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在做什么？（短小說十二篇）

羅馬蘭

那是誰？在做什么？

我早晨推門看見長長的一隊人馬在排隊，二人一組，這在我們歪脖鎮(zhèn)很少見，

我們鎮(zhèn)禁止賭博五十年了，所以聚眾之事幾乎消失了。三人者為眾。

有的賭徒實在難以忍受，他們使用眼光賭。比如說你在一分鐘眨幾次眼，開過的車，車牌號尾是雙數(shù)還是單數(shù)皆可入賭。

我是愛熱鬧的，如同我愛陽光。

我擠進人群問，這是怎么回事，開放賭禁了？

一老人說，征婚呢！喜事啊。

誰征婚？

鎮(zhèn)長的閨女。

鎮(zhèn)長的女兒都征婚了，她不過才二十八歲嘛。

我朝前朝后轉(zhuǎn)一圈，發(fā)現(xiàn)應(yīng)征者有男有女，年紀(jì)介于七十與十八歲之間。我們鎮(zhèn)雖然禁了賭博，但開了公開征婚的風(fēng)氣。但我竟有些氣不過，這算什么呢？分明是亂事的前兆。

你買不買肉呀，不買瞎竄什么？

什么？你說什么買肉？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你要買新鮮肉就排隊去。

看來，老人的征婚說有誤，美得他。

我笑了，我慢慢地走到隊尾， 悄聲問前面的姑娘，這是買什么肉？

你說什么？我不賣肉！SB！

那，那這排隊是干嗎？你別生 氣，我真不懂。

我聽我爸說，鎮(zhèn)政府要修經(jīng)濟房，這是排隊拿房號，先到先選。

拿房號？不對吧，我們領(lǐng)導(dǎo)叫我來買后天對正脖國足球決賽的票嘛。

你的智商太低了，這是查智商，我們鎮(zhèn)剛引進的先進機器能通過驗血查智商。智商等于80就住西城，高于80就住東城，120就住北城，那真是好地方啊。

哼，自以為是。這確實是驗血，不過是通過驗血測定你是不是偷渡來的，還可以查出你是不是想偷渡呢。因為你一說謊，你的血型就變了。

我恍然大悟。每個人都有一個靈魂。

征婚、賣肉、房子、球賽、驗血，哪一個更接近真相呢？或者僅僅是一個魔術(shù)表演，更可能是一個惡作劇，天下本無事，這些排隊者以訛傳訛罷了。

我不死心，我一定要弄明白我家門口發(fā)生的事。我關(guān)心時政呢！如同我關(guān)心天氣。

我想那些德高望重的人，那些活得光鮮的人，那些肩上有杠子的人，那些排在前面的人應(yīng)該知道，這條長隊究竟是為何而來？

我們從何而來！

這是秘密，你沒資格知道。一位左肩有三道杠的男士回答我。

你排了隊不就知道了？年輕人就想不勞而獲。這是一位長者和氣地教育我。

我說我們火線入黨，你會相信嗎？這是脾氣火爆小伙子的直問。

現(xiàn)在我明白我無法從他人的經(jīng)驗中得到真相，無法從他人的口中知道事件的來龍去脈。

每個人都有秘密。

我只有擠到最前面去探聽了。 隊伍越發(fā)長了，仿佛沒有盡頭。

主要的問題是，我身邊好像多了一個人，他跟著我，沖我說話，她是我，我一分為二，分裂了嗎？

我困惑了，我說，你是誰？

我是艾米。

艾米對我說，你的生活完全是失敗，你難道還不回頭嗎？你要換一種方式生活。這需要革命，革命。

革命？從何革起？

