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藝術的符號意義研究

摘要：作為綜合了建筑、雕塑、水景、綠化等元素的有機整體，城市景觀藝術不僅帶給公眾悅目的外在形式，而且讓公眾在豐富的意義體驗中產生更高層次的精神享受。運用系統(tǒng)的符號審美理論對國內外優(yōu)秀景觀設計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景觀藝術的符號意義主要表現(xiàn)為六種類型：城市文脈、人事紀念、宗教哲學、生活情趣、自然生態(tài)和觀念創(chuàng)意。對于景觀意義的研究充分表現(xiàn)了景觀設計的藝術性所在。

關鍵詞：景觀藝術；符號；意義

中圖分類號：TU98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當代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帶來城市美化運動的蔓延和公共景觀設計的勃興。作為服務于城市公眾的環(huán)境藝術形式，景觀藝術被認為是綜合了建筑、雕塑、壁畫、水景、綠化等元素的有機整體。置身于城市景觀藝術中，公眾不但對于景觀元素的顏色、材質、形狀等直接產生生理上的快感，而且往往在領略景觀所蘊含的豐富意義中體驗到更高層次的精神愉悅。對于景觀內涵或意義的研究充分表現(xiàn)了景觀設計的藝術性所在。但是作為與人們生活環(huán)境密切相關的藝術形式，景觀藝術真的像繪畫、音樂、戲劇這些純粹藝術一樣帶給公眾特定的意義嗎？公眾是如何體驗到景觀的意義呢？景觀藝術又具體帶給公眾哪些意義呢？

一、傳達符號意義的景觀藝術

從一般藝術學的角度來看，藝術作品都具有一種深度，即藝術往往超出了表面形式上所感知的東西而表現(xiàn)一定的意義。“每一件藝術品，都必須表現(xiàn)某種東西。這就是說，任何一件作品的內容，都必須超出作品包含的個別物體的表象?！盵1]604潘諾夫斯基通過對于視覺藝術的研究，認為這種超越的部分是藝術家的“意圖”?！懊鎸σ粋€天然對象，是否要對它進行審美感受，這完全是個人的事。然而，面對一個人工制品，情況就不相同了，它就要求人們既要進行審美感受，又不要人們進行這樣的感受。因為其中存在一種學者稱之為‘意圖的東西”。[2]14在此所謂意圖也可以稱之為藝術的內涵或意義，我們幾乎可以在任何藝術形式中都發(fā)現(xiàn)意義的存在。比如繪畫藝術不僅包含顏色、形狀、線條、色度、構圖、肌理，而且通過這些形式語言去表達藝術家賦予的意義，像繪畫《格爾尼卡》就表現(xiàn)了畢加索對納粹轟炸平民的記錄和憤慨。音樂藝術不僅包含旋律、節(jié)奏、節(jié)拍、音色、音區(qū)、和聲、復調等，而且通過這些形式語言去表達藝術家強烈的感情，如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傳達的是深沉豪邁的浪漫主義情感。因此，卡西爾認為“藝術可以被定義為一種符號的語言?！边@里的符號表示藝術總是通過一定的“能指”去表達特定的“所指”，所指也就是藝術所傳達的意義?？ㄎ鳡栠M一步認為藝術作為特殊的符號形式，“既不是對物理事物的模仿，也不只是強烈感情的流溢。它是對實在的再解釋，不過不是靠概念而是靠直觀，不是以思想為媒介，而是以感性形式為媒介?！盵3]187

