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師徒制”：尋找教師成長合伙人

文 / 李希貴 趙繼紅 王樹超 沈祖蕓

無論是互聯(lián)網時代的迅速發(fā)展，還是為未來社會培養(yǎng)更多有獨立人格和獨立思想的公民的需要，都要求我們把學校辦成一個智慧勃發(fā)的場所。在這里，每位師生都應該有自由的空間、明確的目標，都應最大限度地發(fā)揮自己的潛能。成長，成為師生的共同需求；學習，成為沒有開始不再結束的終身姿態(tài)。

在這樣的學校里，必然會有適度的失控，但也只有在適度失控的環(huán)境中，我們才能感受到向上生長的力量。在這樣的思考下，北京十一學校致力于探討面向未來的學校管理解決方案，在新教師的培訓中，也走了一條與眾不同的師徒共生、互促的雙贏之路。

研究課題：新教師培訓的路徑選擇

課題主持人：趙繼紅

近兩年來，十一學校新入職的教師人數(shù)增加、學歷提高。作為負責本校教師培訓的學術機構，教育家書院希望找到一種適應新變化的教師培訓方式，努力將“服務于每一位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理念落到實處。我們認為，新教師的培訓不應只是老教師單向的傾情傳授，而應是新老教師雙向互惠的相互激勵、相互學習、相互點燃教育智慧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培訓者與被培訓者都應獲得知識的增值和各自的“福利”。

本著這一原則，我們改變了新教師培訓的思路。（1）在傳統(tǒng)師徒制的基礎上，我們帶領新教師用頭腦風暴的方式，梳理、提煉出教師入職之初可能遇到的19個話題（問題）。（2）將這19個問題的解決與老教師的實際做法相對應，每個話題都由新教師推崇的不同學科的老教師回答。（3）新教師通過自薦和推薦的方式認領話題。（4）新教師以訪談、聽課、聊天等自己喜歡的方式，向老教師學習，并獲取解決相關問題的具體方法、小工具、小策略等。（5）新教師以案例分析的形式記錄采訪過程，并融入自己的思考和實踐，在不斷分享、修改、完善的基礎上，梳理出帶有共性的解決相關問題的方法與工具。（6）對老教師提供的小方法、小工具、小策略冠以知識產權，將其匯集成冊，作為下一年度新教師培訓的手冊；擔任主筆的新教師將成為下一年度新教師培訓的培訓者。

在這個過程中，一方面，新教師可以快捷地獲得實用、有效解決問題的方法，拉直自己成長的“彎路”；另一方面，新教師的提問又“逼著”老教師對自己的經驗進行反思、提升，以將最簡潔、最有效、最容易操作的方法教給新教師。新老教師在真誠的交流中增進了感情，達到了“雙贏”的目的。

下面我們以摘錄新教師的訪談成果、呈現(xiàn)媒體人的評論及校長的觀點等方式，幫助大家進一步了解“新師徒制”的實踐及其價值。

案例呈現(xiàn)：如何設計能激發(fā)學生深入思考的“好問題”

訪談人：王樹超

作為入職不久的教師，我常常為自己設計不出能激發(fā)學生深入思考的“好問題”而苦惱。比如：我經常從習題冊或網絡上搜尋相關問題，或者回憶自己中學時代常遇到的問題，可是往往效果不佳。那么，“好問題”究竟在哪里？如何才能抓到它呢？我采訪了幾位老教師，以下是他們貢獻的帶有共性的幾個“高招”——

1.到學生的疑問中、生活中尋找“好問題”。

于振麗（物理學科，教齡30年）：“好問題”多來源于學生。教師在平時要特別注意積累學生的疑問。有的典型性問題，可以“拿來”就用；有的問題雖然不好直接用，但經過我們精心改造，往往也能變成“好問題”。來源于學生的問題，會更貼近學生的實際。

另外，“好問題”必須貼近學生的生活。比如：十多年前我們講“電感”時，往往以日光燈的啟動原理為例；而現(xiàn)在，這種日光燈早已被淘汰，我們就應該重新選擇案例，讓其盡量貼近學生的日常生活。

