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獵鷹

胡崇付

2015年初冬，是新疆生產(chǎn)建設兵團第三師監(jiān)獄系統(tǒng)各基層單位呈報一年一度的先進集體、先進個人侯選名單的時候，第三師監(jiān)獄管理局黨委書記、政委趙玉昌告訴筆者：“蓋米里克監(jiān)獄今年上報的立功人員中，又有巴圖·吾布力，在我的印象中，巴圖·吾布力好像是第四次榮立三等功?！睅е鴮Τ嫉木磁逯?，筆者驅車來到蓋米里克監(jiān)獄×監(jiān)區(qū)專程采訪了巴圖·吾布力。

巴圖·吾布力自小就跟著祖父以放牧為生，整天與羊群打交道，經(jīng)常跟著祖父尋找丟失的羊只。時間久了，他發(fā)現(xiàn)祖父之所以能很快地把丟失的羊找到，是因為尋著羊的蹄印才找到的，這對兒時的巴圖·吾布力來說，感到很神奇。

每次牧羊，巴圖·吾布力都學著祖父的樣子細心地觀察羊蹄印，遇到不懂的地方，就主動向祖父請教。后來，他把平常以數(shù)羊頭來確定羊的數(shù)量，變?yōu)橐詳?shù)羊腿來確定羊的數(shù)量，并識別每只羊留下來的羊蹄印，這樣可以辯別丟失的羊只，按所丟失的羊留下的蹄印，一路尋找，很快就會將所丟失的羊只找到。

每找到一只丟失的羊，他就對其進行詳細記錄。慢慢地，他發(fā)現(xiàn)每只羊走路的步伐、步距、步態(tài)各有不同，留下的羊蹄印也各有特點，久而久之，就琢磨出一套追蹤羊足跡的經(jīng)驗。他在觀察、分析羊蹄印的同時也觀察羊蹄印周圍的人體腳印。

巴圖·吾布力是個細心的人，也是一個愛琢磨事的人。從警不久，他開始帶領服刑人員到田間勞動。一次，他突發(fā)奇想：“既然能辨認出羊的蹄印，為什么不可以辨認人的足跡呢？”

于是，他把辯認羊蹄印的方法運用到人的身上，不管是在勞動工地，還是出收工隊列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巴圖·吾布力的身影。他專心致志地觀察每個服刑人員的舉止、姿勢和行走規(guī)律，并把每個服刑人員的特征詳細地記錄下來，他的那種執(zhí)著勁頭，讓許多人覺得無法理解。

巴圖·吾布力摸索出了一套人體足跡追蹤的絕活，引起了人們的關注。筆者在與巴圖·吾布力交談時，他帶著濃厚的新疆方言慢聲細語地說道，不論是羊還是人，他們的共同特點在運動中都有步法痕跡，都有“步長、步短、步角、步寬、步態(tài)”等特征之分。他們的不同點是：羊是根據(jù)蹄印的形狀判斷，而人是要通過赤腳、穿襪、穿鞋，穿何種鞋，鞋底的花紋圖案等特殊性才能判斷。

在講到如何尋找足跡的方法時，巴圖·吾布力更是繪聲繪色，他說：“脫逃發(fā)生后，要保護脫逃現(xiàn)場的出入口，判斷逃犯朝向，在周圍尋找第一現(xiàn)場的逃犯足跡?！痹谡劦讲椒ㄌ卣鲿r，他還講了一段順口溜：“步態(tài)痕跡十七八，磕踏推蹌坐迫壓，擰抬蹬摳挑耠挖，還有劃痕和掃擦?！辈⒃敿氷U述了順口溜中的每一個字的含義。

采訪時，巴圖·吾布力指著路邊的幾個足跡說：“傍晚的足跡干松，發(fā)亮；晚間的足跡泛潮，一般是從晚上的8點鐘開始。”他還說：“準確判斷足跡，要分氣候、季節(jié)等客觀條件，半天內的足跡一般坑深，抬、挖痕跡明顯；24小時后的足跡，它的邊緣自然踏落；兩天內的足跡，土壤松散，足跡邊緣的特征不明顯?！?/p>

有人納悶：看鞋有什么用，穿同一種鞋的人不是很多嗎？旁邊的同事問道：“巴警官，你看此案有眉目嗎？”巴圖·吾布力指著一串串足跡，胸有成竹地答道：“罪犯往西北方向逃竄了?！蓖驴戳税胩?，也弄不清痕跡在哪里。巴圖·吾布力順著足跡往前走，一路走得很快。別人看不清足跡在哪里，索性緊跟巴圖·吾布力身后。半個小時后，一舉將逃犯抓獲。眾人都露出了欽佩的眼神，并說，巴圖·吾布力確實是足跡追蹤的好手。

事后，有的同事問巴圖·吾布力，你是怎樣發(fā)現(xiàn)逃犯足跡的？巴圖·吾布力不假思索地回答：“足跡追蹤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且宜學而難掌握?！彼f：“人是一種活動的高級動物，其活動主要靠雙腳來完成。走路看起來簡單，無非是落腳、滾動、起腳三個過程，但世上每個人走路的姿態(tài)是不一樣的。足跡追蹤在偵破案件當中，價值是無法估量的?！?/p>

