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 論中國文學中的日暮思歸情懷

宋田

（安徽大學 文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 論中國文學中的日暮思歸情懷

（安徽大學 文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日暮思歸”是中國文學中一個普遍主題，“日暮”則“思歸”仿佛成為一種固定的文化積淀，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心理。從《詩經(jīng)》中的“君子于役，不知其期”到崔顥的“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日暮思歸”思想持續(xù)影響著現(xiàn)代人的思維方式、行為方式以及生活方式。

日暮思歸；群體依賴；太陽崇拜；農耕文化；宗法血緣制

黃昏是一天中最安寧平和的時刻，人的生物節(jié)律、情感節(jié)律、心理節(jié)律，同大自然的生命節(jié)律一道，同趨于平和與安寧，而這樣的時刻也最能觸動文人的心緒，黃昏情緒成為“最難消遣”[1]的情緒，因而“日暮思歸”成了中國古代文人鐘愛的題材之一。文人的人生哲學總是和現(xiàn)實不協(xié)調，他們常一廂情愿地為人歡樂為人憂，繁華總是消逝，仕途總是坎坷，生活總是無依，親友總是離別。這時，失落的人生理想總是借助人事感傷的淺吟低唱去表達，而日暮似乎是屬于他們的，包容了他們的苦悶、惆悵、茫然。日暮情結成了為他們表達個人失落理想的特定精神。

一、“日暮思歸”情懷在中國文學中的體現(xiàn)

1. 羈旅思歸

追溯日暮思歸這一母題，較早見之于《詩經(jīng)》：“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中泥？”這首《邶風·式微》中的主人面對日暮黃昏，滿腹埋怨，要不是因為徭役，要不是因為王公貴族，自己怎會有家不能歸？自己怎會披星戴月不得安穩(wěn)？

這僅僅只是一個開端，后代之人或因游學或因征戍或因其他原因不得不離開故鄉(xiāng)者，他們更是將日暮思歸這一主題發(fā)揚光大。

謝朓有“江皋倦游客，薄暮懷歸者”的詩句，江邊落日之時，懷歸之情油然而生。何遜在《日夕出富陽浦口和朗公》中也說：“客心愁日暮，徙倚空忘歸。故鄉(xiāng)千余里，茲夕無寒衣?！痹娙丝途铀l(xiāng)，愁思滿腹，雖歸心似箭，然歸期難卜，唯有在江邊目斷歸舟留連徘徊而已。時已黃昏，煙靄四起，在山間彌漫將樹色吞沒。面對如此景象，怎能不使人產生日暮思歸之感？王績《野望》有：“東皋薄暮望，徙倚何所依？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輝。牧人驅犢返，獵馬帶禽歸。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層層樹林都染上金黃的秋色，重重山嶺披覆著落日的余光，牧人驅趕著牛群返回，獵人騎著馬帶著獵物歸去。這也體現(xiàn)了中國人日暮則思歸的深切感受。陳子昂亦云：“故鄉(xiāng)杳無際，日暮且孤征。”故鄉(xiāng)早已在遠方消失，暮色蒼茫之中自己還在孤獨地行進，思鄉(xiāng)之情更添凄涼愁苦。王維《渭川田家》：“斜光照墟落，窮巷牛羊歸。”陶淵明《飲酒》：“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倍际且韵﹃栁飨嘛w禽走獸的歸來暗示人的情感。李覯面對落日想到家，而家卻在天涯之外，惆悵之情更是難以言表：“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云遮！”

羈旅思歸題材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在筆者看來還是崔顥的《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奔t日兩墜，暮色四合，從來都會使天涯游予難以自恃，使人深感“日暮登臨，鄉(xiāng)關迷望，惟見江上煙波蒼茫浩渺”。

