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與小偷的協(xié)議

李志偉

清晨，糊涂大偵探收到一封怪信──

親愛的糊涂大偵探：

您好！

我是童話鎮(zhèn)小偷聯(lián)盟的主席，名叫“小老黑”。在人們眼中，警察和小偷是天生的死對頭，可是今天我想提一個建議：警察和小偷，為什么不能聯(lián)合起來呢？

您一定認(rèn)為我異想天開吧？不，我是認(rèn)真的。想想我們小偷吧：因為老要提防警察的突然出現(xiàn)，使我們行竊時不能完全發(fā)揮水平，這導(dǎo)致多少杰出的小偷落入法網(wǎng)！再看看警察：警察的日子也不好過，因為長時間不能破案，你們也成了居民的嘲笑對象！

所以我莊重提出：全童話鎮(zhèn)的警察和小偷們，聯(lián)合起來！

如果您同意，請敲一下腦袋，我馬上給您打電話。

您一定奇怪，我怎么知道您的一舉一動？很簡單：我在您的辦公室裝了監(jiān)視器。

小老黑即日

糊涂大偵探一拍桌子：“怪不得老破不了案，原來有監(jiān)視器！”

但是一轉(zhuǎn)念，他又不得不同意小老黑的意見：“是呀，現(xiàn)在警察的地位越來越低了！人家都不叫我們‘警察叔叔了，背地里都喊我們‘老警！”

糊涂大偵探把這個消息跟大伙一說，所有的警察都大呼同意。

“早就該這樣了，”他們說，“如果小偷猖狂，居民才會意識到我們的重要性！”

意見統(tǒng)一！于是糊涂大偵探跑回辦公室敲頭，電話鈴立即響起。他和小老黑在電話里約定口頭合同如下：

警察和小偷的合同

1.小偷可以隨便偷東西；

2.警察可以隨便抓小偷；

3.抓了小偷過幾天放出，保證所有小偷大團圓。

小老黑是很狡猾的，簽訂合同之后，馬上派出最最差勁的小偷，把童話鎮(zhèn)小學(xué)的課本偷光了。沒有課本，學(xué)校的課就上不成啦。

學(xué)生們一點也不著急?！罢姘簦　彼麄冊诓賵錾席偼??！昂镁脹]有這么痛快了！”

老師也不著急?！罢婧茫　彼麄冊谵k公室門口曬太陽。“好久沒有這么輕松了。”

只有光頭校長著急?！耙淮绻怅幰淮缃穑彼f，“寸金難買升學(xué)率！”

沖破老師和學(xué)生的層層阻撓，光頭校長終于撥打了報警電話。

糊涂大偵探率部趕到。“你們有沒有保護現(xiàn)場？”糊涂大偵探嚴(yán)肅地問。

光頭校長還沒開口，學(xué)生就大喊：“保護了！我們就壓根兒沒去教室！”

老師在一旁解釋：“光顧著玩兒了?！?/p>

光頭校長氣得直噴粗氣。

糊涂大偵探帶領(lǐng)部下仔細(xì)搜查犯罪線索。他們搜查了走廊，他們搜查了樓梯，糊涂大偵探還把廁所的抽水馬桶檢查了一遍。

最后他們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小偷非常囂張，因為到處都故意留下了作案痕跡。怕警察看不到，小偷還在各處用紅筆注明──

“這里有腳印，請注意！”

“這里有指紋，請保留！”

“這里的指紋清楚，十個手指頭都有，請查收！”

在一個教室的黑板上，小偷用粗體大字寫道──

抗議！現(xiàn)在的課本太重了，累得我腰酸背疼──強烈要求削減課本厚度！

既有腳印又有指紋還有筆跡，小偷太好抓啦；尤其是有個家伙老在校門口晃來晃去，還賊眉鼠眼地沖糊涂大偵探傻笑！

糊涂大偵探把他請過來一對指紋，和教室里的一模一樣！

糊涂大偵探當(dāng)機立斷，馬上將他逮捕，在學(xué)校操場上當(dāng)堂審訊。

“說，是不是你偷走了課本？”糊涂大偵探質(zhì)問。

“不是?！毙⊥党看髠商叫Α?/p>

“那請你解釋一下，為什么你的指紋與小偷的指紋一模一樣？”

“算了算了，是我偷的?！毙⊥党蠹倚?。

光頭校長想撲上去跟小偷拼命，被警察攔住了。

“好，你認(rèn)罪了，”糊涂大偵探說，“那么請你坦白：課本藏在什么地方？”

“我不說。”小偷蹺起二郎腿。

“為什么不說？”

“因為我是個好樣的小偷。”

“好樣的小偷？”糊涂大偵探感到問題棘手了，“這么說，不論上刀山下火海，你都不肯說？”

“那倒不是，”小偷又笑，“‘好樣的小偷意思是：你不打我我不會說，你一打我我馬上就說！”

可惜糊涂大偵探是一個“好樣的警察”，讓他打人逼供，他可做不來。

“真對不起，”糊涂大偵探抱歉地對光頭校長說，“看來課本找不著啦！”

