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堯臣等《崇文總目》的目錄學(xué)思想探究

田利

王堯臣

王堯臣（100l—1066），字伯庸，宋應(yīng)天虞城（今河南虞城）人。王堯臣等合并利用四館藏書，“仿《開元四部錄》，約《國史藝文志》”，經(jīng)過7年時間，于慶歷元年（1041年）最后編成，宋仁宗賜名《崇文總目》。原書已佚，今本系據(jù)《四庫全書本》輯釋[1]。王堯臣目錄學(xué)思想主要體現(xiàn)于《崇文總目》之中。

王堯臣等《祟文總目》

《崇文總目》十二卷，“蓋以四館書并臺著錄者也，原本于每條之下，具有論說，逮南宋時鄭樵作《通志》，始謂其文繁無用，紹興中，從而去其序釋，故晁公武《讀書志》、陳振孫《書錄解題》著錄皆云一卷，是刊除序釋之后，全本已不甚行，南宋諸家，或不見其原書，故所記卷數(shù)各異也。鄭樵作《通志二十略》，務(wù)欲凌跨前人，而《藝文》一略，非目睹其書，則不能詳究源委，自揣海濱寒脧，不能窺中秘之全，無以駕乎其上，遂惡其害己而去之，此宋人忌刻之故智，非出公心。厥后托克托等作《宋史·藝文志》，紕漏顛倒，瑕隙百出，于諸史志中，最為叢脞。是即高宗誤用樵言，刪除序釋之流弊也?！独m(xù)宋會要》載紹興十二年十二月，權(quán)發(fā)遣盱眙軍向子同言，乞下本省心《唐藝文志》及《崇文總目》所闕之書，注闕字于其下，付諸州軍照應(yīng)搜方云西。今所傳本，每書之下，多注闕字，蓋由于此，今亦仍之?！蓖鯃虺嫉染幾搿端钗目偰俊?，原為六十六卷，按四部分類，計著錄圖書三千四百四十五部，三萬六百六十九卷?？上в捎诔?，該目多殘缺不全[2]?，F(xiàn)存的卷一，為原來的一至八卷；現(xiàn)存的卷二，為原來的九至二十三卷，現(xiàn)存的卷三與卷四，為原來的二十四至五十六卷，現(xiàn)存的卷五，為原來的五十七至六十六卷?？梢娊裎魬沂馓?。盡管多寡差異過甚，但可視為原目的縮影，加之原來的四部類目幸存，這樣，我們便可以窺見《崇文總目》的本來面目。今將原類目抄錄如下，借以分析其特點。經(jīng)部九類：易類、書類、詩類、禮類、樂類、春秋類、孝經(jīng)類、論語類，小學(xué)類； 史部十三類：正史類、編年類、實錄類、雜史類、偽史類、職官類、儀注類，刑法類、地理類、氏族類、歲時類、傳記類、目錄類；子部二十類：儒家類、道家類、法家類、名家類、墨家類、縱橫家類、雜家類、農(nóng)家類、小說家類、兵家類、類書類、算術(shù)類、藝術(shù)類、醫(yī)書類、卜筮類、天文占書類、歷數(shù)類、五行類、道書類、釋書類；集部三類：總集類、別集類、文史類。若與《古今書錄》相較，二者均為四十五類，但目略有損益，經(jīng)部去讖緯，蓋其書入宋已不存，附經(jīng)解入論語，將詁訓(xùn)入小學(xué)。史部刪故事，增歲時。子部變歷算為算術(shù)、歷數(shù)，天文為天文占書，卜筮，合經(jīng)脈、醫(yī)術(shù)為醫(yī)書，新增道書、釋書。集部去楚辭，而將文史從總集中析出，使之獨立。其余，僅類各略有改易。

