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風(fēng)
我們這個工程小隊的人來自天南地北,呂哥是我們的小頭目,他來自山西。我們常一邊干活一邊瞎扯。每當談到女人,呂哥就來了勁:“俺都快40了,還沒聞過腥呢!”每每此時,大家便不停勸慰:“呂哥、呂哥,別上火,老牛還能吃嫩草哩!再說, 女人是盆水,洗了就得潑出去,沒啥稀罕的。”
聽了這些,呂哥就火:“屁!飽漢不知餓漢饑呀,啥時別潑了,誰的端給俺?”見沒人接茬兒,呂哥樂了,“都他媽舍不得吧!明兒老子也弄個,饞死你們幾個兔崽子?!?/p>
說弄還真弄,呂哥領(lǐng)來了呂嫂,搞得大伙兒好半天都丟了魂魂!直到人家又讓瓜子又塞糖的,還都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呢?!俺园桑园?,這可是俺跟你哥的喜糖,誰吃誰吉利?。 迸诉呑屵呅?,大大方方,一點也不拘束。就這樣認識了呂嫂,我們很快和她混得爛熟。
此后,呂嫂經(jīng)常來,晚上不走,就和呂哥住在工地的庫房里。正值夏季,大家不愿躺在帳篷里,便卷了鋪蓋跑得遠遠的。到了半夜,耗子出洞般爬過去,津津有味地偷聽他倆說悄悄話。記得有次半夜,被老劉硬拉了去聽。老遠,見庫房里還亮著微弱的燈,便貓似地悄悄潛至窗前,小心翼翼往里一看,哇!天哪,罪過、罪過!呂哥呂嫂,竟脫得一絲不掛,要風(fēng)流快活呢。
我扭頭要走,被老劉一把抓住了,無奈,只好蹲下來受苦似的陪著。老劉大氣不敢出,伸長脖子盡情地欣賞。
“俺求求你,別折磨人了,行不?”屋里的呂哥,好像已急不可待。
“說實話,到底存多少?”和白天一樣,呂嫂說話干脆利索。
“3、3萬,真3萬……”呂哥喘著粗氣,樣子一定很難看。
“你剛才還說兩萬,咋就有3萬啦?不中,不中,不說實話,偏不讓!”呂嫂聲音楚楚,嬌羞欲滴,讓人聽了,忍不住怦然心動。
“3萬,真的3萬嘛。俺的姑奶奶,別說了好不好,好不好?”接下來一陣嘻笑,呂嫂真的不說了,燈,突然熄了。黑暗中,老劉做了撤的姿勢,倆人便躡手躡腳,貓一般小心地溜了回來。
回到帳篷 ,大伙兒都睡著了。覺得太野蠻太無聊了,我就反復(fù)給老劉說,明兒不能再看了,這多不文明多不道德呀??扇思依蟿s不屑一顧:“去!瞎白話,啥道德不道德?千年等一回,這才叫刺激過癮呢!”看他那副熊樣,我只好笑笑。
后來日子久了,大伙兒也乏了味。沒有誰再去偷聽了。只是因為資金跟不上,工程項目暫時中斷。活少后,大家的日子變得異常清閑。每天除了打撲克,就是喝酒、聊天。后來實在憋不住,就商量著輪流值班,剩下的統(tǒng)統(tǒng)跑10多公里路進城瘋玩。
因為喜歡安靜,我成了值班的常客,常獨自留在工地守著。呂嫂也不去,她說自己串親戚,沒三證,怕聯(lián)防查著,到時找人太麻煩,還沒有留在工地清凈呢。況且留在家里還能給大伙兒洗洗衣服什么的,大家覺得有道理,所以也就沒勉強。
有一次我又留守,一個人在帳篷里看書。突然聽見呂嫂在外面問我:“書呆子,剩咱倆了,中午吃啥呀?”
“隨便吧,看著做吧,你想吃啥咱就做點啥。”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心思都在書上。
“變天了,出來幫幫忙。自個在里面,也不怕悶死啊?”
我只好合上書,走出帳篷,果然天陰得厲害,遠處,雷聲陣陣。顧不得再和呂嫂說話,趕忙用膠布包了電閘,還沒來得及蓋上電機,雨就嘩嘩下了起來,等跑回帳篷,早成了只狼狽不堪的落湯雞。
呂嫂見我那落魄樣,笑成了一朵花,“我去庫房避避,你換換衣服吧”。說罷,冒雨向庫房跑去。說是庫房,其實就是挨邊的一個帳篷。我很快換好了衣服,剛想坐在鋪上繼續(xù)看書,就見呂嫂在外邊問:“換好了吧?”沒等我回答,她已經(jīng)進來了。
看時,只見呂嫂也換了衣服,成了另個人似的,一身緊身的旗袍,兜得她豐滿的身體凹凸有致,讓人心猿意馬。
“吃飯吧,還真巧,你哥走時買好的,夠咱倆中午飽口福了”。說著,呂嫂晃了晃手里的東西,花生米、袋裝牛肉、袋裝雞、還有瓶北京二鍋頭!