又有人問：“足跡有相同的嗎？”“沒有?！卑蛨D·吾布力肯定地回答，“它和指紋、掌紋一樣，永不與他人重復?！彼€說：“人負重物行走，根據(jù)不同的姿勢，會有不同的足跡出現(xiàn)。譬如，背重物，步長變短，蹬挖明顯；抱重物，與背重物相反，步態(tài)變大，前掌比后跟重。人若蹲行或拄杖而行，反映在足跡的趾掌弓跟上，都屬變形。變形足跡，勢必給鑒定罪犯的身態(tài)特征帶來困難?！笨梢钥闯?，巴圖·吾布力對人體足跡追蹤技術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據(jù)巴圖·吾布力回憶，他第一次參加追捕是6年前的一天下午，徐警官帶著服刑人員在瓜地勞作，就在下瓜的過程中，有名罪犯趁機沖出瓜地，強行脫逃。徐警官發(fā)現(xiàn)后，用對講機向監(jiān)區(qū)領導匯報，監(jiān)區(qū)領導立即組織警力追捕。巴圖·吾布力到達瓜地仔細辨認了地上的腳印后，就沿著足跡向罪犯逃跑的方向追去，經(jīng)過六個小時的追捕，逃犯被巴圖·吾布力等人擒獲。

第二次是某月的一天，正在花場值班的巴圖·吾布力聽到一名罪犯脫逃的消息后，二話沒說就飛奔案發(fā)現(xiàn)場。他詳細地詢問了情況后，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觀察，像沙里尋金。

終于，巴圖·吾布力抓住幾處殘缺的足跡，這足跡足以成為火花，進而照亮脫逃案情的線索。他興奮地對在場民警描述了這雙鞋：這是一雙塑料底膠鞋，雙側帶松緊，鞋底花紋為波浪型，鞋長為41碼，罪犯的身高在173厘米左右。

印象最深的是2000年12月的一天深夜，正在家中休息的巴圖·吾布力突然接到電話：某監(jiān)獄5名罪犯強行翻大墻脫逃！

凌晨2點40分，巴圖·吾布力如箭脫弦，奔向案發(fā)地點?？梢坏浆F(xiàn)場，巴圖·吾布力一看，好家伙，墾區(qū)的公安、民兵、保安、武警等1000多人已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巴圖·吾布力拿著強光手電筒，時而在地上劃圈，時而拿著卷尺在地上丈量，一會兒讓同事把這個保護好，一會兒要同事把那個蓋好。

由于人多慌亂，現(xiàn)場的足跡已是殘缺不全，巴圖·吾布力又采取在發(fā)案地200米以外的地方進行圈蹤足跡?！皩Γ瑳]錯！就是他，與現(xiàn)場的痕跡一樣，鞋底都是線條紋的?！边^了一會兒，巴圖·吾布力興奮地說：“好像有重復的腳印，一定是兩個人從這個方向逃跑的?！?/p>

在漆黑的冬灌棉田里，民警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往判斷的方向追去，嚇得前面兩名逃犯如喪家之犬般在冬灌的棉田里亂竄。

這時，巴圖·吾布力往地上一趴，借住天空微弱的光亮，發(fā)現(xiàn)前面有兩個黑影，只聽一聲槍響，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如下山猛虎，把兩個逃犯按了個嘴啃泥，捆綁之后押往監(jiān)區(qū)。巴圖·吾布力拿出手機一看，時間已是凌晨5點48分。

前方不到300米處，就是通往巴楚的公路。也巧，巴圖·吾布力又與第二追捕組在這里會合了。幾人商量一套追捕方案后，繼續(xù)兵分兩路進行搜捕。

天快亮時，另外兩名逃犯來到一個蘋果園，二人估計后面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來追，便一頭鉆進刺柴籬墻中昏昏地睡了。

巴圖·吾布力一行三人在河邊上終于又發(fā)現(xiàn)兩名逃犯的足跡，緊追不舍來到果園的籬墻邊。

“現(xiàn)在，從腳印的痕跡來看，可以判斷逃犯就在附近，而且有可能就在這個果園里?！卑蛨D·吾布力對大家說：“咱們都要把子彈上膛，三人各把一方，千萬要提高警惕?！?/p>

“砰”地一聲槍響，“這不是天兵降臨吧。”一個矮個子逃犯從夢中醒來，操著四川口音，“我們剛睡了不到2個小時，你們就把我們逮到了?！?/p>

就在巴圖·吾布力他們高興的時候，“還有一名逃犯沒有抓住呢?！闭驹谝慌缘男±钔蝗徽f了一句。

在往后的追逃過程中，巴圖·吾布力和他的兄弟們傾其所能地在尋找最后一名逃犯，

可他們哪知道最后一名逃犯鄉(xiāng)××，在迂回了幾十公里之后，偏偏走進了號稱“死亡之?！钡乃死敻缮衬钐帯?/p>

時隔8個月后的一個夏天，一名放牧的維吾爾族兄弟向當?shù)嘏沙鏊鶊蠓Q：“戈壁灘有一具干尸?！苯?jīng)當?shù)毓?、派出所、民政和監(jiān)獄系統(tǒng)的民警與服刑人員認定，該尸體系某監(jiān)獄非法獲得人生自由長達8個月之久的逃犯鄉(xiāng)××。從此，監(jiān)獄系統(tǒng)流傳了一句“偷越高墻罪難逃，魂斷戈壁毀終身”的說法。

在每年第三師監(jiān)獄管理局組織的“脫逃無出路”的大型圖片展時，蓋米里克監(jiān)獄某監(jiān)區(qū)罪犯劉某總是感慨地說：“我是巴警官抓獲的第12名脫逃犯，要不是他及時把我捕獲，說不定我也是展出的對象?！?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2/16/flby201512flby20151216-2-l.jpg" sty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