2.具有挑戰(zhàn)性、開放性的問題多為“好問題”。

閆存林（語文學科，教齡25年）：教師應該多設計一些具有挑戰(zhàn)性、開放性的問題，以激發(fā)學生的研究興趣。如學《蘇武傳》時，我引出李陵的《答蘇武書》，并將文學史上的一個公案——有學者說《答蘇武書》系后人偽作——亮給學生，同時給出一些論據(jù)，要求學生在熟讀兩文后，收集資料，分析人物性格，嘗試判斷《答蘇武書》的真?zhèn)巍＿@樣安排，不僅可以讓學生兩文共學，而且可以促使他們去調研蘇武和李陵的時代背景、性格特征，甚至可能促使他們研究西漢文風與后代的差異，其間也必然涉及后人對此問題的研究。而這一切都是在愉快的探索中完成的。

“好問題”在激發(fā)學生興趣的同時，也要有深度，以培養(yǎng)學生的高階思維。

3.“好問題”一定是能幫學生“搭橋”、構建知識體系的問題。

于振麗：“好問題”應該是能為學生在新舊知識之間搭建橋梁、推動他們深入思考的問題。我們要通過設計問題，幫助學生在舊知識和新知識之間建立聯(lián)系，并使學生在獨立思考中獲得成就感。“好問題”之間應該有內在的邏輯關系，而這種內在的邏輯關系是學生構建知識體系的關鍵。比如：在學習“萬有引力”一章時，我曾布置學生調研人類對天體運行的認知史。在調研中，學生不僅能夠了解到各位科學家解決的具體問題，而且也注意到這些不同問題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這有利于他們理解與構建知識骨架。

第三方看法：每位教師都是一座富礦

發(fā)言人：沈祖蕓

這一做法的精妙之處在于雙輪驅動新老教師的共同成長，其核心意義是充分認識到“每位教師都是一座富礦”，即便是初入職的青年教師也非一張白紙。它一改以往聽專家講、跟“師傅”學的單向接收模式，把新老教師放置在同一個問題解決平臺上，促使雙方充分“開采”出自身資源，并與他人的優(yōu)勢產生連接，在相互協(xié)同中構建積極的自我認知，進而形成“看得見的自我成長軌跡”。

這其中，有三個關鍵詞值得關注。

一是“激勵”。以往，新教師多扮演“被激勵者”的角色，而十一學校的實踐則讓我們看到雙向激勵可能帶來的正能量。

二是“發(fā)現(xiàn)”。十一學校的實踐告訴我們，“在做事中看見意義”，才是教師專業(yè)成長的題中之意，而意義的核心即發(fā)現(xiàn)與自我發(fā)現(xiàn)——不斷從老教師的好做法中提取價值，并與自己的優(yōu)勢對接，最終形成專屬于自己的教育教學方式。

三是“增值”。老教師愿意把自身在走過很多彎路、吸取很多教訓之后形成的核心經驗和盤托出的動力是什么？這不能僅僅靠覺悟，更重要的是要讓老教師感受到，只有將經驗分享出來，才能得到更多改進的智慧，進而實現(xiàn)增值。

總之，十一學校通過為新教師提供“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式的支持工具，實現(xiàn)了培訓方式創(chuàng)新、成長規(guī)劃協(xié)商、學習共同體建設的多元組合，其根本價值在于促進了每一位教師成為更好的學習者。

校長評議：供需雙贏的對接閉合系統(tǒng)

評議人：李希貴

從表面上看，這種讓新教師請教“師傅”、尋找問題答案的方式并沒有什么新意，但它的生長性卻令人喟嘆。與傳統(tǒng)的教師培訓方式相比，其根本的變化來自于供需對接的開放性，以及由此而生的“雙贏”的特征。

當一位新教師可以面向全校教師甚至在更大范圍內請教“師傅”的時候，他的問題生成就會更為大膽而開放，他的成長渴望就會愈加“可求”且“可遇”。當一位被請教的“師傅”面臨著隨機性的請教者以及隨機性的問題時，其長期積累卻又沉睡很久的經驗就可能在挑戰(zhàn)中被激活，至少，他必須在應對中對以往的經驗加以抽象概括。而尤為重要的是，在與更多樣的“徒弟”的碰撞中，“師傅”們能深切感受到自身經驗的廣泛價值，這有利于他們強化積極的自我概念，升華經驗，深化思考。

總之，當教師培訓的供需關系擺脫“我供你需”的單向輸出式的傳統(tǒng)路徑，形成“雙贏”的對接閉合系統(tǒng)后，我們的學校管理才是可持續(x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