《崇文總目》卷三雜史類：《明皇雜錄》二卷、趙元撰《開天傳信記》一卷、《安祿山事跡》三卷、《大唐新語》十三卷、《東觀奏記》三卷、《廣陵妖亂志》三卷、《中朝故事》三卷、《國史補》三卷、《逸史》三卷、《闕史》三卷。卷四地理類：《渚宮故事》十卷。卷四傳記類：《四公記》一卷、《虬髯客傳》一卷、《相國鄴侯家傳》十卷、《尚書故實》一卷、《國朝傳記》三卷、《傳載》一卷、《杜陽雜編》三卷、《甘澤謠》一卷、《南楚新聞》三卷、《常侍言旨》一卷、《嘉話錄》一卷、《玉泉子見聞?wù)驿洝肺寰?、《封氏見聞記》五卷、《王氏見聞集》三卷（闕）、《次柳氏見聞》一卷、《金華子雜編》三卷、《紀聞譚》一卷、《朝野僉載》二十卷、《皮氏見聞錄》十三卷、《江淮異人錄》三卷、《譚賓錄》十卷、《玉堂閑話》十卷、《北夢瑣言》三十卷、《芝田錄》一卷、《桂苑叢談》一卷、《三水小牘》二卷、《松窗錄》一卷。卷五至卷六小說類：小說上，共七十部計二百八十八卷。例如，《辨疑志》三卷、《演義》十卷，《刊誤》二卷、《唐說纂》四卷、《家學(xué)要錄》二卷、《酉陽雜俎》三十卷、《廬陵官下記》二卷、《摭言》十五卷、《盧言雜說》一卷、《云溪友議》三卷、《劇談錄》二卷、《幽閑鼓吹》一卷、《戎幕閑談》一卷、《因話錄》二卷、《資暇錄》三卷，等等。 小說下，共七十九部計二百九十卷。卷五總集類上，共七十三部，計二千六百三十九卷?？偧愊?，共七十四部，計四百一十卷。別集類一，共九十九部，計一千一百三十六卷。（玉海引崇文目別集九十九部，與此同，云始于董仲舒一集。）別集類二，共一百一十三部，計一千四百六十四卷。例如，嘉喜集五十卷（原卷六十，所錄皆文集類，以下則專錄詩集，考書錄解題別集后，復(fù)有詩集類云凡無他文而獨有詩，及雖有他文而詩集復(fù)獨行者，別為一類，蓋因此書之例也。）通志校讎略云：“凡編書皆欲成類，取簡而易曉，如文集之作甚多，唐人所作自是一類，宋朝人所作自是一類，但記姓名可也，何須一一言唐人撰，一一言宋朝人撰，然崇文之作所以為衍文者，不知其為幾何，此非不達理也，著書之時，元不經(jīng)心耳，鑒考崇文總目集類論說，今已無從得見，不知究竟一一標出與否，若姓名上標某代書目，體固宜然，鄭漁仲不知其例，反執(zhí)此說譏之，謬妄甚矣，且漁仲所撰，藝文略往往逐一標出，原不可謂之非是，但既以此譏總目，而于自撰之書仍復(fù)行之，更屬矛盾?！?/p>

《崇文總目》編撰很精細，對各子目著錄的圖書部數(shù)、卷數(shù)，都有詳細的統(tǒng)計，如易類，收書“共一十八部，計一百七十一卷”算術(shù)類，收書“三十一部，計七十九卷，等等。這不僅便于了解各子目收書之多寡，也便于統(tǒng)計該目錄收書的總部數(shù)和總卷數(shù)[3]。

王堯臣等《崇文總目》的目錄學(xué)成就

1.考究學(xué)術(shù)源流

《崇文總目》附有敘釋，屬于解題式著錄，用“敘”闡述各類之源流、特色，評述其得失等，用“釋”介紹揭示各書之內(nèi)容，而且言簡意賅，后世目錄學(xué)家多尊為“至善”之撰述體例。解題最重要的作用在于使目錄達到章學(xué)誠所謂“辨章學(xué)術(shù)，考鏡源流”的作用。如論語類《崇文總目》的敘釋：“《論語》者，蓋孔子相與弟子、時人，講問應(yīng)答之言也?？鬃幼?，群弟子論次其言而撰之。漢興，傳者三家。魯人傳之，謂之《魯論》，齊人傳之，謂之《齊論》，而《齊論》增《問王》《知道》二篇，今文無之。出于孔子壁中者，則曰《古論》。有兩《子張》。是三家者，篇第先后，皆所不同?？冀裰?，即所謂《魯論》者也?！眱H僅百十個字，就將其學(xué)術(shù)源流，考知得十分清楚?！冻缥目偰俊酚写笮?、小序，主要為歐陽修所作《歐陽文忠公集》卷124有《崇文總目釋例》1卷，凡經(jīng)部8篇、史部12篇、子部10篇，以文辭見長，也略述學(xué)術(shù)源流。每書下都有提要，以揭示圖書的內(nèi)容，記述書本的沿革、殘缺和篇卷的存佚，考訂作者的姓氏等，基本上做到了簡明實際[4]。其書匯集數(shù)前年著作之目，以備查考?？梢哉f，《崇文總目》，提要（釋）尚精，或明撰者，或評得失，頗可參考。如樂類《樂府古今解題》的敘釋：“唐郗昂撰?；蛟仆醪g撰，未詳孰是。舊云《古今樂府解題》，又云《古題》，所載曲名與吳兢所撰《樂府解題》頗異。復(fù)有唐李百藥詞，今定為《樂府古今解題》”?！遏晒匿洝芬痪淼臄⑨專骸疤颇献孔ｔ晒?，夷樂，與都曇、答鼓皆列於九部，至唐開元中始盛行於世。卓所記多開元、天寶時曲云。陳氏曰：卓，唐為婺州刺史。”《離騷譜》一卷的敘釋：“陳康士撰。依《離騷》以次聲?！薄肚俾浴芬痪淼臄⑨專骸安恢嗣?。序有七例，頗抄歷代善琴者。各為門類，又載拍法及雜曲名。”毋庸置疑，因出于眾人之手而有較多錯亂。原本每條下均有論說，現(xiàn)已失傳。清代纂修《四庫全書》時，據(jù)天一閣藏不完整的鈔本及《永樂大典》引文，輯為12卷。后經(jīng)錢東垣等人進一步輯釋，編成5卷，補遺1卷，為現(xiàn)在通行本。然只存簡目。但對了解宋代以前書籍情況尚有幫助。成書年代據(jù)《續(xù)資治通鑒長編》而定。另外，從歐陽修的《歐陽文忠公文集》中得知，《崇文總且》于各子目，皆撰有小序，如一百二十四卷，收有歐陽修為易類作的小序。小序盡管不長，但對易的各種流派，闡述得十分清楚[5]。