“咋買這么多?”看有這么多好吃的,我便站了起來,“真是有福不用忙,沒福跑斷腸啊。這雨一下,這幫小子肯定不到天黑不回來?!?/p>
“多啥?不是下雨,晚上回來瘋狗一般地搶,還不一定夠吃呢!這下好了,等著啃骨頭吧?!眳紊┻呎f便擰開了酒瓶,“來,咱也喝一口,嘗嘗這酒啥味!”
嚇了一跳,不相信,呂嫂敢喝二鍋頭!容不得我多想,酒已倒到碗里,被呂嫂一飲而盡!
再倒上,端在我面前,“兄弟,來一口!”不能再推脫了,也學(xué)著呂嫂的樣子,倒上半碗,一飲而盡。我倆接著又都喝了兩碗,此刻覺得心里像被火烤著一樣,嗯,爽塊!
“過來,我給你說個事。”突然,呂嫂醉眼惺忪地看著我,神秘兮兮地說。我信以為真,剛貼過身去,呂嫂卻一下?lián)ё∥业牟弊?,滿眼渴望與哀求。“我跟你哥只是逢場作戲,我,喜歡你……”我被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不知所措。血,也沸騰般潮涌而來……
呂嫂并沒看我,只是閉上眼睛,耳鬢廝磨,喃喃囈語:“陪陪我,陪陪我……”只聽“咔嚓”炸雷一聲響,瞬間驚醒了已快把持不住自己的我。我甩開呂嫂的手,踉蹌地跑了出去……
雨終于停了,大伙兒回來都已疲憊不堪。呂嫂早換了衣服卸了妝,沒事人似的和大家有說有笑一陣子,就陪著呂哥走了。謝天謝地,見沒誰瞧出啥端倪,我也就不好再說什么了。
之后,再也不敢和呂嫂說笑了,更不敢一個人留在工地。偶爾見她投來火辣辣的目光,也佯裝不知,躲開了。畢竟是朋友之妻不可欺,既然她和呂哥已經(jīng)結(jié)合,自己又何必引火燒身呢!
鑒于工程進展緩慢的實際情況,呂哥給我們立個規(guī)矩,讓大伙兒輪流當值,其他人可以出去玩。不愿出去的可以找人代替,當然,替誰誰要把中午吃的給買好。我每次都要去,就找其他人替我當值。有的不愿意,我寧可多花錢給他買來好吃好喝,也不想再單獨待在工地里。
但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簡單。呂嫂超乎尋常的關(guān)心與熱情,還是給我?guī)砹寺闊?/p>
這天半夜,正睡得香,突然被人推醒了。睜眼看見站在身邊的呂哥,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襲上心頭。
隨他出來,兩人一句話不說,直到離帳篷遠遠的,他才站了下來。呂哥遞給我一瓶酒,他自己也拿了一瓶,擰開口,咕咚咕咚地喝起來。
知道他有話要說,我便默默地看著遠方燈火處,一聲不響只待他說話。終于,呂哥扔了酒瓶,突然蹲下大哭起來。
“你嫂子,你嫂子,被人抓走了……嗚嗚……”
我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嗎,真的嗎?因為啥事啊?”
“哼!你還裝?!”呂哥突然站起來,瘋似的一把抓住我的衣領(lǐng),“老子,老子,老子想弄死你!”
一時間,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是呂嫂血口噴人嗎?
我直直地站著,沒分辯,也沒動,只是呆呆望著呂哥,希望他能夠冷靜冷靜。呂哥看我并不驚慌的樣子,慢慢地松開了手,喘著粗氣走了。
剩下我,孤單單地站著,任憤怒、無助的心,像被人抽過鞭子一樣,滴血,生疼。
回到帳篷,大伙兒都醒了。見我回來,樣子很懊惱,連連問,咋回事,咋回事?我懶得回答,蒙頭便睡。卻聽老劉說,本來不想告,可那女的騙了大伙兒的血汗錢呀。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大家都是魚——上了呂嫂的鉤了。
天明,呂哥不見了,聽大家說,他是去借錢給呂嫂“跑事”呢。過了兩天,呂哥終于回來了,無精打采。他將錢逐一退還給了大家,當然并沒有我的份。
每份多少大家互相都不知道,但每個人接過呂哥墊付的錢時,都羞愧難當,有的還難過地掉了眼淚。
也許,這個地方一天也不能再待了。大伙兒只好收拾行李,草草走人,剩下我和呂哥在工地,整日里悶悶不樂。
不久,我也要走了。臨走,呂哥來送,哽咽了許久,才拍著我的肩膀說一句,“老弟,還是你,夠哥們義氣,真的,夠哥們義氣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