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彩虹（二）

宋芊鈺

他的身影和身后墻面上不同的顏色組成了一幅奇怪的畫，他平靜哀傷的眼神令人感到害怕，他只是默默地看著，盯著一幅幅畫，眼神里偶有激動。他就這樣站了好久，不知不覺和身旁繽紛的色彩混合在一起，朦朧了整個世界。

“你說，這迷惘究竟是什么東西？”許桑莫轉(zhuǎn)過身，看著我笑了，“徐晴，你的畫真有意思?！?/p>

“嗯……”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目光瞥向旁邊高墻上我的那幅畫，畫里的女孩兒坐在秋千上，側(cè)著臉，目不轉(zhuǎn)睛地望向前方，青色的衣裙和披散的長發(fā)背后，是朝霞映襯的天空，滾滾紅云像一片火海，而女孩兒腳下卻衰草一片。

“很奇怪的風格?！痹S桑莫說。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的模樣，我突然發(fā)覺，畫中女孩兒的眼神同樣陰沉灰暗，至少在那一刻，我們是相同的人。

整整一個下午，我和許桑莫并沒有太多的交流，但是我們走在一幅幅不同的畫之間，一次次感受著視覺的沖擊，他灰暗的眼眸里時不時溢出光彩，繼而恢復平靜。

我像個局外人，目睹了許多人的生活，而今第一次這樣渴望了解一個人，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從畫展出來，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天色昏暗。許桑莫幫我買了瓶飲料，我們默默地走著。我打破沉默，輕聲問：“許桑莫，你這么喜歡畫，為什么不去學？”

許桑莫沒有回答，只是反問：“徐晴，你這么活潑的一個人，為什么要變成這樣？”

我愣了一下，笑了，然后他也笑了。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也無須回答我的問題。夏日夜晚的風總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閑適。我上了公交車，他站在車站旁，沖我輕輕地揮手，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當車門關(guān)閉，汽車開始啟動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頃刻間消失不見。

他將雙手插在口袋里，朝著街道的盡頭走去，在搖曳的路燈下，投射出模糊的影子。從車窗內(nèi)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我想起了好多——想到了《飄》的結(jié)尾，瑞特離開斯佳麗時的無奈；想到了許多畫面中，某些注定漸行漸遠的身影，在公交車駛過繁華的街道時，我甚至模模糊糊地想到那個在《百年孤獨》中消失的，并且再也不會出現(xiàn)的村莊——馬孔多。

不知為什么，突然感覺我們都將消失不見。這個城市太大，太微小的我們組成了這個龐大的城，我們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如果哪一天我們消失在某個角落的時候，又有誰能發(fā)覺？

許桑莫帶給我一個全新的思考——面對這個世界，也面對我們自己。在霓虹燈朦朧的光影里，我安靜地坐在公交車上，戴上耳機，聽著瘋狂到極致的音樂……

晚上回到家，我仍思考著許桑莫的話——我究竟變成了哪樣？在寂靜的夜里，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許桑莫格外清晰的雙眼，灰色的、深沉的，卻從不缺少期望和渴盼。這便是，我第一次這么渴望了解的一個人。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