從你身上革起，你把手指放在火上，看著它燃燒。

我微笑了，我不燒我的手指，我怕痛。我燒房子可以嗎？把前面的高樓夷為平地。

你真沒有勇氣了，你連自己都不敢燒。

艾米，我們還是拼命跑吧。我們渡過河去，你看見了嗎？這是落葉，這是花朵，這是秋天來了，這是我們的命運。

你睜開眼睛看清楚，排隊的人都不見了，這就是生的虛妄，我們眼前有多少假象？

他們在的，這兒不是人嗎？是你的心不想看見，所以他們就不存在。

你要明白火，你明白了火就明白了灰燼。

艾米，你不要和我斗爭，我們要相愛。我多么想和一個人相愛啊，這難道是人們說的不能承受之重？

我是你的，我是你另一個你，就在你的心里。

艾米，讓我摸摸你，我可以朝你開槍嗎？

你可以，但是你可能先打死你自己，我怕我比你更強大。

艾米，你說，他們?yōu)槭裁磁抨牐?/p>

你當(dāng)這事是夢境吧。我們只面對：我和你，就我和你，還有前面這高樓。再朝下看，是車水馬龍的市場，和我們幾乎相同的人，他們和我們同樣痛苦，無聊，他們絕不比我們更幸福。明白嗎？

艾米，你要抱著我，把我變成一個平面。

艾米不見了。我看見我仍然在追趕長隊，我早就分辨不清方向，我似乎在原地踏步，在一個圓圈內(nèi)自我折磨。

我抵達不了真相，真相是未來。

可艾米，我需要你，如同我需要我自己。

2004. 11. 22

我和雙子宮

雙子宮和我正寫著的“心中有鬼”沒有關(guān)系，仿佛你說我手中有一面鏡子揮之不去同樣是囈語。

我在偏遠的梅村生活了一段日子，我媽說是我堅決要求去的，否則我就不愿上學(xué)了。

我的父親在梅村工作。我從縣城轉(zhuǎn)學(xué)到了公社的初中。我為什么轉(zhuǎn)學(xué)的原因我此時不愿多說。我的故事都像聽來的故事。

梅村年年大雪，我站在庭院內(nèi)，望著大雪。我的手凍得通紅。

我家隔壁住著波兒，波兒是個奇怪的女人。她家的男人不在家。她說他在外地干木工活。

波兒在屋門口擺個小糖果店。她喜歡給我糖吃。我害怕吃她的糖，我寧愿到鎮(zhèn)中心的糖酒公司買軟糖。我是個挑肥揀瘦的女孩子。我那年十三歲半。

梅村是個小鎮(zhèn)，只有兩條街。全村的人很快都認識我了，說城里來了位漂亮妹妹。

當(dāng)他們看見我的衣服和他們并沒有差別，他們有點失望。但他們還是伏在窗外看著我。下了課我就不好意思出門。我穿土布衣，白底小方格子的紅衣裳。梅村是安靜的梅村。七點鐘鎮(zhèn)上就沒有人了。只有一家打鐵的鋪子還在趁熱打鐵。

今年又是大雪。我媽走了三十里路到梅村看我們。她的手里提著一鍋燉好的老母雞。

我站在天井里，望著我媽手里的鍋、鍋里早已冷掉的雞肉心痛。我們一家三口相依為命。那老母雞我只吃了雞皮，我改不了吃雞皮的習(xí)慣。我想生活會平淡地過下去，我逃離城里的繁華了。我在村里上初中二年級。梅村沒有高中，還有一年我將去公社讀高中，那便要住校了。我向往集體的生活。但我總在集體之外，如獨懸的稻草。

今年的大雪使梅村人心惶惶，大家不知所措。我畢竟是初中生，我熱衷于奇怪的事發(fā)生。學(xué)校的操場上放映《偵察兵》，是壩壩電影，我們都帶著小板凳。我對23號的女特務(wù)感興趣。女特務(wù)總是漂亮的，仿佛只有漂亮的女人才能當(dāng)特務(wù)。

