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的牙齒

洪莉莉

在農(nóng)村，為了傳宗接代，一般婆婆都會整天燒香拜佛，保佑自己的兒媳婦給他們家生個男孩兒。一旦生的是女孩兒，便不給兒媳婦好臉色看，更不用說伺候她坐月子。

我爸是獨生子，家里人把希望寄托在我母親的身上——給家里“添丁”。不巧，我母親生了兩胎都是女孩，像奶奶這樣的農(nóng)村婦女本該大發(fā)雷霆，或者逼媽媽再生一胎，但我親愛的奶奶，她不嫌我們是孫女，她就像照顧自己的女兒那樣“伺候”我母親坐月子，一些比較封建的親戚“好心”勸說：“把其中一個孩子送走，再生一胎，也許是男孩。”奶奶堅決反對，“生男生女都是我的孫子，我一樣疼愛，這是我的家務(wù)事?！?/p>

“這飯?zhí)?，菜炒得太爛了，”我邊玩手機邊嘟囔著，“我不吃你煮的?！?/p>

“多少吃點，”奶奶一如既往的好脾氣，“要不吃面吧?！痹拕偮渚瓦~著步子到廚房取出我愛吃的火鍋料。

“我自己煮，你煮得那么爛，我又不像你沒牙齒?！?/p>

奶奶默默地走了出去。

時光荏苒，在學(xué)校每每和家人視頻，奶奶都會馬上放下手中的活，以她最快的速度出現(xiàn)在我的手機屏幕上：“在學(xué)校多吃點，瞧瞧都瘦一圈了，沒事不要出門，外面亂。什么時候回來？”“媽，不急，慢點，小心地滑?！眿寢寽厝岬卣f，“快放暑假啦?！贝卮鹉棠痰膯栴}后，我媽又沖我說：“奶奶就是偏疼你?！蔽以趯γ婵┛┬?，差點把眼淚笑出來。

遠方的家我何嘗不想飛奔回去呢。

一個多月的暑假模式剛開啟，我就順路來閨蜜家聚會，恰巧她爸媽不在家，我們這群幾世紀沒見的老同學(xué)在人家家里折騰著，亮開嗓子唱著走調(diào)的流行歌曲。她奶奶鐵青著臉，拿眼神橫著我們，我們先是怔住了，接著像受驚的小鹿，慌忙關(guān)掉卡拉OK。霎時，空氣凝結(jié)著，猶如高原反應(yīng)，別提多難受。

還未進自家院子，奶奶已在門前踱著步。糟糕，本來說好中午回來，現(xiàn)在都傍晚了，想必老人家是害怕我被拐走了。

“奶奶?！蔽壹t著臉，尷尬地叫住她。

“回來好?！蹦棠掏?，毫無責(zé)備的眼神?！爸形邕€給你留飯了，你爸媽忙，中午也沒回來吃飯，我一老婆子也不會打電話。我給你熱熱，很快就好?！蹦棠踢吜嘀业男欣钸呎f。

我俏皮道：“不吃了，在減肥呢?！?/p>

“傻孩子，減肥不好，而且又不胖。胖也沒事，胖點才好看?！?/p>

想起剛剛在同學(xué)家她奶奶那樣，突然很想抱抱我親愛的奶奶，但我又是那種天生不會撒嬌的人，現(xiàn)在變得那么矯情，把奶奶嚇出心臟病來就慘了。

眼前的奶奶此刻白發(fā)蒼蒼，笑起來嘴唇更是干癟著。

曾經(jīng)把花生嚼爛送到我嘴邊，甘蔗啃好，一小塊一小塊遞到我嘴邊的她，如今沒有牙齒了，可長大了的我能否像小時候她照顧我那樣照顧她呢？

答案是肯定的，請讓我做您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