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淋過最滂沱的大雨

韓十三

眸眸有話說：

大概喜歡體育的男孩子都會受人喜歡一點，在運動場上洋溢他們的青春，不經(jīng)意間就令人心動。然而并不是每一個心動都會得到回應(yīng)，你苦苦追隨時，他的目光或許落在別處。而此時的我們，大約就要學(xué)著去釋懷。這個故事，恰好就是這樣。

一、你就像某個昏昏沉沉的早晨，風(fēng)吹開窗簾后不由分說刺進(jìn)來的一道陽光

終于還是離開你了。

在2015年陰歷九月滿月漸損后的第三天。

大風(fēng)、降溫之類的天氣預(yù)報，我從來都是無心去看的，只是現(xiàn)世報來得這樣快——北方小城，拉著一個巨大皮箱的我，在最高溫度只有九攝氏度的、飄滿落葉的街頭一步步前行，衣衫單薄的我冷得瑟瑟發(fā)抖。

你沒有像電影里女主角鬧脾氣時，男主角為了追回她那樣從后面嗒嗒嗒地追過來，其間，一個該死的跑步男跑著從背后接近我時，我還激動到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可等他“熱氣騰騰”地從我身邊跑過時，我的心難免再次一下子跌入谷底。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我們算什么呢，頂多算是舍友吧。

當(dāng)初，是我先租下了那個二居室，在學(xué)校宣傳欄里貼了合租廣告，我寫得清清楚楚要找一個女生合租，可是，在那個炎熱無比的夏日黃昏，敲響我房門的卻是一頭短發(fā)的你。我記得清清楚楚，當(dāng)時，你抱著一個沾滿泥土的足球，身上的背心和短褲早就濕透了，一進(jìn)門便異常自來熟地將足球往干凈的沙發(fā)上一扔，順手打開門邊的冰箱，拿出一罐冰飲料一飲而盡。你知道你當(dāng)時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什么嗎？

水牛。

是的，你的喉結(jié)很大，皮膚黝黑，咕咚咕咚牛飲的樣子有些震到我了。

我將后背靠在墻壁上，做出防衛(wèi)的動作。

而你，在準(zhǔn)確地將空飲料罐丟進(jìn)遠(yuǎn)處的垃圾簍后，聲音洪亮地直入正題：“是你要找人合租吧？你的合租廣告上寫了有洗衣機(jī)對不對？”

你說著話，不等我回答就已經(jīng)開始四處搜尋，幾秒鐘后，當(dāng)在洗手間看見房東留下的那臺洗衣機(jī)后，你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房子我跟你一起租下了！”

嘿，瞧你說的，好像這件事情的決定權(quán)在你手上而不在我手上似的。

“嗨……”

我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么，你已經(jīng)回身拉開房門，而房門外，兩個跟你穿著同樣隊服的男生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將一大筐臟衣服抬進(jìn)客廳，其中一個男孩還不好意思地對我做了一個鬼臉。那一刻，我終于明白了，你跟我合租，是看上了我合同里寫的洗衣機(jī)。除此之外，這所房子就在大學(xué)第三體育場外面，翻墻就可以過來，以后，你們隊把這里當(dāng)成大本營什么的也方便。

可是，梁若愚，你確定你是女的？

“我只跟女生合租！”

我跟在你們?nèi)齻€人屁股后面聲嘶力竭，妄圖從三個大男生手中搶過那一筐臟衣服，遠(yuǎn)遠(yuǎn)地丟到門外。可是，你們?nèi)齻€人的力氣那么大，我哪里是你們的對手？你在命令其他兩個男孩將衣服放進(jìn)洗衣機(jī)后，唰地一下回過身，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刺人心。

“我說親愛的同學(xué)，跟誰一起合租不一樣？我又不是交不起房租！”

說到此，你頓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臉上的表情很耐人尋味：“放心啦，跟我合租肯定能保證你的人身安全，我對你這樣的女孩不感興趣。”