波兒見了我就喊，23號，你和23號長得真像。

我從此有了23號的外號。

我主要是想說今年的大雪。

大雪之后，波兒打開房門，梅村的主婦家家打開了門，她們不約而同看見腳印。腳印很大，不像狼也不像老虎，每家都有，在雪地里很顯眼。

波兒大叫了，說他外出做木工活的丈夫回來了。

李兒說是他死去的妻子還魂而歸。

張權(quán)說是他丟失的狼狗。

野生動物保護者說這非人非獸的東西定是尋找多年的珍稀動物，代號23。

梅村因天天在每家屋外出現(xiàn)的奇怪的腳印，氣氛緊張，好像大難就要臨頭。

假如那是波兒丈夫的腳印，我姑且稱之為北方漢子。北方漢子我見過一次，高高的個子，背有點彎。眼睛小，嘴巴大。他臉上泛著一層油光。

波兒是雙子宮的女子，每年開春她就懷孕，她生了三個女兒。

波兒是雙子宮。我第一次聽說雙子宮，雙子宮的女人必是神奇的女人了。

波兒告訴我，上環(huán)對她不起作用。她那北方漢子又堅決棄用避孕套。上環(huán)，避孕套超越了我的知識范圍。

波兒大笑說，等你說了人家，有了男人就知道了。

我知道波兒又要說怪話了。我慢慢回想起在縣城讀書，我唯一的朋友厝兒把避孕套當(dāng)氣球吹，鄰居們嘻嘻地笑她。我問厝兒那是什么，厝兒沉默。此時，我明白厝兒當(dāng)初吹的是避孕套，她還大膽地把避孕套當(dāng)橡皮筋纏在辮子上。

每年波兒打胎的叫聲成為開春的象征。她服下藥，將男人推出房門，把門一關(guān)，一個人痛苦地叫，她叫一個小時。她自己剪下孩子的臍帶，用件新衣把孩子一裹，打開門，扔進后院的廁所。第二天，她照舊開店，身體也很好。

我看見她是她最難受的一次，她說否則也不來醫(yī)院，自己拿藥打掉就行了。那年我也病著，醫(yī)生查來查去不知我得了什么病。但我全身疼痛。村醫(yī)院不分內(nèi)科、外科、婦科，所以我和波兒住同一間房。她的孩子下不來，她的男人又外出了。

“你這樣還不如死了?！蔽覍λf。

“死了我孩子怎么辦？”她說。

“那你就不要做那事了?！蔽覛鈶嵉卣f。

“你這個孩子，你不懂?！彼α?。

難道她就這樣懷下去，每年春天叫喊，生下半死不活的嬰兒，扔進下水道。我非常沮喪。我替她難堪，其實她的肚皮離我很遠，隔了三座雪山。

晚上她終于把她孩子給弄出來了。她喊了三個小時。

她從廁所回到病房，對我說，還好，是女的，不可惜。她還問我，要不要去看，以后北方漢子不相信，你也好作證說是女的。

我不敢去看她的女嬰，我甚至不愿看她。我的耐心有限。我知道女嬰滿身浸在污泥濁水之中。我全身疼痛，從胃開始了。

波兒如釋重負，她的樣子很輕松，對我說，她要去清宮了。我一時沒聽清楚清宮這兩個字。等我明白過來，她已經(jīng)走進了手術(shù)室。

那北方的漢子，波兒的丈夫從此就不見了。每到春開，波兒仍然叫著，一個人關(guān)在屋內(nèi)。村里人指責(zé)她，不要臉。波兒無所謂，她的三個女兒在叫聲中長大了。

我媽每月來梅村看我，提一鍋燉好的雞肉，雞湯很混濁的樣子。我爸繼續(xù)在梅村收稅，人們叫他馬掃帚，意思很明白，他走過街，那些小商販就像灰塵被掃帚清理了。我一直不明白我爸為何熱衷收稅。這是工作。爸說。

波兒熱衷生死嬰，我想她是賤。女人都賤的，有本能的賤的沖動，不是嗎？我為什么討厭波兒生死嬰？我是不是也想試一試呢？讓身體在下賤的疼痛中得到快感。我沒有快感的少女時代啊。我還不知道什么是快感。我只有痛經(jīng)，除此沒有別的。而波兒說起他的北方男人就有種光芒漂在她蒼白的臉上。