如果我們承認景觀藝術也是一種藝術類型的話，那么同樣可以將其視為一種傳達意義的符號。俞孔堅認為，“景觀需要人們去品味，正如品味一幅畫，品味一首詩；景觀需要人們去體驗，體驗過去與現(xiàn)在的生活；景觀需要人們去解讀，正如解讀一部歷史與故事的書?！盵4]所以在符號意義的直觀表達方面，景觀藝術與繪畫、詩歌、音樂等藝術形式一樣具有共通性。但是由于景觀藝術自身的特點，它在符號意義的傳達方面又具有自己的個性。首先，景觀藝術傳達意義的形式語言不同，它是以雕塑、建筑、壁畫、水景、綠化等元素來直觀地表達特定意義的。其次，公眾對于景觀藝術的審美特征不同，這種不同突出表現(xiàn)在景觀藝術作為一種場所空間的存在上。公眾對于文學、繪畫、戲劇或音樂的審美總是將自己置于藝術作品的前面，將藝術作為分離于我們身體的一個客觀物體去欣賞，但是對于景觀藝術的欣賞，我們必須置身于其中，也就是說景觀藝術始終是以一種圍繞著我們的空間環(huán)境而存在。我們不可能一下子就看穿或抓住景觀的意義，而是要通過在其所營造的空間環(huán)境中游走，不斷完善對它的感知；通過對雕塑、建筑、水景等元素的解讀，不斷增強對于整體景觀主題和意義的理解。因此，相對于傳統(tǒng)藝術來說，由于獨特的形式語言和環(huán)境體驗特征，景觀藝術的意義傳達更為復雜。那么公眾如何才能完滿地體驗到景觀的意義呢？

二、景觀藝術的意義體驗模式

既然將景觀藝術當作傳達意義的符號，那么通過符號學理論的梳理，我們應該可以獲得意義研究的更全面視角。符號學的奠基人索緒爾認為每個語言符號都有雙重性，即“能指”和“所指”，符號是這二者相互聯(lián)系、相互制約構成的整體。以語言文字為例，能指指說話的聲音，或是文字的符號（形象），所指指符號代表的內容和意義，然而這里并沒有明確地說到能指和所指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它們是怎樣結合成為符號的。葉爾姆斯列夫認為一個能指之所以能夠同一個所指結合成為符號，還存在有第三個要素即“意指”。葉爾姆斯列夫用公式ERC進行了表達，其中E為能指，C為所指，R為意指。能指和所指正是通過意指（R）結成一體，我們也可以把意指作用看作為一個關系或過程，能指和所指之間就是意指關系。美國哲學家皮爾斯把符號解釋為符號形體、符號對象和符號解釋的三元關系。由此，皮爾斯的理論可以看做是對索緒爾能指所指論的進一步細化。皮爾斯認為符號形體以三種方式對符號對象進行表征，即圖象符號、指索符號和象征符號。法國哲學家羅蘭·巴特的符號學研究表現(xiàn)了對于符號意義的更多關注，他對語言符號學進行了系統(tǒng)總結。羅蘭·巴特把符號學原理按照結構語言學分為四大類：語言和言語、所指和能指、系統(tǒng)和組合段、直接意指和含蓄意指。在對語言和言語的表述中，他認為二者處于一種相互含蘊的關系中。在對能指和所指的研究中，他認為值項“來自于語言結構中諸詞項的相互位置，它甚至比意指作用更重要。”[5]146在這里，他引用索緒爾一頁紙的例子來形象地說明意指作用與值項的二元現(xiàn)象?！拔覀冊诎堰@頁紙切為幾份時，一方面得到了幾份紙（A、B、C），其中每一份都相對于其它幾份取得其值項，另一方面，其中每一份都有正面和反面，它們也是同時被切開的（A—A，B—B，C—C）：這就是意指作用。這個譬喻是重要的，因為它使我們想到意義是以獨特的方式產生的，它不是能指和所指的單一的相互關系，而更重要的是兩個不定形物的、或像索緒爾說的兩個‘流動性領域的同時性切分行為?！盵5]146由此我們可以認識到，一個符號由能指和所指組成，能指與所指之間的指向關系可以稱之為意指作用；但是符號又位于一定的結構之中，所在的結構對于符號意義產生的影響又被稱之為值項，所以記號的意義實際上是由意指作用和值項所共同構成的。在對系統(tǒng)和組合段的研究中，他認為值項可以在組合段平面以及聯(lián)想平面取得。而這兩個平面是具有緊密的聯(lián)系的，比如在對一座古代建筑的圓柱的觀察中，此圓柱與建筑中其他部分之間真實鄰近關系成為組合斷平面，而我們把這根多利安式柱子與科林斯式或愛奧尼亞式進行聯(lián)想則屬于聯(lián)想平面。不過在此羅蘭·巴特將這兩個平面重新命名為系統(tǒng)面和聚合面，正是在這兩個平面的結構中，元素獲得自身的意義。在對直接意指和含蓄意指的研究中，他認為一個符號系統(tǒng)ERC可以變?yōu)榱硪粋€系統(tǒng)中的單一成分，即（ERC）RC或ER（ERC）的形式。這就構成了含蓄意指符號。

