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須中迷路

文/吳曉波

在胡須中迷路

文/吳曉波

那天，去北京，在單向街書店的西海店，我問正坐在對面埋頭讀書的許知遠(yuǎn)同學(xué)：“你說，一個人讀書會有窮盡的時候嗎？”他很快地回答說：“我現(xiàn)在就有這種感覺了?！蔽抑肋@個問題很“無恥”，不過沒有想到他會那么“無恥”地回答。

我在過去三十多年里的閱讀量應(yīng)該超過1900年之前90％的智者的閱讀量了——柏拉圖、孔子到底讀過幾本書？可是，為什么我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能力卻無法與先人相比？

香港蘋果日報總編輯董橋早年在倫敦鉆研馬克思。后來他說，原來自己認(rèn)識的不是馬克思其人，而是馬克思的胡須。“胡須很濃，人在胡須叢中，看到的一切自然不很清楚?！?/p>

時光對每一個人，每一個時代而言，都具有同樣的意義。昨日的叛逆，會漸漸演出成今日的正統(tǒng)，繼而又“供養(yǎng)”成明日經(jīng)典。所不同的是，點(diǎn)燃的光芒將漸漸地?zé)闪嘶覡a，而人們則越來越少追究光芒之被點(diǎn)燃的起源。

R·G·科林伍德在《歷史的觀念》中寫到：“時間把世界放置在一頭大象的背上，但它希望人們不再追問支撐大象的東西是什么?！彼终f，“我們可能走太遠(yuǎn)了，以致于忘記了當(dāng)初之所以出發(fā)的目的?！?/p>

桂冠詩人伍茲華茲在劍橋大學(xué)讀書的時候，常常去圣約翰書院聽那里的鐘聲，“那鐘聲一聲是男的，一聲是女的”。另一位劍橋詩人紅翰·百格則描述說：“書院大道旁的丁香花的香味和牛棚里牛身上的味道差不多，有一股祥和懶散的氣息?！彼麄兛隙ú皇亲x書很多的好學(xué)生，否則不會那么寫。

出生的目的已在半途中遺失了，剩下的激情便也成了迷路的飛矢。我讀書，常常如此。

讀書三十年，我常常在別人的胡須中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