冬天過去了，春天到來的時候，梅村漸漸有了活力。人們看見波兒首先穿起了裙子，她說專門到縣城買的。我也穿了裙子，春天卻很快過去了。班上有兩位男同學(xué)寫條子給我，我不知如何回復(fù)。我就把條子扔了，扔進了河里。沒人知道。

23號，你遲早要嫁人的，遲嫁不如早嫁，反正都是嫁。波兒拿著一顆糖對我說。

我說，你瞎說什么呀，什么嫁不嫁人。我才不嫁呢。

小姑娘，你會嫁人的。男人搶走你，你跟著男人走，逃不過的。雙子宮波兒神神叨叨。

我從她的小店跑開了。我回到我的小屋。我翻開小說《艷陽天》。

梅村的夏夜浮著早稻收割后的氣息。河岸上乘涼的人全部在嘰嘰喳喳叫。我坐在門檻上，我明年就去公社中學(xué)住校上學(xué)，離開這個地方，再也看不見波兒，聽不見她打胎的叫喊聲，我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

雪地里的腳印梅村人仍然爭論不休。外地人絡(luò)繹不絕、成群結(jié)隊前來觀光，一時促進了本地的經(jīng)濟。直到我離開梅村，腳印之事還是沒完沒了。有好事者、后方知者說，腳印是村長的陰謀云云。最后《梅村腳印》一書發(fā)行上十萬冊。

葉公好龍

這個女人躺在床上，人們說她是一棵植物。死了千年了。她永遠不會蘇醒，不會像樹一樣挺身而出。

這個女人飛翔在空中，人們說她是不死鳥，鳥都是會飛的。女人飛起天地為之變色，天昏地暗，暗無天日。沒有人能過好日子。

這個女人走在大路上，不急不忙，一直朝前走。人們說她是暗娼，以暗香傷人，香氣所到之處，男人應(yīng)聲倒地。女人的香氣是成熟的果實，汁液四流。

我與她相逢，我必然與她相逢。一場天定的災(zāi)難。

我被她灼傷，皮開肉綻。我來日無多，我等待的是一場火焰，她為死而生，而我只想在傷痕之下安靜地描繪：一張很久都畫不完的畫。

這么說吧，陳述一個故事，故事中有一男一女，他們相互啃破皮。

我在虛擬的空間追著她，她步履輕快像一頭梅花鹿。

長久的渴望，這渴望超過了夢境的高度。我渴望的是渴望本身。我甚至下意識盼望她來得慢一些。在等待中的理想多么安慰人心。

她面對懸崖，她回頭朝我微笑。這微笑太快了，仿佛還很搖滾。我往后退，她一步步向前。我對上帝質(zhì)疑，因為我心中有一個上帝。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上帝，上帝從來沒有死，死去又活來。輪著我飛奔了，我逃回了鄉(xiāng)村。沿途我聞著燒焦的皮膚在雨水中穿梭。我燒著她了，讓她燒著吧。

春天很容易過去了，夏天來臨，我積蓄好了，你看我多么有力，堅挺，無與倫比。

我進入她。我進入的是火山，是洪水。

她整個身子傾瀉而來，香氣，尖叫，痛哭。

我把窗簾打開，給她看外面的天空，那是只青色的鳥兒，那是一顆合歡樹。而大街上走著和她幾乎相同面貌的女人。

到了秋天，她說她要回她的娘家。她的娘家在山那邊?！笆裁磿r候我再見著你呵?！?/p>

我知道完了，我孤獨的心被她這句話改變了，這句話代表時間，代表虛擬的空間。

我沒有辦法。我看著我四肢亂動，沒有辦法，我的手在空中無限地伸展，但我放棄了她。她與我的雙手一觸之間，我明白洪峰過去了，是代溝壘起的時候。

我把屋子關(guān)死，我足不出戶，我夜夜平安。我每天大量喝水。

她走遠了。

我的屋里飛進了一只青色鳥兒，我的桌前長出一顆合歡樹。

到了冬天，她滿世界找我，她的眼淚決了河堤，汩汩流淌。我聽見她的呼喚，她的十指透明，帶著鮮血，盈盈地閃爍。

我已經(jīng)改名換姓，離家出走。

我遷居到了城南，城北的家不復(fù)存在。

但我看見她站在屋門口，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那年冬天，雪花映照著她，她的身子澆滿了水，在雪地上結(jié)冰。她的身子又像火，發(fā)出星光。