通過對于以上理論的研究，可以認為產生符號意義的決定性因素是由以下幾點構成：一是能指的直接意指方面、二是系統(tǒng)層面的結構影響、三是聚合層面的聯(lián)想因素、四是意指鏈產生的含蓄意指。所謂直接意指說的是一定的能指形式對于人直接會產生相應的所指意義，如一個具象型的公共雕塑“牛”的形象是直接呈現(xiàn)給我們的視覺的，我們將它認作是一頭“牛”就是直接所指。所謂系統(tǒng)層面的結構影響指的是我們需要考慮元素在整個藝術品結構中的位置，因為系統(tǒng)中的其他元素也會對其產生影響。比如對于這個“牛”雕塑，我們還要考慮它周圍景觀設計的影響，如“?！钡袼茉谡麄€作品中的位置、水池與綠籬的烘托作用、周圍雕塑的影響等等。所謂聚合層面的聯(lián)想因素指的是我們會將該元素聯(lián)想起同類或相關的形象，在這種聯(lián)想中會對其意義產生影響。比如看到這頭牛雕塑，我們可能會聯(lián)想到黃牛、水牛、甚至馬、虎等，通過聯(lián)想我們更進一步認識到這頭“牛”體格十分健壯、好像在拓荒犁地，是同類動物中力氣最大、最踏實肯干的代表，因此可稱之為“開荒?！?。所謂的意指鏈指的是我們有時會以第一層的符號解釋為能指，進一步思考其衍生含義。比如面對眼前這頭“?！钡袼埽覀兛赡芡ㄟ^前三方面的思考，進一步想到這個城市將“?！狈旁诠矎V場而且是如此突出的位置，可能是為了以牛隱喻城市公民，或者象征這個城市所具有的一種開拓精神。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得出關于景觀藝術符號意義解讀應該遵循的模式，那就是在第一層次要考慮符號能指通過圖像、指索、象征方式所產生的所指意義，第二層次進一步思考符號是否會產生含蓄意指和衍生含義，在這兩個層次的符號意義解讀中，我們始終要將藝術符號置于整體的結構關系和文化背景之中進行考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盡量準確而全面地掌握藝術創(chuàng)作者所賦予作品的意義。

三、景觀藝術符號意義的主要表現(xiàn)

如果以上文所述的符號意義的審美模式去考察國內外的城市景觀案例，可以發(fā)現(xiàn)景觀藝術的符號意義主要表現(xiàn)為以下幾種主要類型。

1、城市文脈主題

所謂城市文脈指的是城市發(fā)展歷史過程中的文化脈絡，是人們了解城市發(fā)展的核心元素，包括城市歷史、地域文化、城市遺產、城市民俗等等。以城市文脈為主題的景觀藝術就是通過雕塑、壁畫、建筑等藝術手法，將無形的城市文脈以視覺化方式呈現(xiàn)出來，從而達到傳承文化、標識形象、溝通情感的作用。在對現(xiàn)有景觀藝術作品考察的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那些傳達城市文脈主題的景觀藝術往往容易引發(fā)公眾的共鳴。

哈格里夫斯所設計的圣何塞公園充分表達了對于城市歷史的尊重。在公園長軸路徑的兩邊，設置了許多維多利亞風格的雙燈燈柱和木質座椅，這些舊式燈柱和座椅令人聯(lián)想起城市三百多年的歷史。在公園中部的臺階下面是一個四分之一圓的方格鋪裝的噴泉廣場。每天廣場上22個噴頭隨時間的推移噴出逐漸成長的水的形態(tài)，以此隱喻歷史上帶給這個城市繁榮的水資源。白天不斷上升的水柱象征著19世紀早期印第安人在該地區(qū)挖掘的自流井，晚間被噴頭下投光燈照亮的透明鋪裝暗示著附件硅谷的高新科技。哈格里夫斯力求將功能與意義進行完美地結合，這個廣場不但成為公眾聚會、休息、演出的場所，也寓意著圣何塞市的歷史與文化，為公眾創(chuàng)造了多維的意義空間。

