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文人鮑照的仕途悲劇

⊙姚興秀［永城職業(yè)學院附屬中學， 河南　永城　476600］

語文講堂

略論文人鮑照的仕途悲劇

⊙姚興秀［永城職業(yè)學院附屬中學， 河南永城476600］

我國南北朝時期杰出文人鮑照身處亂世，一身任過多種職務(wù)，從中央到地方，從幕僚到一方行政長官，文職武官都做過，但最終卻死于亂軍之中，淪為政治斗爭的犧牲品。筆者認為，鮑照的仕途悲劇，不是源于門閥士族制度，而是其自身不具備亂世政治家敢于冒險的素質(zhì)。

鮑照亂世門閥制度政治家素質(zhì)

鮑照是我國南北朝時期杰出的文學家，是劉宋元嘉體的代表詩人之一，也是元嘉鋪陳詩風過渡的關(guān)鍵詩人，在我國文學史上有著相當重要的地位。他素有宏圖大志，也自負其才，多次擁有施展才華的機會卻沒有很好地把握，最終沒能如愿以償，成就一番偉業(yè)。對于鮑照的悲劇，學術(shù)界有一種比較流行的觀點，認為鮑照是門閥士族制度的受害者，本人不以為然?？v觀相關(guān)史實，筆者認為鮑照仕途悲劇結(jié)局的主要原因是其不具備亂世政治家的素質(zhì)。

眾所周知“亂世出英雄”，如果鮑照不具備英雄的素質(zhì)又如何呢？亂世里有很多機會，但也有很大的危險。要想在亂世中有所作為，就必須具有火中取栗的冒險精神，最終的勝利者也必定是那些孤注一擲的冒險家。

本人無意否認南北朝是我國門閥制度最為猖獗的時期。但是，我們必須強調(diào)，南北朝幾百年，政治走向并非始終如一。在某些歷史階段，也出現(xiàn)過門閥士族受到壓制，寒族文人較為活躍的時期，比如南朝劉宋朝的文帝和孝武帝時期。鮑照生逢其時，以“河濟俱清”為幌子，鄭重其事地向宋文帝敬獻《河清賦》并且得到垂青，作為杰出的寒族文人被統(tǒng)治階級所重用，也一度接近過最高權(quán)力核心，最后卻以悲劇結(jié)束一生。鮑照的命運是悲劇性的，筆者認為主宰鮑照命運的不是門閥制度和當時劇烈的政治動蕩，以及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復雜的矛盾關(guān)系，而是鮑照本人的才識和性格，他本身不具備亂世政治家的素質(zhì)。

威廉·詹姆士說：“播下一個行動，你將收獲一種習慣；播下一種習慣，你將收獲一種性格；播下一種性格，你將收獲一種命運。”鮑照進入仕途時，正是劉宋王朝建立不久，各種社會矛盾異常復雜。當時各派政治力量的較量還勝負難分，文帝劉義隆迫切需要一批能夠為其赴湯蹈火的敢死隊員，于是通過鼓勵寒族文人參與政治生活來消弭豪門貴族對新政權(quán)的威脅，從而建構(gòu)起劉宋王朝的政治支柱。鮑照也曾在《代堂上歌行》里用了“出入重宮里”“結(jié)友曹與何”突顯出自己對政治生活的向往，運用曹爽和何晏獲得君王賞識的典故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希望自己也能被賞識，有一天也能做到“善官一朝通”?！洞蒙细栊小泛蟀氩糠种饕怯枚鸹?、女英自喻來表達自己一定會對君王盡忠職守，會用自己的生命報答君王的恩情。由于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復雜的矛盾關(guān)系，鮑照在仕途最初十余年只擔任了諸如“國侍郎”之類的小官。后來，在王室自相殘殺中崛起的孝武帝登上了皇帝寶座，急需培養(yǎng)一股完全忠實于自己的力量，以防范本家族那些野心家們對他的威脅。于是，孝武帝采取了一系列提攜寒族勢力的措施。那些經(jīng)歷了多年仕途風雨、政治上已經(jīng)日漸成熟了的寒族文人被大批啟用，并被賦予極大的權(quán)利，鮑照也有機會來到孝武帝身邊，擔任“中書舍人”長達兩年，可以直接參與核心機密，權(quán)力也極大，然而為何受到寵幸來到皇帝身邊以后，鮑照卻不好好把握機會展現(xiàn)才華，他突然很少寫文章甚至停筆不寫了？且不說阿諛奉承的需要，即使應(yīng)付局面，他也不可能不寫詩文。那么他的作品哪里去了？是他真的才盡了，還是他采取滑頭的手段，以自污來討孝武帝的歡心，在創(chuàng)作詩文時，有意漏出一些破綻，甚至設(shè)置一些“鄙言累句”讓孝武帝享受快樂呢？然而，長此以往，皇帝可能就會覺得“鮑照才盡了”。因此，筆者推測，他寫于孝武帝時期的作品的確有“瑕疵”，讀者也難以認同，流傳于世的就很少了。面對激烈的政治斗爭，晚年的鮑照想有所作為又不敢涉險而進，面對壓力和危險，年輕時意氣風發(fā)的豪情也逐漸消逝，也沒能寫出更多好的作品。以鮑照這樣左顧右盼的心態(tài)，怎么可能在亂世中成就一番事業(yè)呢？