除此之外，還有白居易的《長安早春旅懷》：“夜深明月卷簾愁，日暮青山望鄉(xiāng)泣?！眲⑸痰摹逗戏手寥粘钪屑泥嵜鞲罚骸澳禾爨l(xiāng)思亂，曉鏡鬢毛蒼。”徐昌圖《臨江仙》：“淡云孤雁遠，寒日暮天紅?！辟Z島的《句》：“不如牛與羊，猶得日暮歸?！钡鹊?，唐詩宋詞里關于“日暮思歸”的詩句俯拾皆是。

2. 懷人盼歸

日暮思歸還包括黃昏相思，懷人盼歸。在外之人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歸家，憂心忡忡，在家之人由于征夫在外歸期不定，也是擔心連連，這在《王風·君子于役》中體現(xiàn)的最為明顯：“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雞棲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茍無饑渴！”丈夫外出服役，已經(jīng)好久沒有音信了，不知道歸期是何時。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雞兒回到巢里棲息，牛羊也已下山歇息，動物尚且知道回家，而遠方的人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這叫自己如何不想念他？但愿他沒有挨餓挨凍，但愿他能夠照顧好自己平平安安回家來。正如許瑤光《雪門詩鈔》卷一《再讀〈詩經(jīng)〉四十二首》第十四首中所說：“雞棲于桀下牛羊，饑渴縈懷對夕陽，已啟唐人閨怨句，最難消遣是黃昏?！庇秩鐫h代班彪《北征賦》說：“日晻晻其將暮兮，睹牛羊之下來。寤怨曠之傷情兮，哀詩人之嘆時?！倍际菍Υ嗽姾芎玫脑忈?。

黃昏相思的常見模式是日暮倚樓，黃昏盼歸。李清照的《醉花陰》“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便體現(xiàn)了詩人的這種情緒。李清照婚后不久，丈夫趙明誠即負笈遠游，佳節(jié)重陽本應該親友團聚，但丈夫不在，只好自己一個人黃昏后把酒對菊，這黃昏后的情緒浸透了作者對丈夫無盡的思念。除此之外還有李商隱的《代贈》（選一）：“樓上黃昏欲忘休，玉梯橫絕月如鉤?！睂懗隽它S昏時分主人公倚樓眺望、盼望情人歸來卻又盼不歸的閨婦相思怨別的形象。更有元代《十二月堯民歌·別情》：“怕黃昏忽地又黃昏，不銷魂怎地又銷魂，新啼痕壓舊啼痕，斷腸人憶斷腸人?！?/p>

此外還有阮籍的《詠懷》：“日暮思親友，晤言用自寫?！崩钌屉[的《相思》：“相思樹上合歡枝，紫鳳青鸞共羽儀。腸斷秦臺吹管客，日西春盡到來遲?！表f應物的《暮相思》：“朝出自不還，暮歸花盡發(fā)。豈無終日會，惜此花間月?？震^忽相思，微鐘坐來歇?！焙汀度氯占闹T弟兼懷崔都水》：“暮節(jié)看已謝，茲晨愈可惜。風澹意傷春，池寒花斂夕。對酒始依依，懷人還的的。誰當曲水行，相思尋舊跡?！钡鹊取＿@些黃昏相思懷人之作，也構成了中國文學中日暮思歸情懷的一個重要部分。

3. 日暮離別

最后，日暮思歸情懷還包括日暮離別，“多情自古傷離別”，古典詩詞寫送別離別場面多于寫黃昏時分，這正是利用現(xiàn)實與日暮人歸的矛盾增加詩歌的審美張力。柳永《雨霖鈴》中：“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彪x別之際正值暮色時分，驟雨乍停，深秋的寒蟬叫得悲切而凄涼，詩人的悲傷溢于言表。還有岑參的《送裴侍御赴歲入京》：“惜別津亭暮，揮戈憶魯陽?！比漳簳r分，離愁別緒，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夕陽的美景觸發(fā)了詩人們夕陽下對溫馨人倫親情、友情的重溫，晚唐詩人在夕陽的背景下，發(fā)展了江淹的《別賦》所抒發(fā)的離情別緒。李郢《送劉谷》：“落日千峰轉迢滯，知君回首望高城”，詩人以已推人，設想送行的友人正頻頻回首，不忍離去?！皸盍鴿u疏蘆葦后，可憐斜日送君歸”“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暮色的蒼茫黯淡，風雨的迷朦凄清，酒醒后在朦朧中送別時所感到的惆悵空虛，使詩人此刻的情懷無法承受這種離情別緒的重壓。