德國景觀設計師彼得·拉茨設計的杜伊斯堡風景公園是依城市遺產主題進行建造的著名公共景觀藝術。公園坐落于杜伊斯堡市北部，這里曾經有著名的A.G.Tyssen鋼鐵廠，但是已于1985年關閉，留下了無數(shù)的老廠房和構筑物。拉茨的設計思想是將原來的工業(yè)設施保存下來，融入今天的生活和景觀之中。首先，原有的煙囪、建筑、鐵路等予以保留，但是被賦予了新的使用功能。高爐設備被改造為供人攀登、遠眺的地方，廢棄的鐵路被設計成大地藝術，混凝土成為攀巖訓練場。其次，工廠的植被予以保留，任其自由生長，廠區(qū)堆積的礦渣、焦炭成為一些植物生長的介質。第三污水被處理，和雨水一道形成可循環(huán)利用的資源。拉茨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有工業(yè)遺產，并創(chuàng)造了新的情境激發(fā)人們對于遺產進行嶄新的解讀。人們在公園中不但滿足了娛樂、休憩、交流的日常生活需要，而且對城市發(fā)展歷史和遺產有了更加深刻和直觀的體驗。

城市民俗是城市歷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當今城市現(xiàn)代化進程的加快，保存民俗文化已經成為城市管理者的共同理念。從某種角度來說，城市民俗是城市的記憶，并且是城市文化歷史的源泉，具有獨特的內涵與鮮明的特色。通過城市廣場上的景觀藝術來將民俗文化視覺化和具象化，可以展現(xiàn)這個城市的歷史，吸引公眾參與其間。如武漢市民廣場旁的民俗雕塑就很好地展現(xiàn)了武漢市的民俗歷史。《熱干面》雕塑再現(xiàn)了武漢老少皆宜的早點，說明了城市獨一無二的生活特色。《納涼》則再現(xiàn)了30年前至今武漢在炎熱的夏天所特有的“竹床陣”景象。在沒有空調的日子里，家家戶戶將竹床搬到馬路上，竹床的長龍就是“竹床陣”。特有的生活方式逐漸成為地域文化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成為城市公民的共同意象。行走在這種景觀藝術作品所組成的步行街上，人們會在與民俗場景的對話過程中，產生一種歸宿感，留下城市歷史的深刻記憶。

2、人事紀念主題

出于紀念城市發(fā)生的重大事件或杰出人物而設計的景觀藝術一直是最常見的類型之一。我們經?？吹降氖歉鞣N“紀念碑”，這種被人為聳立在公園、廣場、街道等公共場所中的巨大的、耐久的、莊嚴的建筑物——如凱旋門、林肯紀念堂、自由女神像、拉西莫爾群雕以及天安門廣場上的人民英雄紀念碑等——在城市空間處于特殊的地位。正如吉迪翁所說：“每個時期都會產生創(chuàng)造紀念碑式的符號的激情，而紀念性恰恰來源于人類創(chuàng)造各種符號以象征他們的活動、命運、宗教信仰和社會信仰等意義的永恒要求?！盵6]33從古至今，無論是圖拉真紀念柱、金字塔還是“鳥巢”，人們建造巨大體量的紀念性建筑一直是生活中的重要事件。通過對于城市景觀藝術的“閱讀”，我們可以了解那些被這個城市所記住的重大事件和人物，從而加深對于城市的理解。

我國城市公共空間中大量放置著革命歷史、英雄烈士題材的公共雕塑，主要用來表達人們的深切緬懷，并發(fā)揮教育作用。這些大量存在于全國各地的烈士陵園、紀念公園的藝術作品主要是受到前蘇聯(lián)的社會現(xiàn)實主義雕塑影響而開始制作，在愛國主義和民族情結的渲染下而長盛不衰。如1990年樹立在上海市中心人民公園內的《五卅運動紀念碑》就是用來緬懷那些為共和國的誕生而犧牲的先烈的。這座雕塑由不銹鋼制造的主體雕塑、青銅鑄造的圓雕和紫銅鍛造的浮雕組成。主體雕塑由“五卅”兩個字變化而來，輕快的不銹鋼材料加強了體塊在空間運動的節(jié)奏。那些拔地而起的形體具有氣沖霄漢的氣勢，表現(xiàn)了雕塑的主題。我們可以在整個雕塑中看到被生存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工人、有振臂高呼的學生、有摩拳擦掌的人群。在紅旗的指引下，人們正在覺醒，準備戰(zhàn)斗。各種人物形象通過幾何塊狀體的錯位、排列和組合，形成一種不斷強化的視知覺動力。整個雕塑通過主題統(tǒng)一的敘事，不斷強化人們的印象，創(chuàng)造了一種紀念性的環(huán)境。人們在這種環(huán)境中很容易產生對于符號意義的正確解讀，并產生精神上的感染。