知道后來我為什么答應(yīng)跟你合租嗎梁若愚？一是因為我等了好幾天都沒有女生打電話過來洽談合租的事情，二是因為你那句話傷到了我。什么叫對我這樣的女孩沒興趣??？我對著鏡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好久，沒發(fā)現(xiàn)自己有什么缺點。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了兩件事——沒有其他租客給我打電話，是因為你把宣傳欄上的合租廣告撕掉了;而我答應(yīng)跟你合租的原因，也不僅僅是因為上面那兩點。想來，我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吧梁若愚，你就像某個昏昏沉沉的早晨，風(fēng)吹開窗簾后不由分說刺進(jìn)來的一道陽光，是那樣地耀眼、溫暖，不容拒絕。

其實，彼時的我每個細(xì)胞都在發(fā)誓，一定要用事實證明，你在故事一開始的“詛咒”到底有多荒唐。

只是，這個真實的原因，連當(dāng)初的我都不自知。

只是，后來，被掃地出門的那個人，不知道為什么，鬼使神差地變成了我。

二、祝愿從此以后，他家的板凳全都變成三條腿

其實啊梁若愚，認(rèn)識你們這幫狐朋狗友之前，我很少跟男生接觸的。

我們班上課的時候，我總是第一個去，最后一個走，我甚至都不愿意跟同班那些嘰嘰喳喳的女生住在一起，所以大一下半學(xué)期就搬出了宿舍，租了房子。

我們班一個嘴特別欠的男孩曾經(jīng)這樣形容我的樣子，他說，沈楠臉上憂傷得就好像全世界的屁都被她聞到了似的。

我沒有找他理論，只是在心底默默祝愿從此以后，他家的板凳全都變成三條腿。

我也想合群一些，然而，從小養(yǎng)成的性格很難改變。我就是屬于那種白天走路溜墻腳，晚上從來不出門，在群里潛水不冒泡的類型?？墒?，我有一顆無比倔強的心，我上幼兒園的時候，跟男孩子打架從來不告狀、不認(rèn)輸?shù)摹?/p>

夏日的陽光里，我被你強征去球場，幫你們端茶送水。

你說：“沈楠，不把你拎出去曬一曬，你恐怕真的會長毛吧。球賽完了還有個聚會哦，有很多帥哥會參加，你可以趁機(jī)加他們好友?！?/p>

我冷冷地翻了一個白眼，窩在沙發(fā)里，信手翻看桌子上的書本。桌子旁邊的書架上擺滿了我在書店里按斤買來的哲學(xué)書，客廳里的電視，在你到來之前從來都沒有通過電。你一把搶過我手中的書本，狠狠地丟到桌子上：“你能不能別那么悶啊少東家？跟你這樣的人住在一起很煎熬的?！?/p>

然后，我就被你強行拖到操場上了。

說實話，你是在向我展現(xiàn)你的球技嗎梁若愚？但你的技術(shù)的確不怎么樣，人家踢球的時候是找空當(dāng)，而你好像開了定位導(dǎo)航似的，專門沖著對方的守門員去。我數(shù)得清清楚楚，那一場比賽，你一共射門七次，有五次正中對方守門員，有一次還把對方守門員重?fù)粼诘亍?

后來比賽結(jié)束，我任勞任怨地幫忙收拾你們的臭球鞋和隊服并拿回去洗時，才隱約從你們的對話中得知，那一次，你們本來就沒打算贏，為的就是好好教訓(xùn)一下對方那個飛揚跋扈的守門員。

他跟你有奪妻之恨吧梁若愚，要不然你何至于這么沒球品？

當(dāng)然，這話我沒敢直接對你說，因為我怕你下個月賴著不交房租。

但事實證明，我的直覺很準(zhǔn)，晚上的聯(lián)誼會上，從對方守門員帶著的那個女孩看你的眼神中我就能斷定，你們兩個人有故事。

果不其然，那場宴會火藥味很濃，你那些唯恐事情不大的隊友，借著那莫須有的“酒意”叫那女孩嫂子，而且不止一個人叫，不止叫了一次。

這下，那個名叫周政的男孩就算脾氣再好也得爆發(fā)了。我以為你們會跳到不遠(yuǎn)處的河堤邊互掐呢，結(jié)果你們把“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原則貫徹到底，居然選擇一種令人大跌眼鏡的方式，在美女面前證明誰更優(yōu)秀——比賽喝扎啤，而且不許去廁所。