二、“日暮思歸”情懷產生的原因

任何一種文學主題的出現(xiàn)，都會有它產生的土壤，其中包括社會的、政治的、文化的、心理的等各方面的原因。而日暮思歸之所以能有如此深遠的影響，究其根源，與我們民族的文化積淀和傳統(tǒng)習慣是分不開的，具體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1. 群體依賴和一夫一妻制婚姻

對群體的依賴以及一夫一妻制的婚姻是日暮思歸情結產生的社會因素。在中國古代社會，人們的生產力水平低下，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微弱，為了生存，他們共同生活，共同勞作，共同抵御自然災害、野獸或者其他部落的侵襲?！叭粘龆鳎章涠ⅰ?，白天共同捕獵耕作，到了晚上，則圍坐在篝火旁載歌載舞，慶祝白天的收獲，并祭祀祖先。這種情況就決定了他們對于群體的依賴性，以及對于落日的敏感。對于他們來說，回歸意味著親人團聚的天倫溫馨，遠離紅塵的超逸寧謐。再者，在古代社會，貴族們實行一夫多妻制，一般庶人實行一夫一妻制。一夫一妻制更容易培養(yǎng)夫妻間相濡以沫的深厚感情，特別是對農夫而言，更培養(yǎng)了他們對土地的熱愛之情，所以他們重視血統(tǒng)，對家有一種特別的依戀之情。那些必須要離家的人就只好“取灶前三寸方半寸，取中土，持之遠出，令人不思故鄉(xiāng)?！盵2]

2. 太陽崇拜

對太陽的崇拜、對光明的渴望也是人們面對落日容易感慨的一個重要原因?？追f達注《禮記》時說：“天之諸神，莫大于日。祭諸神之時，日居群神之首，故云日為尊也?！惫舾鶕?jù)殷墟卜辭認為殷商人每天早晚均有迎日出、送日人的禮拜儀式?！盵3]有人指出，“皇”字金文象日光放射之形?！盎?，從日有光?！薄盎手玖x為日，猶帝之本義為日。日為君象，故古代用為帝王之稱。”[4]太陽是宇宙的尊神，太陽的運行是一切生命現(xiàn)象的終極原因，因此，太陽是在終極的層面上影響著文學與藝術。人類面對太陽產生的普遍情結就是日出之喜，日落之恐。相傳伍子胥時的古歌謠《漁天歌》中就有“日已夕兮予心憂悲”的話。而后西漢淮南王劉安門下的文學侍從淮南小山在《招隱士》亦表述類似的感觸，歲暮之時，“虎豹斗兮”“禽獸駭兮”“王孫兮歸來!山中兮不可以久留”。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這種擔憂之情漸漸淡化并逐漸作為一種集體無意識潛而存于人們的心底。“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謝朓云：“落日飛鳥遠，憂來不可及。”隋煬帝在《斷句》中感傷：“斜陽欲落處，一望黯銷魂?！崩铞┰凇镀兴_蠻》中傷心：“斜陽芳草隔，滿目傷心碧?！标惢屎竽慷寐淙斩涞鄄粊碇笾荒堋叭拯S昏而望絕兮，悵獨托于空堂”（司馬相如《長門賦》），絕望之余更添獨守空堂之恨。