相比于國內大多以圖像式手法表示紀念的創(chuàng)作方式，西方不少優(yōu)秀公共紀念型景觀采用了更加復雜的象征和隱喻手法。如林瓔設計的越戰(zhàn)陣亡將士紀念碑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華盛頓的越南陣亡將士紀念碑是大地藝術與景觀藝術相結合的公共作品，其場地被按等腰三角形切去了一大塊，形成一塊微微下陷的三角地，象征著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V字形的長長的擋土墻由磨光的黑色花崗巖石板構成，一望無際，刻著57692位陣亡將士的名單，形成‘黑色和死亡的山谷，鏡子般的效果反射著周圍的樹木、草地、山脈和參觀者的臉，讓人感到一種刻骨銘心的義務和責任。V字形墻的兩個邊分別指向華盛頓紀念碑和林肯紀念墻，將這種紀念性帶入整個歷史長河之中?！盵7]198整個紀念公園的所有元素都指向了對于戰(zhàn)爭的反思與紀念，如果說當我們面對某單個元素尚難以理解時，那么將它置于整個公園的結構之中將十分清楚地顯示出創(chuàng)作者的意圖。整個公園并沒有采用具象形的戰(zhàn)爭雕塑來表現(xiàn)主題，而是通過大地上的切割、V字形墻、長長的陣亡名單、鏡子般的反射效果等元素使公眾自然地聯(lián)想起有關越戰(zhàn)這一事件，促使人們對戰(zhàn)爭進行反思。

3、宗教哲學主題

以宗教或者哲學為主題的景觀藝術的目的在于啟發(fā)人們的思維，含義雋永并且富于教育意義。這種題材的景觀藝術具有普適性，無論是城市公民還是外地游客，都會在對藝術的審美與思索中，產生與之交流的愿望。

意大利建筑師斯卡帕所設計的布里昂家庭墓地是一件融合建筑、景觀、雕塑于一體的，富于宗教與哲學意義的藝術作品。墳墓布置在L型的角上，在曲線的拱頂下，布里昂和他妻子的石棺優(yōu)美地相互傾斜靠近，石棺上有精美的階梯狀花紋。旁邊隧道的墻上有兩個交叉的圓環(huán)，象征著他們永不分離的婚姻，其中藍色邊象征男性、粉紅色邊象征女性。隧道東部的水面上漂浮著十字形的石板，在宗教中象征著贖罪與超度。水池平靜地倒映著天空，似乎在告訴我們地面下存在的另一個世界。整個設計中充滿了階梯狀裝飾物和圓環(huán)，設計師用豐富的宗教符號，成功地喚起了對于死后生命的想象，體現(xiàn)了天主教的信仰。我們從中可以得到多種解讀，如布里昂夫婦的感情、對于宗教世界的想象、濃厚的人本主義理念等等。

野口勇的公共景觀藝術一向富于哲學意義，他希望將他在美國和日本所感悟的哲學理念灌注到他的藝術作品之中。比如耶魯大學貝尼克珍藏圖書館下沉庭院就是野口勇對日本枯山水造園思想的一次全新詮釋。他在狹小的庭院中創(chuàng)造出三個純粹的形象：一是低矮的金字塔造型，象征著地球或宇宙中其他物質的存在；二是環(huán)狀造型，使人聯(lián)想起太陽或某種純粹的能量；三是一個立方體象征著機遇。三件雕塑被雕刻出簡潔而光滑的輪廓，暗示著野口勇對于浩渺宇宙的感悟。野口勇在關于此庭院的記錄中寫到，“這個庭院的尺度是要人們通過想象力來感受的，庭院試圖給人以對空間的無限遐想或者傳達一種隱居式感覺。整個庭院包括建筑外墻都一致地選用了磨光白色大理石，渾然一體，也稱為一件完整而統(tǒng)一的雕塑，充滿了神秘的超現(xiàn)實主義氣氛?！盵8]60野口勇將哲學思維融入景觀化地設計中，給人們提供了一處靜謐的空間，引導著人們深入地思考其中蘊含的意味。