所有的這一切全是前世的孽緣。

我娶了一位大街上和她面貌相同的女人。

她成了我的妻子。我們做飯，吃飯，睡覺。等著天亮，守著天黑。

第二年的春天，關(guān)于她的流言就傳滿了全城。

2000. 11. 1

洗腦機

我走入任何一條馬路，沒有人看見我。但我看見了他。我舉手，朝著他的臉傾斜而去。他也向我走來，身體傾斜成九十度。他的臉變化，非男非女。

我說你不要變了，我是艾米。

他說你才變了，你的聲音太低，聽不見。

我又大聲說，我是艾米。他還是搖頭。

人很多，帶著鳥的姿態(tài)。他跟他們走。他們說要去洗腦。他們消失得很快，不可思議。

我身著輕浮的衣，我也快飛起來。但仍然沒有人注意我。他們都在急忙趕路。他們黑衣，手持蠟燭。我想他們是去參加追悼會。我跟蹤他們。

洗腦機是一種游戲機，掛在天空，漫無邊際。一次進去洗腦的民眾高達三萬人，三公里長的人腦將被洗了，多么后現(xiàn)代，多么振奮人心。他們在洗腦，他們叫喊，不知是興奮還是痛苦但肯定他們的感受強烈非要叫喊不可。

我望著洗腦機在我的頭頂轉(zhuǎn)動。他們的身體倒掛，倒掛之后他們又正面對著地面，從不同的角度清洗。

我想我提前邁入后中年，也就是后殖民時代。我的腦子幾乎壞死完了。我擔(dān)心走入洗腦機我的腦髓四溢，來不及清洗便腦花飛濺。

洗腦機設(shè)在游樂場，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營業(yè)，分為室內(nèi)洗、室外洗兩種方式。成人組和少兒組在不同的區(qū)域。每洗一次23美金。如果一次性付60美金，允許你一個季度隨時隨地洗，保證洗得干干凈凈。

人們以趕集的熱情去洗腦。洗完了，人們做游戲。站在高樓直接往下跳，跳到半空中就停止，然后又繼續(xù)跳，跳上跳下。人群中發(fā)出動聽的歡呼。

但流言還是如期而來。洗腦機把你好的腦髓拿出，再放進壞的腦髓。他們還把三歲小孩的腦換給你，神不知鬼不覺。所以在某些地方發(fā)生抵制洗腦機的武裝沖突。個別人的不良行為不代表洗腦機整體。成千上萬的民眾都在洗，難道他們?nèi)巧底?、白癡？

洗腦機的制造廠商大做廣告，洗腦機是我們時代進步的標(biāo)志，只有人類登月成就可與之相比，這是一個質(zhì)的飛越，還有什么比洗腦機更偉大？

洗腦機增長的速度無與倫比，像世紀(jì)末的洪水，越過高山，越過平原。

我們美好時代里的群眾運動積極分子大力促進了洗腦機的推而廣之。他們在媒體在議會聲稱經(jīng)過幾萬年的人腦早就應(yīng)當(dāng)洗一洗了。衣服臟了要洗，飯碗臟了也要洗，人們每天洗腳洗手洗臉洗錢，怎么可能不洗腦呢？此時不洗更待何時？科學(xué)工作者，人文工作者尤其責(zé)無旁貸。于是洗腦機應(yīng)運而生。各國投資研究，人人都想做第一個發(fā)明了洗腦機的人。被稱為第八世界國家的歪脖國比第七世界的正脖國更急迫，如果第六世界國家先發(fā)明了洗腦機，他們的國力將提升一級。而屬于第五世界國家的50度歪正國政府認為還是登火星最為光彩奪目。然而民眾認為洗腦機最具前途，大力游說歪脖國的人才充實本國的洗腦機研究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