我忘了那一次你們兩隊一共喝了多少桶扎啤，我當(dāng)時唯一的想法就是問問你們：各位的膀胱還好嗎？我記得到最后，雙方陸陸續(xù)續(xù)退出戰(zhàn)斗，大排檔里最后只剩下你和周政兩個人了。

而最后你干了什么呀梁若愚？你居然拉著我的手撒腿就跑。

在跑過一個拐角，他們看不見我們了的時候，你一下子放開我的手，笑得像個惡作劇的孩子一般：“哈哈，我們今天喝太多了，扎啤很貴的，留到最后的得交錢！”

我?guī)缀跤行┛扌Σ坏?，我想我終于知道你的前任為什么離開你了，跟你這種不靠譜的男友在一起，分分鐘都會折壽的。

燈火通明的夜市街角，你在一個賣玩具的小攤上買了一個毛絨兔子塞給我，算是對我這個球隊保姆的獎勵。大跨步走在街道上的你那么坦誠，你說：“其實今天帶你參加這種場合也沒別的意思，身邊不帶個女孩，我總覺得少了幾分底氣?！?/p>

嗖的一聲，我把毛絨兔子沿著橋丟進(jìn)河里，站在路燈上歪著腦袋看你。

我說：“梁若愚，我就是想吃免費烤串了，王八蛋才稀罕襯托你！”

三、在你心目中，完美的女孩子到底該是什么樣

我從來沒打算把房子租給你這樣的窮鬼的梁若愚。

你的錢全都用在了足球和游戲里，總是拖欠房租，從來不分?jǐn)偹娰M，有一次，還是我用支付寶幫你交的話費。每當(dāng)我討債時，你總會大大咧咧地教育我莫欺少年窮。人家“莫欺少年窮”是指找對象好不好，哪里指的是找租客？

好在，這一切我都能忍。

我想，我已經(jīng)漸漸習(xí)慣了有你聒噪的日子，有幾次，你晚上沒回來住，聽不到你沉重的腳步聲，我甚至還失眠了。

但我不能忍的是，你住在我家里，在喝著我的飲料，吃著我的零食，看著我的電視，糟踐著我的洗衣機(jī)的同時，心里想著的卻是另外一個女孩的好。

我承認(rèn)，也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戀愛過，所以第一感覺才會被我看得那么重要。我也承認(rèn)，口口聲聲讓你滾蛋的自己，每次這樣吼的時候都確定你不會忽然不見，一如你忽然間到來。有時候，我甚至不得不懷疑，你就是上帝故意派來折磨我的那一個人。

只是，你沒有留意。

客廳原本塞滿可樂的冰箱里，如今裝滿了你最愛喝的冰紅茶;我從不看的電視，裝上了大米盒子，你可以看喜歡的美劇到凌晨;鞋架上多了一雙大號的毛絨拖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尺寸。

我的腦海里總是不時地閃現(xiàn)著你當(dāng)初說那句話時的表情，你說你對我這樣的女孩不感興趣。

有時候，我想著想著居然有些難過起來。

我學(xué)著你的樣子吹了一聲清揚的口哨，光著上半身在洗手間里偷用我牙膏刷牙的你探出頭來，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沈楠，你有點女孩的樣子好不好，女孩子怎么能吹口哨呢？”

是啦，親愛的梁若愚，那么在你心目中，完美的女孩子到底該是什么樣的呢？

四、我乏善可陳，而你光輝耀眼若星辰

我乏善可陳，而你光輝耀眼若星辰。那一年的全校足球賽上，你獲得了“最佳射手”的稱號，自然，有很多目光聚焦于你。而那次，最佳守門員是周政。這點就得怪你了，誰讓你一場比賽就讓他撲出五個球來著？弄巧成拙應(yīng)該不是你目的吧梁若愚。

