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亞楠
談起閱讀經(jīng)驗,作家東西提到了一本讓他極有“相見恨晚”之感的書,名叫《骰子人生》,作者是美國的盧克·萊恩哈特。
小說講一個生活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精神分析師,名叫盧克,他原本過著城市中產(chǎn)階級那種高貴優(yōu)雅的生活,但三十歲之后,他逐漸覺得自己的工作“了無生趣”,自己的生活也“有如一片乏味的海洋”。百無聊賴的他開始多次考慮自殺,他經(jīng)常在大橋或地鐵處徘徊,或望著毒藥“是的寧”發(fā)呆,并偷偷買了把手槍。就在他隨時準備結(jié)束自己生命的時候,一枚骰子改變了他的命運。
盧克發(fā)明了一種擲骰游戲,成了一名“擲骰者”。游戲很簡單,用八個字概括為:寫下選項,擲骰決定。擲骰者只需遵守一條規(guī)則,那就是絕對服從骰子的命令。由于寫下的選項并不總是擲骰者的意愿,因此每一次擲骰,都是對參與者自我心理底線的突破。在骰子的帶領(lǐng)下,盧克在全國各地興建起了擲骰中心,開始了一系列打破常規(guī)的行為,比如他會突然在桌子上大哭,甚至跟著骰子的指引誘奸同事的老婆。為了試驗人類靈魂的可塑性,盧克拓寬“戲路”,扮演記者、白癡、逃犯、色情狂等各種角色,他裝瘋賣傻無所不為,就算弄得拋妻棄子,眾叛親離也在所不惜。小說用這種奇絕的方式探究了人性之惡,觸摸了靈魂的邊界。
東西說他之所以對此書“相見恨晚”,是因為90年代的時候,他曾寫過一個叫《關(guān)于鈔票的幾種用法》的作品,講一個下崗工人,發(fā)了1000塊錢工資,正琢磨著怎么花。因為剛沒了工作,此人變得極度不自信,每做一件事情,需要依靠外物對他的暗示才能進行下去。一次,他走出廠門,看到前面一個女子,心里便對自己說,“如果路燈突然亮了,我就跟著她走”。后來路燈竟然真亮了,那人就走在了女子后頭。走著走著,那人發(fā)現(xiàn)女子的職業(yè)是三陪女,就朝天空拋了一枚硬幣,“正面就跟她講價,反面則不講走人”—“人有時會借助外物來決定一件事情”,東西認為這點是他和盧克·萊恩哈特不謀而合之處。《骰子人生》對他的沖擊,不亞于他當年讀納博科夫的《洛麗塔》,認為作者窺見了他“內(nèi)心的秘密”。
我聽后卻在骰子的問題上糾結(jié)開來。我也經(jīng)常這樣,有時候明明下定一個決心,卻還是總想去征求別人的認同。這種心理原來是如此耐人尋味。東西到現(xiàn)在也還在思考這個問題,否則他不會在新作《篡改的命》里,寫到走投無路的窮人決定送走自己孩子的心理時,依靠一枚硬幣做出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