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儒
“八打棍”,這個很少有人聽過的名字,曾經(jīng)是陜西千陽民間很火的社火表演藝術,但如今,學習表演“八打棍”的年輕人卻越來越少。
作為“八打棍”省級非遺項目傳承人,56歲的趙崇科還能為“八打棍”找回昔日風光嗎?
日前,記者在陜西西府的千陽縣采訪時,第一次聽到“八打棍”這種民間藝術形式。千陽縣文化館干部蒲偉東告訴記者,千陽縣被列入省級以上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項目名錄的有千陽刺繡、千陽碗碗腔和千陽八打棍,其中千陽刺繡后來被省上以西秦刺繡的名義上報給國家,包括千陽刺繡在內(nèi)的西秦刺繡已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名錄。
蒲偉東說,可惜我縣刺繡和碗碗腔的傳承人都在去年先后離世了。被政府確認的非遺項目傳承人只剩下趙崇科了。他搞“八打棍”好多年了,但是外頭知道的人太少了。
生僻的“八打棍”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農(nóng)歷五月,是陜西關中西府寶雞市幾個縣夏收的季節(jié)。記者電話聯(lián)系到趙崇科時,他正在自家的麥場忙碌著。一聽記者想了解“八打棍”,趙崇科放下手中的活兒和記者聊了起來。
趙崇科是個農(nóng)民,1959年9月9日出生,家住千陽縣寇家河鄉(xiāng)龍槐塬村七組。這里距縣城有20多公里,距離寶雞市區(qū)約40余公里。
為什么叫“八打棍”?“八打棍”源于何時?
趙崇科說,關于“八打棍”的起源,當?shù)卣f法不一,歷史上也沒有相關的文字記載。根據(jù)他的老師、村上的老藝人秋志賢介紹,“八打棍”至少有二百多年的歷史了。清末,當?shù)厝嗽陂e暇時,以鼓為樂,以棍為道具,兩人對打,稱作“雙頭棍”。后逐步演變成八人表演的固定形式,故稱“八打棍”。
“八打棍”把民間舞蹈與民間拳術、以及民間武術器械對打等完美地結(jié)合起來,成為當?shù)孛耖g社火表演的傳統(tǒng)節(jié)目,多年來深受群眾喜愛。趙崇科在電話里向記者繪聲繪色地介紹了“八打棍”的表演特點。他描述說,表演者時而兩兩對打,時而四人對打,舞姿多變,非常優(yōu)美,表演時棍子的敲擊聲和鏗鏘激越的鼓聲也很有感染力,有點像武術中的棍術對練套路。他認為這種民間舞蹈表演形式較為罕見,它對于研究民間舞蹈與民間拳術的關系、與當?shù)孛袼椎年P系都有重要的作用。
趙崇科告訴記者,“八打棍”表演用的棍子就是普通的硬雜木棍,長度為五尺五寸,粗細如镢把,以握得住、順手為宜。棍子的顏色過去也沒有嚴格要求,大都是保持棍子原木的本色,但為了視覺效果,趙崇科將棍子染成中間黃色、兩頭紅色的統(tǒng)一樣式。
在過去,“八打棍”表演的服裝并無統(tǒng)一樣式,各穿各的,頂多在頭上扎個頭巾,顯得精神點兒。后來參加縣上和市上的表演時,給表演者穿上了統(tǒng)一的服裝,樣子就是你在照片上看到的那樣,像古裝戲的服裝。
“八打棍”的樂器配備很簡單,三個人就足夠了,一個打鼓,一個敲鑼,一個敲鈸。表演人數(shù)是八個人,我在縣上搞過一次三十二人的表演,不過通常還是八個人。趙崇科介紹說。
“八打棍”傳承人
趙崇科告訴記者,他13歲開始跟著村里的兩位老藝人秋志賢、王再岐學習“八打棍”,16歲時就能參加正式表演了。他說,那時候村子里的年輕人學習“八打棍”的很多,但是能學出來的不多。有的因為上學,有的因為外出打工,堅持不下來。即便是學會了的人,長時間不參加表演,也會手生。
趙崇科高中畢業(yè)后回鄉(xiāng)務農(nóng),但他一直喜歡“八打棍”的表演。自上個世紀70年代末開始,趙崇科學習和參加表演“八打棍”幾乎沒有間斷過,在村里老藝人的言傳身教下,他逐漸掌握了“八打棍”的技術要領?!鞍舜蚬鳌钡呐啪毢捅硌菀话闶窃诖汗?jié)和農(nóng)閑時進行,平日里難得一見。近年來,隨著村里幾位老藝人的相繼離世,年輕人紛紛外出打工,“八打棍”面臨著被年輕人淡忘甚至斷代失傳的危險。