舉行頒獎典禮的那天我也去了，只是你不知道。

我躲在人群的最后面，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你，就像遙望距離以光年計的星辰。

知道那個可惡的校報記者提問最佳射手為什么會被最佳守門員撲出五個球時，我有什么想法嗎梁若愚？我真想沖上前去，像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一樣，一下子點住他的啞穴。臺上的記者還在頻頻追問，我低頭四下尋找，想要找個礦泉水瓶之類的東西丟到他腦袋上砸場子，從而讓你趁亂脫逃。我找了半天，終于在不遠(yuǎn)處一個放滿雜物的桌子上找到一個塑料瓶。我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去，避開旁邊正在畫一張巨幅海報的幾個女生，悄悄地將塑料瓶握在了手中。

明顯地，臺上的你已經(jīng)被那個校報記者糾纏得有些不耐煩了，這種情況下，我心一橫，掄圓了胳膊猛地將那個塑料瓶丟向了主席臺。

知道嗎梁若愚，我從小到大，從幼兒園到大學(xué)，從來都沒做過出格的事情。俗話說關(guān)心則亂，那一天我腦袋一定是蒙圈了，所以才干出了那樣荒唐的事情吧。

蓋子沒擰緊的塑料瓶在空中劃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本來我瞄準(zhǔn)了的，可是，當(dāng)時惱羞成怒的你干嗎上前推那個男生一把??？這下可好，砰的一聲，裝滿了紅色顏料的塑料瓶直接砸到了你身上，血紅的顏料在你身上濺成炫目的潑墨畫。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早上出門前，從來不照鏡子的你對著鏡子捯飭了半個小時，估計為的就是在周政面前不跌份。

天地良心啊梁若愚，我的本意不是讓你出洋相。

轟的一聲，臺下臺上炸開了鍋。

要怪就怪我在扔出塑料瓶后胳膊還保持著投擲的姿勢，愣在原地，變成了一尊雕像。我本來想用那個動作向你證明功臣是我的。

“是她，她扔的！”

身邊有眼尖的同學(xué)認(rèn)出了罪魁禍?zhǔn)祝娙说哪抗饩拖窭话泯R刷刷地射向我這邊，我的雙頰火辣辣的，仿佛有火在燒。

我看見氣急敗壞的你唰地一下跳下了主席臺，大跨步向我走來，然后猛地拉起我的胳膊：“走，去教務(wù)處！”

你的力氣那么大，捏得我肉都疼了。

你身上的紅色顏料滴滴答答落在我的帆布鞋上，就像一滴滴鮮血。

我想要向你解釋什么，可是你不由分說，拖著我直接穿過了球場，到最后，我?guī)缀跏窃谘肭竽懔恕?/p>

我沒想到你會那樣六親不認(rèn)，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的房東，你還偷吃過我的進(jìn)口巧克力呢。

好在，在走出操場后不久，你就猛地放開了我的手，惡狠狠地瞪著我的眼睛吼道：“快跑啊沈楠！你真想被學(xué)生會的那群人抓去嗎？”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你是在救我。

我突然對你充滿了你是我再造父母般的感激，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我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哭了。這種從地獄一下子到天堂的跨度，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梁若愚，你實話實說，那天我在你面前落荒而逃的樣子是不是有些狼狽啊，我甚至還跟路邊一個打羽毛球的男生撞到了一起。

我聽見你的聲音從背后冷冷地傳過來：“咱倆的賬回去再算！”

我回到家后不久你就回來了，而此時的我早已燒好了熱水，收拾好了浴室。

我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眼巴巴地等著你的教訓(xùn)，可是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你洗完了澡，換好了衣服，又將“水墨畫”丟進(jìn)了洗衣機(jī)，卻一句話也沒說。你一直陰沉著臉，我也不敢去問后來到底又發(fā)生了什么。

直到第二天，我在校報上看到那張頒獎合影時，才明白你前一天的心情為什么那么壞。

那個校報估計是在整你，把你的樣子拍得那么狼狽，而你身邊站著的是盛裝出席的最佳守門員周政。重要的是，他的手邊還站著你那笑靨如花的前女友，她捧著那么一大束鮮花塞進(jìn)周政懷里的樣子，肯定不是要故意襯托身旁一樣“燦爛”的你吧。

