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霞
聞著米香去插隊
◎陳玉霞
出生在山西皇城相府邊兒的父親,吃著小米長大,是個“米老西兒”。聽母親講,父親14歲就參加革命,到新中國成立后,把她從山西陽城接到冰城哈爾濱成家。從我記事起,我和父親一樣,就最愛喝親戚和老鄉(xiāng)從老家陽城帶回來的小米熬的粥。每次母親一看我們父女倆喝粥時那個有滋有味的美樣兒,都會不由得撲哧一笑說:“瞧你們那兩個米老西兒!”
記得那是在上世紀(jì)70年代的一天,父親回家后突然笑著問我:“霞,爸給你找了個喝小米粥的機會,你愿意去嗎?”“愿意!”我笑嘻嘻地答。真沒想到這一個小小的回答,竟然讓中學(xué)剛畢業(yè)的我,就開始了到山西老家插隊的生涯。當(dāng)我乘坐的火車快進娘子關(guān)的時候,外地人覺得連“哐當(dāng)、哐當(dāng)”的火車行駛聲,都變成了“吃醋、喝醋”聲時,我聽到的卻是喝小米粥香得“哧溜、哧溜”的美味聲了。
后來,我就在離皇城相府不遠(yuǎn)的一個村子里插隊了。從此,在那個有苦有樂的土圪梁梁上,我不僅偷偷地讀了趙樹理的小說《小二黑結(jié)婚》,還學(xué)會唱了一首首民歌。這些好聽的民歌,既點燃了我們的愛情之火,又讓我們在土圪梁梁上的柿子樹下,演繹了“想你想得迷了竅,抱柴禾掉進了山藥窖”的戀情。
最難忘的還是小米飯,可讓我這個小“米老西兒”給吃過癮了。什么小米煎餅、小米南瓜燜飯、小米粥面旗子、小米面窩頭,我都嘗了個遍??墒俏疫€是特別愛喝老鄉(xiāng)們用砂鍋熬的小米粥。有一回鬧胃病,一直好不了,房東李大娘就給我熬小米粥。她把砂鍋放在焦炭火爐上,水燒開時,就將金黃金黃的小米粒兒下到鍋里,開始在慢火砂鍋里熬著,直到熬得金燦燦的米花兒開滿了鍋時,那米香味兒就漸漸地溢出鍋來。直到滿屋子都是米香味時,小米粥就熬好了。李大娘給我盛了一碗,我先喝了一口,黏黏的米粥直粘嘴,還有一股撲鼻的堿味兒呢!一碗小米粥進肚,我就覺得難受的胃里漸漸地舒服起來,像是小時候肚子不適時,母親用暖暖的手給我細(xì)揉肚子一樣。我的精神頭一下子就來了。接下來我堅持一天喝三頓小米粥,真沒想到就這么連喝了一周后,我那傷了的胃真的就恢復(fù)如初了。在每年回家探親時,我總是要鼓搗些上好的旱地小米給父親帶回去。每次帶回去,母親給父親熬好粥時,父親總是不急著喝,而是端著碗先盡情地聞上好一陣子,才一絲一絲地品了起來。又是陶醉好一陣子后,父親才意味深長地說:“真香啊——我又回到咱陽城老家了……”
后來,我留在了山西。再后來,父親去世了。遵照父親的遺囑,我們把他和母親的骨灰送回老家陽城蘇村。我們兄弟姐妹們知道,我們父親母親落葉歸根后,他們每天都可以醉在家鄉(xiāng)的米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