皇權(quán)處于危機之時，寒族文人才有可能得到重用的機會。對此，寒族文人都心知肚明。受到門閥制度壓制的寒族文人積壓了太多的怨怒，他們面臨這風險極大卻也難得的機會，蟄伏多時的野心被激活了。心甘情愿以犬馬之誠換取皇帝的信任，并愿意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同皇帝結(jié)為同盟，去跟覬覦皇權(quán)的各路野心家以及豪門世族展開生死搏殺。顯然，寒族文人在政治上發(fā)跡的前提是殘酷政治斗爭的需要。他們的角色就是政治斗爭的馬前卒，隨時都有被對手絞殺或是成為自己主子政治交易犧牲品的危險。鮑照身處權(quán)力最核心，對當時的政治社會格局必然比旁人看得更清楚，對隨時可能面臨的危險更有預見性。如此，他就面臨著兩難選擇：或是像同時期戴法興、蘇寶生一樣，不計后果徹底卷入政治漩渦；或是歸隱山林，保全性命。顯然，前一條路太危險，下這樣的決心需要賭徒的心理，后一條路同樣難以讓鮑照這樣的有遠大抱負的文人所接受。最終，鮑照為了自身的安全，也為了給將來留有卷土重來的余地，他放棄了有效利用做中書舍人這一難得的機會，不僅沒有更進一步成為一時風云人物，反而有些蹊蹺地與同僚發(fā)生糾紛，最后遭受讒言被逐出朝廷，去做了秣陵令。

關(guān)于鮑照這一次遭貶的原因，人們比較一致的看法是他身居險惡的政治環(huán)境而力求保持高潔品行所致。筆者以為，這種看法值得商榷。鮑照是為了報國立業(yè)才直奔官場而來，對于一個志在官場且已經(jīng)在官場混了幾十年的文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官場的污穢。當初鮑照敢以“河濟俱清”為幌子，鄭重其事地向文帝敬獻《河清賦》不就是為了得到垂青而不惜睜眼說瞎話嗎？一個指濁為清為進仕而唱頌歌的人，其人格恐怕不至于達到看清官場的丑惡就放棄權(quán)力的境界吧。因此，鮑照遭貶必定另有隱情。這或許就是他為了自身安全而想到的妙計。實際上，正因為他缺乏政治家的冒險精神，所以錯失了一次走向輝煌的機會。

鮑照僅僅是一個文人，他根本不具備政治實踐家的素質(zhì)。鮑照在劉義慶幕下待了六年之久，劉義慶父子也很賞識鮑照的文才。筆者大膽推測，鮑照除了文學之外，如果其他方面也很優(yōu)秀，他斷然不會心安理得地一待六年而無所表現(xiàn)。古往今來，文人的文才是進入仕途的敲門磚，文才得到了賞識，最終能否在政治上如愿以償，則全憑入仕后的努力了。鮑照的宦海生涯雖然坎坷，卻也擁有過許多繼續(xù)攀登的機會，他不僅在臨川王那里擁有過六年供自己回旋的時間，后來，還先后做過宋文帝之子始興王劉睿的侍郎，任過永安令、海虞令、太學博士兼中書舍人、秣陵令、臨海王劉子頊的參軍等職。在擔任臨海王劉子頊參軍時，晉安王反叛，臨海王起兵響應(yīng)失敗，鮑照死于亂軍之中。從中央到地方，從幕僚到一方行政長官，文職武官他都做過，供他盡顯才干的機會相當多，但是他卻從來沒顯示其過人的才干。輔佐過那么多位主子，為什么竟然沒有一次幫助他們化險為夷？二十年中屢次錯失良機而一事無成，證明他鮑照根本就不具備亂世政治家的素質(zhì)。因此，鮑照仕途悲劇的主要原因就是缺乏政治家的素質(zhì)。

鮑照的一身都是向著出人頭地的目標奮斗，耗盡了才智，賠上了性命，的確是一場悲劇。

［1］丁福林.鮑照年譜［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2］徐高祉.中國古代史［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2.

作者：姚興秀，永城職業(yè)學院附屬中學教師，主要從事古代文學史研究。

編輯：趙紅玉E-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