2.類目設(shè)置合理

按經(jīng)、史、子、集四部分類，在分類上清晰而有條理，各類都有序，各書都有提要（釋），所謂“每條之下，具有論說”，“一書大義，必舉其綱”即指此而言[5]。其后晁公武、陳振孫等都取法于它而各撰專著。著錄方法為先著書名、卷數(shù)，后錄撰著人或作注者的姓名、年代、官職等，并說明書的存佚情況，為宋代第一部有解題的官修藏書目，也是北宋最大的目錄書，故被視為宋代官修書目水準的代表[6]?！冻缥目偰俊奉惸颗c唐代書目基本相同而略有損益。如讖緯書入宋后已亡佚，故經(jīng)部中將其刪去。再如當時佛教、道教著作日漸繁富，于是子部新增道書、釋書。其他類目的處理也都比較恰當，并為后代四部目錄所沿用，就連對《崇文總目》頗多微詞的鄭樵，也曾對它設(shè)雜史、道書兩類大加贊許，認為極有條理。

3.增設(shè)目錄即“史部”專列“目錄”類

“史部”專列“目錄”類，標志宋代目錄之學(xué)的發(fā)展。從目錄學(xué)著述之能獨成一類反映了在此以前目錄事業(yè)的發(fā)展程度。為了解宋代的圖書概況和查驗存佚，做出了一定的貢獻。正如紀昀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史部·目錄類》中指出：“今觀其書，載籍浩繁，祗牾誠所難保。然數(shù)千年著作之日，總匯于斯。百世而下，藉以驗存佚，辨真贗，核同異，固不失為冊府之驪淵，藝林之玉圃也?！?/p>

王堯臣等《崇文總目》的影響

王堯臣等編纂的《崇文總目》是11世紀30年代北宋朝廷藏書的總目錄，也是中國現(xiàn)存最古老的一部官修目錄。據(jù)錢侗（東垣）以及秦鑒等人輯釋的刊本來看，他們不僅在輯釋中花費了大量心血，征輯了豐富的資料（收序三十篇，釋九百八十條，引證四百二十條），而且還寫了不少按語。這些按語雖說極為簡略，可為我們研究《崇文總目》提供重要參考?！冻缥目偰俊吩谒未捌湟院蟮墓讲貢恐挟a(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起到了示范的作用。但此書在元代初期已沒有完整的本子，在明清兩代只有簡單的目錄流傳，只錄書名，沒有提要。清代修《四庫全書》時，從《永樂大典》中輯出12卷；嘉慶四年（1799年），錢侗等人又以家藏范氏天一閣抄本為基礎(chǔ)，因為天一閣本藏有《崇文總目》六十八卷，為藍絲欄明鈔本[7]。又從歐陽修《歐陽文忠公集》、王應(yīng)麟《玉?！?、馬端臨《文獻通考》以及《郡齋讀書志》《直齋書錄解題》等書中，輯成《崇文總目》輯釋5卷，補遺1卷，恢復(fù)了一些敘錄、提要和原文，據(jù)此可以略窺《崇文總目》之原貌，在《叢書集成初編》《粵雅堂叢書》《后知不足齋叢書》等書中可以看到。但在總括宋以前的圖書概況便于后世查驗存佚方面還是有一定貢獻的，它正如《四庫全書總目》卷八五所評論那樣：“百世而下，藉以驗存佚，辨真贗，核同異，固不失為冊府之驪淵，藝林之玉圃也?！薄冻缥目偰俊返交兆跁r曾加增補而改名為《秘書總目》，但一般援引仍用《崇文總目》之名。在《崇文總目》以外，據(jù)《通志·藝文略》記載，還有《秘閣四庫書目》十卷、《史館書目》二卷和《嘉祜（宋仁宗年號）訪遺書詔并目》一卷，但僅存卷目，內(nèi)容已難考知。民國時有《叢書集成初編》本、《萬有文庫》本、《國學(xué)基本叢書》本。使得《崇文總目》再現(xiàn)于世，便于讀者使用。

參考文獻：

[1]馮天瑜.中華文化辭典[M].武漢：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2010：123.

[2]申暢.中國目錄學(xué)家傳略[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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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安樹芬，彭詩瑯.中華教育通史（第四卷）[M].北京：京華出版社，2010：717.

[5]王欣夫.文獻學(xué)講義[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45.

[6]來新夏.古典目錄學(xué)淺說[M].北京：中華書局，2003：94.

[7]謝國楨.江浙訪書記[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4：92.

作者簡介：

田 利，男，河南鄭州人，副研究館員，主要從事古典目錄學(xu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