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聲悠悠傳千年（二）

茱鸝

午后，忽降大雨，眾人閃進路邊小院躲雨，只見院內(nèi)一小哥正急急忙忙地將屋檐下的大型粗坯搬入屋內(nèi)，原來這院落內(nèi)恰好有一家私人作坊。

小哥向我們介紹，他家世代從事利坯，而他雖然只有二十出頭，卻已經(jīng)跟從父親學(xué)習(xí)6年了。在大家的要求下，小哥爽快地答應(yīng)我們演示利坯過程：開燈，上工作臺，放平粗坯，馬達轉(zhuǎn)起來，只見他熟練地使用各種刀具，里里外外地修了起來。話說小哥可真不是一般地專注，絕對是物我兩忘的境界。原以為他只會粗略地演示一下，哪知他就真的專心致志地修起這個坯來，一修就是半小時，而我們一干人議論的議論，拍照的拍照，都與他無關(guān)，他的眼里和心里就只有這個坯。想想也是，一個是泥一個是刀，稍稍不慎就會導(dǎo)致殘破，雖說手工有些誤差很正常，但就我作為一個行外人仔細觀察作坊內(nèi)陳列的白坯，完全看不出大小、高矮、厚薄上差異。這是完全靠專注、經(jīng)驗、熟練而造就的一致！

作坊里都是半成品，在角落里被我覓到一個成品，非常普通的白瓷瓶。如果這個瓷瓶出現(xiàn)在商店里，我想我都不會看它一眼，而此時，得知它是如何被制作出來，欣賞它對稱的器型、優(yōu)雅的弧度、勻薄的瓷壁、溫潤的釉色，忽然有種驚艷的感覺。

田園雅士之家——石嶺民俗村

入夜時分，來到當(dāng)?shù)厝送扑]的飯莊“石嶺民俗村”。車在有些荒涼的公路邊停下，一抬頭見馬頭墻小青瓦，而燒窯用的松枝統(tǒng)一以半圓形橫截面朝外的方式堆成一堵有著無數(shù)深淺年輪的木色院墻。再進門，見石凳石槽古碾，磚土墻里隨性地嵌著青花碎瓷，冒出片片嫩蕨。

繼續(xù)往里走，跨過一個小小荷塘，右手邊是兩層的木質(zhì)小樓，鏤空的窗欞和廊下掛起的瓷燈，流露出田園雅士之家的風(fēng)范。 綠蔭深處是一個點綴著疏竹假山、藤蔓流水的四方小院。小院南北東西的灰瓦白墻下都搭有門廊，有的廊下是大段原木為桌椅的古樸，有的廊下是青花圓桌凳的閑適，若不是看見一側(cè)瓦房下出品了一鍋鍋燉菜的開放式廚房和相鄰的實物點菜區(qū)，都快忘了這里是餐館。

依山拾階而過，又見一處綴著青花瓷燈的原木門廊，往里張望，只見屋墻被設(shè)計成原木劃分的九宮格式落地玻璃，每格均置有精美瓷器；而一側(cè)的高大屋門是兩扇原木框的玻璃門，玻璃間鋪滿了青花白瓷圓片，無比吸睛。走近仔細端詳，這些邊緣殘缺、并不規(guī)整的圓片似是碟子，也可能是碗底的殘片，有大有小，青花紋飾各不相同，未被刻意洗凈，多多少少粘著些泥土。這些脫胎于土、成型于火、獲靈韻于青花、已然“玉碎”的殘片，雖百千載不腐，但何日再續(xù)輝煌？

流連忘返間夜色已濃，于是返回包房。嘿，心急的老饕們已置辦了滿滿一桌子生態(tài)土菜！個個色澤鮮亮、香氣撲鼻。既然是來江西地界吃土菜，各類干菜，如筍干、黃花菜、蕨菜、地耳一定是要吃的，當(dāng)?shù)佧u水點的豆制品必然是要嘗的，大名鼎鼎的贛菜起碼擇其三五，特色點心也絕對不能漏！

大概是餓了，或者是配著青花瓷盆泛著紅光的紅燒肉特別誘人，第一筷子就直搗硬菜——壓鍋黑豬肉！上好的五花肉，肥處不膩、瘦處不柴。相較于微甜的大塊江南紅燒肉，我發(fā)現(xiàn)更愛這里的，微辣開胃，而切成片狀的做法，除了緊實入味的好處，還能讓人放下吃多了的思想負擔(dān)，因為只是吃了薄薄的一片呀。

聽聞?wù)诘嫩蛾柸~應(yīng)該用鄱陽湖的草魚、鯽魚、鯰魚來做，石嶺的廚師把魚的品種替換成了當(dāng)?shù)氐狞S辣魚，也就是江南人稱的昂刺魚。昂刺魚肉質(zhì)細嫩，魚湯鮮美，配以當(dāng)?shù)氐臒ǎ谩磅r辣”兩個字形容再貼切不過。抵不住鮮的誘惑，我一口氣喝了好幾碗魚湯。

藜蒿炒臘肉是江西名菜。據(jù)說，在所有蔬菜與臘肉的組合中，最高境界當(dāng)數(shù)藜蒿。都說藜蒿獨特略帶藥味的香氣讓人回味，我倒是覺得除了香氣，這青白色嫩根既脆又糯的口感讓人迷戀。

筍尖豆干煲也是印象很深刻的一個菜，因為這道菜涵蓋了好幾個當(dāng)?shù)赝敛说囊兀汗S干、豆制品、咸菜，還有一層紅紅的辣油。一吃果然辣，應(yīng)該是當(dāng)晚菜品中最辣的一個，但是香啊，辣油香、咸菜香、筍干香，還有手工豆干特有的豆香，再辣也不能少吃?。」S似乎有些老，但扁長條的豆干吃口很好，軟軟的又有韌性，微微彈牙的感覺。

最后上來的是主食，本著一次性吃完當(dāng)?shù)靥厣呢澬?，大家點了三款點心。非常巧的是，雖然三款點心各不相同，名字里卻都有一個“粑”字。當(dāng)時隱約覺得這應(yīng)該不是巧合，回來后查了字典：“粑”是指糧食蒸熟后搗碎做成的餅狀食物，再仔細想想各款點心的工藝，瞬間明白了。

景德餃子粑其實就是一種蒸餃，面皮由米粉制成，略有厚度，內(nèi)餡是韭菜雞蛋豆干。而浮梁堿水粑則是炒米粉，據(jù)說是宋時景德鎮(zhèn)原創(chuàng)的點心，時至今日，仍舊是當(dāng)?shù)厝俗類鄣男〕灾?。這種米粉不是通常的面條形，而是短寬片狀，是由米漿加堿水固化蒸熟后的塊狀粑（也就是堿水粑）上切下的薄片。烹制時，與肉片、木耳、筍絲、椒絲、雞蛋、青蒜等一起旺火重油翻炒，加些許咸菜調(diào)味，炒出來噴香！米粉韌而不硬，就著各種或脆或柔不同層次的輔料一起入口，咸辣適中，口感豐富！

吃了一晚的香辣，最后的最后必須是甜品。曾經(jīng)有個深諳美食之道的姐姐教導(dǎo)，以甜品收尾的一餐才是完整和完美的。昌南麻糍粑是撒上砂糖黑芝麻的小團糍粑，甜甜糯糯涼涼，看著黏黏的倒也不粘牙。這小團糍粑是將蒸熟后的糯米搗成泥漿狀，然后用濕手撈起白白的糯米漿，從大拇指和食指間擠出小團而成。

你明白為啥三款點心里都有一個“粑”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