為了向你道歉，我請你在人民廣場吃炸雞。

我覺得，也許這不失為一個表白的好時機(jī)。而大口大口啃著雞腿的你，眼睛卻一直盯著手機(jī)，似乎根本就沒把我這個“約會對象”放在心上。于是，我打算旁敲側(cè)擊一下。我想要問問你，如果那天我送你的不是一瓶顏料，而是一束鮮花，你是不是也會像周政那樣覺得很臭屁。

可是，我的話還沒說出口，一直盯著手機(jī)屏幕的你卻猛地抬起頭來，眼睛里放著光，問道：“幫我一個忙吧沈楠?！?/p>

我的腦袋點得像是小雞啄米一樣，我覺得這一定是個提升我們兩人之間感情的機(jī)會。

你四顧無人，湊近我的耳邊，小聲對我說：“10月16號那天，你能不能把你的鑰匙留下？我想單獨征用房間一天?！?/p>

我疑惑地看著你，雖然心中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但礙于先前已經(jīng)答應(yīng)，只得輕輕點了點頭。

你笑得像個孩子似的，還第一次主動掏腰包付了炸雞錢。

五、我惡狠狠地剜他一眼，該死的臭宅男！

梁若愚，你都用我的房子干了什么呀？

你居然為你的前女友林遠(yuǎn)帆搞了一個生日派對！

在此之前，你甚至還動用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在10月16號這一天，故意約周政所在的球隊，到距離學(xué)校好幾公里遠(yuǎn)的市體育館踢球。要說，為了纏住周政，你也夠下血本的，從來都小氣得不像話的你，居然花兩千多元租了一天足球場。我想，我終于知道跟我合租房子的那幾個月，你為什么那么小氣了。

你這樣的前鋒，你們隊有三個，而周政隊里的守門員卻只有他一人。而且，你們是在當(dāng)天下午才發(fā)出的挑戰(zhàn)書，大有哪個隊不去就是縮頭烏龜?shù)募軇荨?/p>

在這種情況下，已經(jīng)榮升為隊長的周政自然不甘示弱，估計當(dāng)初他還傻傻地以為可以用那一場勝利作為林遠(yuǎn)帆的二十歲生日禮物吧。

你們給他的時間太少，召集隊友、緊急制定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又租了一輛車?yán)闱蜿狅L(fēng)風(fēng)火火趕往市體育館的周政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居然連電話都忘了給林遠(yuǎn)帆打一個。女孩的小心思我了解，如果我男朋友在我生日這天不主動打電話找我，我才不會低三下四地打過去。

這期間，你的那些隊友是如何激將他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估計肯定說過“大男人還得看女人臉色”之類的混賬話吧。

當(dāng)然，你這個陰險的計謀，我也是很久以后才從你的另外一個隊友那里得知的。

據(jù)說，當(dāng)天晚上，兩隊人馬在鋪著進(jìn)口草皮的足球場上盡情馳騁，廝殺得很嗨。

而那天的你在干什么??？腹黑的你居然跑到了“生日落單”的林遠(yuǎn)帆樓下，像以前一樣大叫著她的名字，祝她生日快樂，而且還耍無賴，告訴她，如果她不下樓跟你參加你為她準(zhǔn)備的最后一場生日宴，你就一直喊到全學(xué)校的人都聽見為止。

當(dāng)時的林遠(yuǎn)帆肯定有些頭大，又有些感動吧。

人嘛，就怕對比，一個是為了一場比賽置自己于不顧的現(xiàn)男友，一個是事到如今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的生日，費心費力準(zhǔn)備生日宴的前男友，本已與你成為陌路的林遠(yuǎn)帆果然就中招了，細(xì)心打扮，下樓赴了你的“鴻門宴”。

