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唱首歌

◎ 沈滄瀾

1 6歲時，我喜歡的女生名叫丁離，坐在我的前座。

那時候女生中間流行一個游戲，挑1 0名歌手，喜歡或者討厭，以匹配率確立友情。我和丁離的匹配率只有2。1 0名歌手中我們都喜歡的只有沈慶和孫燕姿，而選孫燕姿還是因為我作弊——我知道丁離有孫燕姿所有的卡帶。

這完全不妨礙我喜歡她。喜歡她永遠(yuǎn)干脆爽朗，喜歡她總是坦坦蕩蕩。我沒有想到她會喜歡沈慶，這是一個意外之喜。

那時候我瘋狂迷戀三件事：溫瑞安的武俠小說、校園民謠、前座的丁離。而后兩者總是相伴而來，我經(jīng)常輕輕哼著民謠，帶著一種喜歡丁離的溫軟心情，沒有升學(xué)、沒有名次、沒有不被人看好的未來。

我精心策劃著一場告白，決定把自己的心意唱給她聽。我在家關(guān)起房間門跟著復(fù)讀機(jī)一遍遍地唱，直到機(jī)會來臨。

市里要舉辦一場中學(xué)生定向越野競賽，全市高中每個班都選出一男一女兩個學(xué)生參加。丁離是長跑健將，選她是眾望所歸；我是地理課代表，選我則是差強(qiáng)人意。她扭頭丟給我一句話：“第一歸我，第二隨你?！?/p>

定向越野競賽在一個有山的公園舉行，要求依次到達(dá)指定的地點，最終到達(dá)終點。利用太陽和光線判斷方向，利用地圖等高線判斷地勢高低，我很快完成了所有點的探測。但在終點處我沒有看到丁離，想著要不要拐回去幫一下她，一扭頭，她竟和我擦身而過：“快走呀?！蔽腋谒竺媾苓^了終點。

她是長跑健將，我是運動“廢柴”。但這場定向越野競賽，體力與智力并重，我們終于有了交會。

內(nèi)心有種不能與人言說的竊喜，我順路載她回家。

天氣爽朗，微風(fēng)輕拂，我們路過一片河邊的青草地時，她從車后座跳下來，我推著車跟了上去。

再也沒有更好的告白時機(jī)了。于是，我在她身邊輕唱起在家練了無數(shù)遍的歌：“在那悠遠(yuǎn)的春色里，我遇到盛開的她，洋溢著炫目的光華，像一個美麗的童話……”

她的表情古怪極了，等我唱完，她終于說：“你知不知道，你唱歌根本沒有調(diào)？”要表白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我的心情跌落到谷底。

她后面的一句話又拯救了我：“讓你感受一下這首歌的正確唱法?！彼渤艘槐檫@首歌，音色略微低啞，神情邈遠(yuǎn)。然后，她轉(zhuǎn)過頭對我說：“我暫時還不想談戀愛?！?/p>

我們?nèi)匀皇乔昂笞?，我們沒有“學(xué)霸”與“學(xué)渣”的距離，也沒有“麥霸”和“麥渣”的距離。只是少年和少女的成熟啊，總是那么不同步。

五音不全的我，在今后的人生里，再也沒有勇氣為另一個人唱一首歌。大約，一生，也就是在那個年紀(jì)，面對那個人，才能荒腔走板地唱一首《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