4、生活情趣主題

隨著城市中大眾對于公共事務的參與，他們的審美訴求在景觀藝術的選擇上發(fā)揮了更大的作用。一種以波普藝術為代表的大眾藝術形式首先在美國風靡開來。這些藝術家開始挑戰(zhàn)傳統(tǒng)景觀藝術，將那些莊嚴肅穆的紀念雕塑拉下神壇，代之以平民化的作品，反映世俗的情趣，其中代表人物就是克萊斯·奧登伯格。他的作品詼諧幽默、調侃常規(guī)，例如他設計的“反紀念碑”系列雕塑，調侃華盛頓紀念碑的一把大剪刀、巨大的別針、衣架、自行車腳蹬、領帶等。這些蘋果、購物袋、衣夾、領帶本來是生活中常常能見到的必備日用品，但是當它們以一種夸張的尺寸被放大出現(xiàn)在公共領域的時候，就與其本身的環(huán)境語境相脫離，具有特別的意義?？巳R斯·奧登博格常采用的手法是將日常生活中普通物體放大幾倍、幾十倍置于城市公共廣場，這種超大型的尺寸與人的視覺經驗相沖突，給人帶來視覺上意想不到的震憾，使人對于平淡的日常生活產生新鮮的體驗。因此奧登伯格的景觀藝術簡單看來是由于比較形象地反映了公眾日常生活，容易被大眾理解而受到喜愛的，但是在更深的層次上這些藝術品其實是將日常生活以夸張的方式進行呈現(xiàn)，從而引導公眾以新的視角去關注我們的生活，這才是奧登伯格作品的深層含義。

5、自然生態(tài)主題

由于現(xiàn)代文明發(fā)展造成的生態(tài)失衡、環(huán)境污染、溫室效應等問題，對于自然生態(tài)的關注越來越成為藝術家們創(chuàng)作的重要創(chuàng)意來源。我們在當代景觀藝術中也發(fā)現(xiàn)不少自然生態(tài)主題的作品，這些作品可以說是藝術、功能與生態(tài)的完美結合。尤其令人感興趣的是，這些藝術家開辟了藝術與社會、自然相結合的新路，使公眾在享受功能、體驗美感的同時受到教育，展現(xiàn)了藝術介入社會實踐所產生的巨大作用。

荷蘭景觀設計師高伊策領導設計的荷蘭東斯爾德大壩項目是基于生態(tài)考慮的巧妙設計。市政當局的原初目的是將大壩建成之后的廢棄建筑和材料垃圾場地重新改造，變成一個田園詩般的人工濕地。但是高伊策認為這樣造價太高，并且不一定適合當?shù)氐纳鷳B(tài)。他首先將砂石平整建成高地，使人們沿著大壩行駛時可以看到廣袤無垠的大海。然后對于這塊土地進行藝術化處理，采用附近蚌養(yǎng)殖場的廢棄的蚌殼進行鋪地。將蚌殼布置成有韻律的圖案，形成黑白相間的條狀或棋盤狀的大地藝術。當司機疾駛而過時，會領略到大海的美景和黑白相間的大地藝術。并且在若干年之后，蚌殼在自然力的作用下會逐漸消失，與大自然重新成為一體。經過巧妙的設計，原來的垃圾場變成為大地藝術與各種鳥類動物相結合的充滿生機的景觀。高伊策在這個公共景觀設計中用最少的投入取得了最佳的效果，所采用的人為干預只是為了使生態(tài)更加完善，同時也為司機創(chuàng)造了美輪美奐的大地藝術，可以說達到了藝術與生態(tài)的完美結合。