3. 農耕文化，安土重遷

思歸情結是農耕文化下形成的安土重遷意識所導致的。華夏民族是一個傳統(tǒng)的農業(yè)民族，歷朝歷代都把發(fā)展農業(yè)作為立國之本。傳統(tǒng)的經(jīng)濟政治結構及生活方式?jīng)Q定了他們不像一些游牧民族那樣四處遷徙，而是固守在一片土地上，過著以農業(yè)為主的農耕生活。中國人以土地為安身立命之所在，固守一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養(yǎng)育他們的土地上走完他們的一生，這就造就了他們安土重遷的思想意識和文化觀念。另一方面，歷代統(tǒng)治階級為維護封建秩序，有意識強化人們的土地觀念，重農抑商，限制人口流動，鼓勵人們依附土地，安居樂業(yè)。這些教化政策以及法律措施也強化了中國人安土重遷的文化心理。安土重遷思想觀念的形成，實際上是一種對文化背景、生活情調以及生命哲學的認同，是一種集體無意識在民族心理中的積淀。這種思想觀念使人們對故土懷有深摯的神圣的感情，并將其凝結成一種獨特的民族性格而代代相傳，歷久不衰?！稘h書·元帝記》中說：“安土重遷，黎民之性”[5]。這種思想觀念使中國古代文人樂于廝守一方水土，不愿意走出囿限他們的小圈子。當他們不得不離開家鄉(xiāng)時，就會熱土難離，厚土難忘，沃土難舍，就會有屈原“哀故都之日遠，登大墳以遠望兮，聊以舒吾憂心”（《哀鄖》）的如泣如訴的悲歌，就會有王集“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登樓賦》）那樣無可無奈的哀嘆。

4. 戰(zhàn)爭和羈旅

戰(zhàn)爭和羈旅，是思鄉(xiāng)情結產生的重要社會因素?！睹姶笮颉氛f：“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情動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惫湃说娜漳褐髡沁@種“情動于中而行于言”“志動于中則歌詠外發(fā)”（沈約《宋書·謝靈運傳》）的發(fā)自心靈深處的肺腑之言，是“物搖心動”“感物吟志”的觸景生情之作。岑參赴安西都護任職，距家鄉(xiāng)萬里，見到東去的渭水，想到遠在秦川的家鄉(xiāng)親人，“渭水東流去，何時到雍川？憑添兩行淚，寄向故園流”。此外，懷著入世思想的有志之士，一生在漂泊流浪中度過，求仕不遇的生活困苦，很容易使他們產生某種羈旅鄉(xiāng)愁。如盧僎《南樓望》：“去國三巴遠，登樓萬里春。傷心江上客，不是故鄉(xiāng)人。”

5. 宗法血緣制度

血緣宗法制度積淀的內心情結，構建了中國文人的情感系統(tǒng)?！靶⑻荨钡扔^念使中國古代文人不愿離開家鄉(xiāng)和親人。這種思想觀念的形成首先是由中國傳統(tǒng)的經(jīng)濟結構決定的。以農業(yè)為主的農耕社會形成了中國的家族制度，這種以家長為中心的宗法制度，高度注重血緣關系，使人們意識到自己與家人有著不可分割、相互依賴的血肉聯(lián)系，這是形成中國人重視親情的民族心理的一個根本原因。其次是儒家文化的影響。作為幾千年封建社會的統(tǒng)治思想，儒家思想提倡“忠”“孝”兩全，從物質生活方面贍養(yǎng)雙親、照料雙親，是孔子“孝”論的最低層面的標準，是人的基本道德義務。積淀很深的民族心理及社會認同要求人們謹記“父母在，不遠游”（《論語》）這一古訓。古往今來，上至士大夫，下到普通百姓，只要是離開家鄉(xiāng)，就都變得好像孤苦無依了，離別時總是“執(zhí)手相看淚眼”。