光頭校長一聽差點瘋了。如果沒有課本就沒法上課，那他如何面對教育局的審查？如何面對家長的責(zé)難？

光頭校長急得直抓頭皮。頭皮先是白的，抓著抓著就紅了，再抓著抓著就冒煙了，再抓著抓著就……

“不好！”聰明的物理老師說，“我知道，這是‘摩擦生熱！如果校長先生再這樣抓下去，他的腦袋就會‘摩擦生火！”

語文老師高興地說：“哇，那就可以燒飯了耶！”

光頭校長痛苦地說：“恐怕我不這么認(rèn)為?！?/p>

大家都看出光頭校長日子不好過了。終于，一位男同學(xué)勇敢地站了出來。

“好吧，”他說，“還是我來幫您吧。”

“你？李大奇？”光頭校長瞪眼珠，“你是全校最差的學(xué)生，你怎么幫我？”

“請相信我，”大奇說，“我對課本非常敏感?！?/p>

“別開玩笑了，你又不是好學(xué)生?！?/p>

“正因為我不是好學(xué)生，才對課本敏感，”大奇解釋說，“我一見課本就頭疼，靠得越近疼得越厲害。我只要在童話鎮(zhèn)走上一圈，在哪里腦袋最疼，課本就一準(zhǔn)藏在哪里！”

聽起來還有點道理。糊涂大偵探仔細(xì)考慮了一下，采納了大奇的意見。不過他提了一個要求：“既然是偵破行動，就要像個樣子──也就是說，你得學(xué)警犬的模樣在前面爬，我拽著你的紅領(lǐng)巾控制方向?！?

“沒問題，我不怕當(dāng)狗，”大奇說，“可是，我沒有紅領(lǐng)巾……”

“他學(xué)習(xí)太差了，我沒批準(zhǔn)他入隊。”光頭校長說。

“馬上批準(zhǔn)他入隊！”糊涂大偵探大聲說，“關(guān)鍵時刻為了學(xué)校挺身而出──到哪里去找這么好的學(xué)生！”

光頭校長鄭重地為李大奇戴上紅領(lǐng)巾，大奇哭了。

在大奇的協(xié)助下，糊涂大偵探果然找到了課本。學(xué)校得救了，光頭校長得救了，老師和孩子都得救了。過了幾天，偷課本的小偷也得救了──被悄悄地放出了監(jiān)獄。

在“小偷聯(lián)盟”的老巢，偷課本的小偷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

“你受罪沒有？”其他小偷問。

“沒有，光受福了，”這小偷回答，“每天大塊吃肉大口喝酒，舒服得沒了邊兒！”

哇，天下竟有這等好事！于是小老黑安排第二次盜竊計劃時，所有的小偷都主動要求獻身。

小老黑派遣最好的小偷，前去盜竊童話鎮(zhèn)銀行的金庫。

第二天一早，銀行職員發(fā)現(xiàn)金庫失竊。大鼻子行長第一反應(yīng)就是：“趕快報案?！?/p>

這回他沒有遇到阻撓，因為銀行所有九十八名職工都支持他報案。不僅如此，職工們還積極地參與電話報案，致使糊涂大偵探以為：九十九家銀行同時失竊！最后他才意識到：不對呀，整個童話鎮(zhèn)只有一家銀行！

糊涂大偵探率部趕到銀行，大鼻子行長和九十八名職員列隊歡迎。

在大鼻子行長的陪同下，糊涂大偵探檢查金庫──

金庫的門大開著，上面既沒有撬痕也沒有割痕。

糊涂大偵探倒吸一口冷氣：哇呀呀，這么高明的盜竊手段，厲害厲害！

再仔細(xì)觀察，只見厚厚的防盜門上寫著兩行毛筆字──

第一行：劉歪歪到此一游！

第二行：聯(lián)系電話：110-119-54188

“這回方便，”一位警察說，“我們只要查一下電話號碼‘110-119-我是你爸爸，把它的主人捉拿歸案就行了！”

“不行，這不是電話號碼！”大鼻子行長欲言又止，“這是，這是……”

“這是防盜門的密碼！”糊涂大偵探說，“這位‘劉歪歪先生一定是知道了密碼，所以輕松地打開了金庫大門。我奇怪的是，這個密碼只有包括我在內(nèi)的少數(shù)幾個人藏在心里，這個劉歪歪是怎么知道的？”

大鼻子行長和幾位高級職工馬上蹦出來，舉手宣誓：“我沒有泄漏密碼，騙人是小狗！”

“我不是這個意思，”糊涂大偵探安慰他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馬上把失竊的資金找回來──小王，把警犬阿黑帶來！”

“報告探長，我們給阿黑放長假了！”