6、觀念創(chuàng)意主題

觀念創(chuàng)意型的景觀藝術主要體現(xiàn)為裝置景觀藝術和大地藝術方面，這類作品在現(xiàn)代城市公共空間中并不多見。主要原因在于這類作品非常注重自身的創(chuàng)意性，往往與廣大市民的文化背景和理念認知有一定距離，不像波普藝術那么容易得到大眾的歡迎。它具有先鋒藝術的特征，更注重一種美學實驗和對于人的慣常理念的挑戰(zhàn)。但是在當今存有的這類少數(shù)藝術品中，它們往往給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克里斯托和克勞德的包裹德國國會大廈藝術品可以說是形成轟動效應的著名作品。經過24年的努力，他們終于在1995年夏天實現(xiàn)了對德國國會大廈進行3周時間的包裹。整個包裹行動共花去包裝材料噴呂銀色聚丙烯粗纖維布10萬平米70塊，每塊面積為37m*40m；藍色聚丙烯繩15600m，耗資1400萬馬克。整個工程動用1500多人，耗時23小時。從6月23日至7月6日的15天的展出時間里，4000多萬人從世界各地來到這里。對于此次藝術展示，專家和公眾都給與了高度評價?！霸谡钩龅淖詈笠惶?，氣氛達到了高潮，一群歌唱家在正門演唱著流行歌曲；幾乎所有的媒體記者都在這里趕制最后的報道；年輕人在這里扎營露宿；許多人想到明天這件藝術品就不復存在，依依不舍，淚流滿面?！盵9]221這個藝術項目之所以取得巨大成功，是由于其內在蘊含的深刻意義。藝術家以具有沖擊力的藝術形式提供了多種理念解讀的可能。國會大廈是德國的政治中心，作為悠久歷史和許多重大政治事件發(fā)生的所在，代表了權威、服從、莊重等等意象。但是藝術家竟然能夠用纖維布將其完全包裹起來，成為一件類似于大地藝術的作品，則帶給我們以深刻啟發(fā)。這種啟發(fā)并不在于僅僅將整個作品理解為一件類似雕塑的圖像式表達，而應該看到藝術家向我們展示了藝術可以說服政治、美也可以化解威權，從而向我們揭示了人類更美好的生存的可能。

一些大地藝術家也通過巨型體量的作品來傳達個人獨特的創(chuàng)意，其中史密斯的《螺旋防波堤》在形式與內容上都達到了極致。這是一個在猶他州大鹽湖上用推土機推出的458米長，直徑50米的螺旋形石堤。這個巨型“巖石雕刻”十分遙遠又極難找到，所以在大眾眼中具有朝圣般的性質，似乎它并不是一件人工作品，而是自古以來就存在在那里。漩渦根據(jù)傳說是由湖底與大西洋相連的地下通道產生出來的，因而使人們在欣賞這件作品時總感到一種神秘和對大自然的敬畏?！啊堵菪啦ǖ獭吠ㄟ^它的曲線，獲得了象征意義，既與神話相關，也與宏觀和微觀的現(xiàn)實領域相關。就像那優(yōu)美的粉紅色調是大量微生物的出沒所產生的那樣，螺旋線是來自藝術家充滿詩意地抓住了自我毀滅和自我再生的自然進程。”[10]28因此我們不能僅僅將這件大地藝術看作為一個壯觀的螺旋形物體，而應該透過作品震撼的形式去感受藝術家對于大自然神秘力量的揭示，對于宇宙進程的詩意表達。

當代城市景觀藝術不僅為公眾創(chuàng)造了休憩、交流的場所，悅目的綠化和水景，而且在精神上帶給公眾以愉悅和享受。這種精神愉悅反映了景觀所蘊含的豐富意義體驗，表現(xiàn)了景觀具有的藝術性特質。由于景觀藝術獨特的形式語言和環(huán)境體驗方式，公眾對其符號意義的解讀需要在系統(tǒng)結構中從直接意指和含蓄意指兩個層面進行。以這種符號審美模式考察國內外優(yōu)秀景觀藝術，可以發(fā)現(xiàn)其主要表現(xiàn)為六大類型。對于景觀藝術多維意義的研究不但發(fā)掘出其豐富多彩的內涵，也揭示了景觀成為藝術的根源。同時這對于景觀藝術設計或景觀藝術批評也不無借鑒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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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馬欽忠.公共藝術基本理論[M].天津：天津大學出版社，2008.

[10]（美）H.H.阿納森著，丹尼爾·惠勒修訂.西方現(xiàn)代藝術史·80年代[M].曾胡等譯.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2.

作者簡介：趙劉（1980-），男，安徽鳳陽人，博士，無錫商業(yè)職業(yè)技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景觀藝術、旅游產業(yè)。

（責任編輯：楊立民）

基金項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資助項目“景觀藝術的審美體驗研究”（項目編號：12YJC760121）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