農業(yè)生產文化的積淀，對太陽的崇拜，對群體的依賴，安土重遷的意識，一夫一妻制的婚姻，以血緣維系的宗法制度，這些都使古人對鄉(xiāng)土之情格外看重，家庭觀念、宗族觀念格外強烈。一旦遠離故土，對于家鄉(xiāng)親人的思念便成為一種難以抑制的情感，無形中形成了日暮便歸的習慣。

三、“日暮思歸”情懷對中國人生活的影響

“日暮思歸”情懷不僅在文學作品中有很多體現(xiàn)，同時它也深刻地影響著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從古至今，對中國人的生活都有著深遠而持久的影響。

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是以農耕為主的封閉性大陸文化，其特點在于它以土為根，重天倫，重家庭，以血統(tǒng)相連接。因此滋生出“安土重遷”的文化心理，然而正是由于這種對土地的強烈依賴和儒家的“孝道”觀念，才形成了中華民族濃厚的祖先認同感和牢固的民族親和力。近年來，留學生和海外華人或清明掃墓，尋根問祖；或新春團圓，回國探親，無不凝聚著對中華之根的追尋。

中國是一個以農業(yè)為主的國家，農業(yè)離不開土地，土地是不動的，以土地謀生的人也就很少流動，因此人對土地的粘著性、依賴性就表現(xiàn)得非常大，故而形成了熱愛土地，眷戀故鄉(xiāng)的心理模式。這種以土為根的鄉(xiāng)土情結，深深地影響著中華民族的心理積淀。兩千多年前，我國偉大愛國詩人屈原在逃離故都時，悲愴地唱出了：“鳥飛返故鄉(xiāng)兮，狐死必首丘?！彼郧蔌B喻人道出了華夏民族熱愛祖國，眷戀故土的傳統(tǒng)文化心理。此外，盡管由于政治、戰(zhàn)亂等各種原因，歷史上一批又一批的人們被迫遷離故土，但思鄉(xiāng)的種子卻一直深埋于代代移民的心中。幾百年的歷史滄桑不但沒有淡卻人們的記憶，相反，思鄉(xiāng)之情卻愈發(fā)強烈。當下如火如荼的“尋根熱”便是對此很好的體現(xiàn)。

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華夏民族發(fā)源于黃河流域，這里土地肥沃，水資源豐富，為早期農業(yè)生產提供了極為便利的物質條件，半封閉的內陸環(huán)境使古老的華夏民族很少也很難與外界交往，這就必然使他們選擇自然經(jīng)濟和自給自足的生活方式，而自然經(jīng)濟對土地又有著非常強的依附性，這就使得我們這個民族滋生了一種“安土重遷”的文化心理，即所謂“安土重遷，黎民之性”。人們樂意守住祖先遺留下來的土地，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種秋收，四季輪回的農耕生活，而不愿意背井離鄉(xiāng)另謀他計，更不愿漂流異邦。這種文化心理也使“日暮思歸”思想在中國人的腦海中根深蒂固，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的生產和生活方式。

[1] 錢鐘書.管錐篇[M].北京:中華書局,1986:101.

[2] 李昉,李穆,徐鉉,等.太平御覽[M].北京:中華書局,2011:123.

[3] 郭沫若.殷契萃編[M].北京:科學出版社,1965:56.

[4] 張舜徽.鄭學叢著[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429.

[5] 班固.漢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58:178.

（責任編輯、校對：王文才）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Mist Hovering the River Causes My Grief: A Study of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in Chinese Literature

SONG Tian-wei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China)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is a common theme in China literature, and has become a cultural heritage, a traditional cultural psychology of Chinese people. From “husband in service faraway, not knowing when he will return” in The Book of Songs to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mist hovering the River causes my grief” by Cui Hao,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has been influencing people’s way of thinking, behavior and life style.

being homesick at sunset; community dependence; sun worship; farming culture; patriarchal clan system

I206.2

A

1009-9115(2016)06-0070-04

10.3969/j.issn.1009-9115.2016.06.016

2016-05-16

宋田溦（1994-），女，安徽六安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現(xiàn)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