“卑鄙”的梁若愚，你知道那天我在干什么嗎？

無家可歸的我，在自習(xí)室待了整整一天，晚上回去時在樓下看見客廳里的燈亮著，只得像個孤魂野鬼似的四處游弋。我本想就近找個小旅館對付一晚的，可是心里總是想著你到底會在樓上干什么，我甚至想過你會跟某個不怎么矜持的女孩在我家里胡來，而事實證明，你還不如和別人胡來。

想了好久，在偵查了一番地形后，我沖進(jìn)了對面的住宅里，那里也有很多租房子的學(xué)生，關(guān)鍵是，從那座樓的402室看過去，對面我們房間的情形能盡收眼底。

我把402室的房門擂得震天響，一個衣衫不整，打著哈欠的男孩開了門，看他的樣子，一定是昨晚游戲打多了，今天在補覺。

“你是誰??？”

我不管不顧地將他撞開，快速地沖向了窗邊。

下一刻，我便愣在那里了。

我看見你將我家的小客廳打扮得像是一個城堡一樣，掛滿了氣球和彩帶，桌子上擺放著精致的蛋糕，你甚至還悶騷地將燈泡換成了粉紅色的。

坐在對面的你似乎是在讓林遠(yuǎn)帆許愿，雖然離得太遠(yuǎn)，看不清你們的表情，但我能想象出彼時的林遠(yuǎn)帆肯定很感動。你們曾是一對，就算只殘留灰燼，也總會留下一星半點的火星的吧。

“嗨……”

背后揉著眼睛的男生不知道用什么點了點我的肩膀，我轉(zhuǎn)身，他卻遞過來一個望遠(yuǎn)鏡：“用這個看得清楚點！”

他的臉上帶著壞笑，似乎早已洞察了一切。

“你男朋友？”

“你！男！朋友！”我惡狠狠地回敬他。

我將望遠(yuǎn)鏡狠狠地摔在地上，眼淚突然忍不住一滴滴落下。

是啦梁若愚，你沒有背叛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挽回上一段感情。

所以，最悲哀的是，我沒有任何理由、任何權(quán)利苛責(zé)你。

動作慢悠悠的男孩，為癱坐在沙發(fā)上的我倒了一杯可樂，然后，又慢悠悠地返回自己臥室，不知道拿了一件什么東西，最后慢悠悠地推開了那扇正對著我家客廳的窗戶。

等淚流滿面的我看清他手機(jī)拿著的居然是一個彈弓后，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一粒彈子已經(jīng)飛出，啪的一聲，對面客廳的窗戶玻璃便碎了一塊。

他拿著手電筒對著對面晃啊晃，還說：“嘿，哥們，真有你的，一天換一個??！”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宅到地老天荒，喜歡喝可樂，胡亂扔?xùn)|西，這幾點，這家伙還真有點兒像我。

我沖上前去制止他的時候，看見對面的林遠(yuǎn)帆已經(jīng)甩門而出，而站在一地碎玻璃面前的你，看向我的目光是那樣的失望和憤怒，然后，狠狠地一拳砸在窗戶上。

“你喜歡他吧？他不喜歡你吧？你們兩人是永遠(yuǎn)沒可能的?！笔帐爸靼腹ぞ叩哪泻⒆晕医榻B著，“你叫我雷鋒好了，一個善于觀察世界的好心人?！?/p>

說著，他指了指地上的望遠(yuǎn)鏡，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緊跟著說道：“先聲明啊，我只是喜歡研究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絕對沒偷看過任何人洗澡！”

我惡狠狠地剜他一眼，該死的臭宅男！

可是，我又該如何向你解釋呢梁若愚？說我不認(rèn)識他，這一切只是一個巧合嗎？恐怕，只有智商低下的鬼才會信吧。

六、事到如今，到底哪個才應(yīng)被掃地出門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我主動離開那所住了將近兩年的小小兩居室了梁若愚。

事到如今，到底哪個才應(yīng)被掃地出門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我只是無比清楚地知道，我們兩個人之間那少得可憐的感情，已經(jīng)碎成窗前那一地沾著鮮血的碎玻璃。

“對不起！”

我對傻傻望著蠟燭早已熄滅了的生日蛋糕的你小聲道歉，我看見你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似乎很憤怒的樣子。