2007年,趙崇科在有關部門的協(xié)助下,開始整理“八打棍”的資料,并向省上申報,將其列為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據(jù)趙崇科說,2008年,“八打棍”被正式列入省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名錄,趙崇科被確認為這項民間藝術的代表性傳承人。根據(jù)有關規(guī)定,省上每年都會劃撥???,支持趙崇科推廣和傳承“八打棍”?!扒拔迥昝磕晁那г髞碓鲋廖迩г?。這錢是直接打到我銀行卡上的,沒有經(jīng)過中間環(huán)節(jié)?!?/p>
趙崇科告訴記者,秋志賢、王再岐兩位已故的民間老藝人分別為“八打棍”的第四代和第五代傳承人,到自己這一輩應該算第六代傳承人。而“八打棍”的第一、二、三代傳人已無法考證。據(jù)悉,經(jīng)過多年的學習和演出實踐,趙崇科已經(jīng)能夠獨立組織排練和演出,并對“八打棍”的套路、表演形式、服裝道具等方面做了規(guī)范和創(chuàng)新。盡管如此,趙崇科對“八打棍”的現(xiàn)狀并不滿意,他在2012年提交的一份書面材料中這樣寫道:“由于第一、二、三代傳人不詳,第四、五代傳人相繼去世,有些套路已經(jīng)失傳,致使觀賞性有所降低?!?/p>
千陽縣一位中年男子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我小時候就見過‘八打棍表演,感覺那時候的表演要更精彩一些,表演的人好像都有點功夫。不像現(xiàn)在,看上去都是些花架子?!?/p>
傳承步履維艱
記者了解到,近些年,趙崇科在縣文化局等單位的支持下,多次向本縣職業(yè)中學的學生教過“八打棍”,還在本縣張家塬鄉(xiāng)柳家塬村給村民教過。平日里只要有空,趙崇科就帶領本村及鄰村的一些“八打棍”愛好者,手把手給他們指導,教他們排練,并利用廟會、社火游演等機會,參加表演。
趙崇科說,鄉(xiāng)里每年正月十八舉辦的青苗古會,他們都會參加演出,除此之外,就是每年的年關前后和農(nóng)閑時間組織人員進行排練和演出。趙崇科和他的隊員們平時很少有機會外出表演,讓他自豪和難忘的是,上個世紀80年代初,他曾帶領自己教的“八打棍”隊員參加了寶雞市首屆民間藝術節(jié)。上世紀90年代,在陜西省第四屆農(nóng)民運動會上,他又帶隊參加了開幕式的表演。2012年,在千陽縣千湖國家濕地公園開業(yè)典禮上,趙崇科率隊表演的“八打棍”給中外游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讓領導非常滿意。
趙崇科還說,通過這幾年的排練,他已經(jīng)教出了趙崇剛、張萬年、張永紅、毛文成等近70人,并且以這些“弟子”為骨干,經(jīng)常組織“八打棍”的排練和表演,在傳承這項民間藝術的同時,又豐富了村民文化生活,甚至還調(diào)動了附近村民的參與熱情。
在談到“八打棍”的現(xiàn)狀和未來時,趙崇科表示也有困難和隱憂。首先是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持,雖然政府每年都有專項撥款,但要維持幾十人的演出團隊的日常開支,還是顯得少了些。
趙崇科記有經(jīng)費使用的賬目,以2012年為例,他花了4500余元更換了部分表演用品,如箱具、服裝、道具、鑼鼓等,又花了3200余元對招收的一些徒弟進行培訓和排練。總共花去7700余元,把政府給他的補貼全搭上還不夠。
趙崇科無奈地說,他們的商業(yè)演出幾乎沒有,本身沒有啥收入,只能靠贊助和政府扶持,三年前雖然更換了一批箱具、服裝、道具、鑼鼓等演出用品,但仍有多數(shù)人的裝備比較陳舊,需大面積更換添置。其次,是人才的匱乏。他承認,在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和農(nóng)村文化生活多元化的今天,許多中青年對傳統(tǒng)民間藝術缺乏認識和熱情,“八打棍”流傳的范圍又極小,“八打棍”面臨著被年輕人冷落淡忘、甚至傳承斷代的危險。
趙崇科還提到,由于“八打棍”一直延續(xù)口授身傳的教授方式,缺乏文字資料,他深感自己能力有限,需要安排專人進行搶救性整理那些即將失傳的套路,形成資料,以保證傳承的準確性,并不斷挖掘和添加新的內(nèi)容,確?!鞍舜蚬鳌蹦軌蚺c時俱進,傳承下去。
記者問趙崇科有啥愿望或者說夢想,電話那頭的趙崇科說:“沒有別的想法,就是希望將來能成立一個千陽八打棍傳習所,在這里授徒、展演、培訓,使千陽八打棍代代相傳?!?/p>
(本稿圖片由千陽縣文化館提供,特此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