“放長假？”糊涂大偵探皺眉頭。

“是的。前一段時間我們訓(xùn)練阿黑找毒品，結(jié)果阿黑吸毒上癮了！”警察小王說，“現(xiàn)在它天天纏著我們要毒品，不給就咬人?！?/p>

“我早就說過，訓(xùn)練警犬只能用香煙！”糊涂大偵探很生氣，“現(xiàn)在怎么辦？你們有誰一看到錢就頭疼的？”

大鼻子行長苦笑：“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到這種人?！?/p>

“那……”糊涂大偵探想了想，“見到錢就高興也行，只要能找著錢?！?/p>

銀行職員說：“我們要是有這本事，早就成百萬富翁了?！?/p>

糊涂大偵探想想也是，禁不住嘆了口氣。

“慢著！”大鼻子行長突然說，“我有一個合適的人選：稅務(wù)局的老摳，怎么樣？”

“哈，我怎么沒想到！”糊涂大偵探一拍大腿，“這家伙從一分錢里都能摳出二兩稅來，找那么一大堆錢，還不是小菜一碟？”

找到老摳，說明來意。糊涂大偵探還特別聲明：“合作就得有合作的樣子──您老摳先生必須像警犬一樣在前面爬，我糊涂大偵探拽著您的領(lǐng)帶控制方向。”

“不干！”老摳先生一挺脖子，“我老摳生的偉大死的光榮，決不為半斗米折腰！”

大鼻子行長說：“給您十萬元作為報酬，怎么樣？”

“成交！”老摳先生一拍巴掌。

在老摳的幫助下，大家順利地找到了失竊的金錢。竊犯劉歪歪正在錢堆里打滾呢。

大鼻子行長松了一口氣，糊涂大偵探也松了一口氣。過了幾天，小老黑也松了一口氣，因為劉歪歪又被活蹦亂跳地放回來了。

“這個糊涂大偵探，真夠哥們兒意思！”小老黑尋思，“嗯，現(xiàn)在是天下太平，我也該出山，活動活動筋骨啦！”

盡管爭搶行動名額的小偷打破了頭，小老黑還是沒有批準(zhǔn)任何人。因為這次出動的人，就是他自己。

“我要給你們露一手，”小老黑說，“偷課本偷金庫太沒水平，看我把童話鎮(zhèn)居民的歡樂偷回來！”

說動就動。一夜之間，童話鎮(zhèn)居民全都無緣無故地高興不起來了。

飯店里正在舉行婚禮，賓客們一片哭聲。

“?！ＹR你們，”證婚人痛哭流涕，“祝你們結(jié)婚幸福，永……永遠(yuǎn)歡笑……”

新郎新娘哭哭啼啼：“謝……謝謝……”

高考發(fā)榜了，小伙子看了榜回家，淚流滿面地對父母說：“告訴你們一個消息，你們千萬……千萬要有精神準(zhǔn)備……”

“嚶”的一聲，母親暈過去了。父親抹著眼淚：“說吧孩子，耗子藥我都準(zhǔn)備好了。”

小伙子抽泣著說：“我……我考上了！”

父親和兒子抱頭痛哭。父親還添上一句：“你媽白暈了?！?/p>

整個童話鎮(zhèn)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只有一個人高興得不得了，這就是小老黑本人。他扛著一麻袋偷來的“歡樂”，在大街上載歌載舞?？粗约旱念^頭偷竊成功，小偷們也紛紛跑出來，在大街上狂歡。

糊涂大偵探也出來了。為了表示慶賀，他的警察部下一對一地找了小偷，跳起了歡樂的舞蹈。

糊涂大偵探和小老黑跳舞。一邊跳，他一邊高興地說：“小老黑，祝賀你！”

“謝謝，”小老黑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我的軍功章上，有你的一半。”

“謝謝，”糊涂大偵探客氣，“你的部下，今天全出來了吧？”

“那當(dāng)然！我都出來了，他們誰會不出來？”

“太好了，”糊涂大偵探說，“我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你想不想聽？”

“想聽！”

“好，那就是：我們警察也全部出動了！”

小老黑聽出不對了，他剛想問個明白，糊涂大偵探突然一聲令下：“同志們，行動！”

咔嚓、咔嚓！所有的警察都把自己的小偷舞伴銬了起來！不等小偷們反應(yīng)過來，警察“唰”地把他們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包括小老黑在內(nèi)！

“啊，演得真像！”小老黑在鐵門后面夸道，“老糊，什么時候把我們放出來？”

糊涂大偵探說：“永遠(yuǎn)不！”

“什么？”小老黑猛捶鐵門，“你違反合同！說好了要讓我們小偷團聚的！”

“我不是讓你們在監(jiān)獄里團聚了嗎？”

小老黑一愣，接著，他又笑了。

“你可要考慮后果！”他威脅說，“要知道，如果沒有小偷，你們警察就沒用了，你就要失業(yè)！”

糊涂大偵探取下警帽，莊嚴(yán)地放在手中。

“我寧可失業(yè)，也不允許你們這些壞蛋橫行霸道！”說完，他大踏步走出了監(jiān)獄。

小老黑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沒見過這么傻的人，”最后他說，“我看他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