在聽到我的話后，你冷冷地說了一句：“欠你的房租，還有水電費，你算一下吧，明天我借了錢還給你！”

然后，你便沖進(jìn)房間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來。你的東西又多又雜，還得輪番打電話呼朋喚友來收拾寄存在這里的東西。而我的就簡單多了，除了幾件衣服和毛絨玩具外，只剩下客廳里的那些據(jù)說能教人變聰明，卻最終讓人一敗涂地的書。

我把這一切全都裝進(jìn)了一個大行李箱中，最后一次用房子里的WiFi，為你交了兩個月的房租。好歹我們朋友一場，更何況我無意間害你不能與前女友破鏡重圓，那兩個月的房租就當(dāng)是我最后的歉意。

我拖著巨大的行李箱下樓的時候，你沒有來追。

我走在深秋清冷的街道上的時候，你依然沒有來追。

我氣喘吁吁地坐在附近公園的排椅上，用手機(jī)搜索附近的賓館時，你發(fā)來了一條短信。

你說：房間已經(jīng)清理好了，你可以回來了。鑰匙在老地方。

以前，大大咧咧的你時常忘記拿鑰匙，我都會把鑰匙放在門外的腳墊下面。有一次，一個撞了大運的小賊還撿到鑰匙進(jìn)入我們房間，偷吃了我用來敷臉的冰鎮(zhèn)黃瓜。

你說：沈楠，其實我要謝謝你這些天來的收容，只是，我晚了些時日遇到你！

我看著最后那條短信，抱著手機(jī)哇哇大哭，像是一個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一件玩具的孩子似的，哪怕這件玩具早已被其他小朋友遺棄。

再見吧梁若愚，誰讓我在錯誤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你，又因此而動了情呢？

許久，我站起身來，準(zhǔn)備拖著行李箱回去。

“阿嚏！”身旁的灌木叢里傳來一個男子的噴嚏聲。

我下意識地做出防衛(wèi)姿態(tài)：“誰？”

“我啊！”

你猜，我看見了誰呢梁若愚？

我居然看見了那個一直潛伏在我們對面樓的宅男。

他穿得那么單薄，看樣子，他一定是偷窺到了我下樓，所以才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跟了出來。

他像是一個很熟悉的朋友一樣，一下子奪過我手中笨重的拉桿箱，一邊頭也不回地向前走，一邊慢悠悠地對我說：“你們早該分開了，又沒有任何關(guān)系，還非得住一起，成何體統(tǒng)？”

我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那一晚，他用報紙為我糊住了那扇壞掉的窗戶，而我，則用剩下的報紙把所有的窗戶都糊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

他再次強調(diào)：“我真的從來不偷看別人洗澡的。”

“……”

七、你是我青春歲月里遇見的最霸道、最滂沱、最不容呼吸的一場大雨

上帝總是不會忘記任何一個躲在角落里的孩子的，不是嗎梁若愚？

如今，我不知道后來的你有沒有成功找回自己丟失了的女孩，因為我強迫自己不再去關(guān)心。

我和對面樓的那個男孩成為朋友了，這一點，本是陌路的你也應(yīng)該沒理由為我感到高興吧。

他在我面前坦白說，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偷看過我們。

他說：“我覺得你好傻哦沈楠。不知道為什么，慢慢地，我竟然有些想要保護(hù)那個傻傻的你了?！?/p>

我窩在沙發(fā)里，吃著他用自制水果刀切的柚子，突然感到很溫暖。我記得以前，都是我為你剝柚子的。

我的冰箱里再次被塞滿了可樂，電視與沙發(fā)也挪遠(yuǎn)了距離，因為宅男告訴我，那樣的距離對眼睛有傷害。我記得以前你看球賽的時候，眼睛恨不得貼在電視屏幕上，好數(shù)清球員的每一根腿毛。

……

曾經(jīng)親愛的梁若愚，我終于不得不承認(rèn)，你是我青春歲月里遇見的最霸道、最滂沱、最不容呼吸的一場大雨。

而更多時候，一轉(zhuǎn)身，便是晴天！

編輯/眸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