有情緒都真切可感，也讓觀眾深深地感受到殺人不眨眼的犯罪分子內心的陰暗可怕，也正因這種紀實性的影像風格，讓二人被黑幫分子機槍掃射的場面更加慘烈。

三、紀實影像中的人物形象

導演大衛(wèi)·阿耶通過構建一個相對真實的虛擬世界，塑造了兩個血肉豐滿的人物形象。影片當中的所有故事都強調了泰勒與薩瓦拉的個人形象的真實性，他們雖然身為警務人員，但他們也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樂。而搖晃的多角度跟拍鏡頭，也給予觀眾情緒上的代入感，讓觀眾跟隨他們一同工作，一同生活，感受他們在所有時刻的所有情緒，甚至做到同呼吸、共命運。但是，這種藝術真實只是導演大衛(wèi)·阿耶通過虛擬的影像世界塑造起來的，這個虛擬的世界融入了他的思想意識與美學理想，在觀眾情緒代入的過程中感受到自己想要傳達給觀眾的思想和情緒。

巡警泰勒有著普通人一樣的生活與夢想，對于藝術的好奇與熱愛使他想研修藝術課程，通過DV拍攝短片來實踐自己的電影夢。他有一個即將結婚的女友，有一個即將實現(xiàn)的生活理想。而薩瓦拉則已經擁有一個完美的家庭，相愛的妻子與剛剛誕生的孩子，都讓他的生活具有圓滿的意味，也正因如此，他工作內容的危險性對于這種完美生活構成了危險和不確定因素。紀實影像收入了他們的生活狀態(tài)，不斷出現(xiàn)的臟話表達著他們對于整個體制以及犯罪分子的不滿和憤慨，也收入了他們對于工作的感慨以及對于個人生活的夢想，其中也有他們?yōu)榱藟褐谱锓付龀龅臉O端行為。呈現(xiàn)在具有主觀情緒的鏡頭前方的是真實可信的、“不加雕琢”的兩名男性形象，他們身上的不完美特征給予觀眾強烈的真實感，同時這種鏡頭表現(xiàn)方式也加深了這種真實感。他們二人就如同真正生活在觀眾生命當中一樣，他們之間不必言說的友情以及面對搭檔中槍后，擔心對方死亡流露出的真實情感，都為最終薩瓦拉被機槍掃射斃命增添了悲劇色彩，擁有最完美生活的薩瓦拉卻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影片當中的二人不僅是盡職盡責的警察形象，透過二人人物形象的塑造，導演大衛(wèi)更傾向于表現(xiàn)二人因工作而萌生的親密無間的個人情感，這份友情正如泰勒在電影開場時說的那樣：“我不是孤軍奮戰(zhàn)，我有成千上萬個與我有著相同使命的兄弟姐妹，他們愿意為我付出生命，我也愿意為他們付出生命?！本斓奶厥馍矸葑尪说娜松兊蒙袷ィ呤姑信c責任感，他們要承受比普通人更多的危險和壓力去完成工作，生活中的點滴幸福對于他們來說都是來之不易的奢侈品。透過該片紀實風格的影像，傳統(tǒng)警匪片的陳詞濫調被消解，人的真實生活與情感成為被藝術真實還原的深切關注點，這也使影片具有深刻的人文關懷精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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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警戒結束[OL].豆瓣電影，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6128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