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凈而高貴的靈魂

荊墨

7月17日是楊絳先生104歲生日，我寫這篇小文，為這位百歲老人送上一份衷心的祝福。楊絳先生是文學(xué)家、戲劇家、翻譯家，也是女兒、妻子、母親。在上世紀40年代的上海，她因劇本《稱心如意》一炮走紅，繼因《弄真成假》、《風絮》而聲名大噪；一度搞得夫君錢鐘書先生很緊張，生怕風頭都叫她搶去。直到錢先生寫出《圍城》，這一局面才得到根本改觀。而她翻譯的《唐吉訶德》，被鄧小平作為國禮送給西班牙國王，至今印了70多次。

楊絳先生小時，父親有一次問她：“阿季（楊絳小名），三天不讓你看書，你怎么樣？”她說：“不好過?！薄耙恍瞧诓蛔屇憧茨?？”她說：“一星期都白活了?！焙髞?，她求學(xué)于振華女校，而后就讀于東吳大學(xué)、清華大學(xué)，并隨錢鐘書先生留學(xué)英倫。十數(shù)年時光中，與之打交道的盡是吳宓、朱自清、葉公超、錢穆、李四光、費孝通這樣的人物，一代民國學(xué)人的風華盡數(shù)展現(xiàn)在了她的生活記憶中。這一時期的楊絳先生最是享受。從女校到大學(xué)，無一不為之提供了寬松自由的氛圍，其活潑的天性得遇此境，自會生出快樂的情致，為人生留下諸多美好回憶。

楊絳先生的個性一如她的文筆，機智、俏皮，永遠帶著一份求知的好奇和諷世的幽默，這種品質(zhì)即使在最艱苦的歲月也沒有泯滅。她八年后從干?；貋?，動筆寫了《干校六記》，樸素而深情地寫道：“盡管億萬‘咱們或‘我們中人素不相識，終歸同屬一體，痛癢相關(guān)，息息相連，都是甩不開的自己的一部分?！彼裏o一句呼天搶地的控訴，無一句陰郁深重的怨恨，就這么淡淡地道來一個年代的荒謬與殘酷，展現(xiàn)了中國知識分子的赤子之心。女兒錢瑗一語道破：“媽媽的散文像清茶，一道道加水，還是芳香沁人。爸爸的散文像咖啡加洋酒，濃烈、刺激，喝完就完了?！?/p>

楊絳先生的守靜功力始終令人敬佩。她和錢鐘書先生春節(jié)時一樣專注學(xué)問，面對前來拜年的客人，只透過門縫寒暄幾句，沒有讓客人進屋，有些不近人情。正是因為有了這種超常守靜的功力，才鑄成大美之作。她最大的愛好就是讀書。當年，她一進清華就同“二書”結(jié)緣：一為讀書，二為“鐘書”。在1995年錢鐘書先生病重時，他們一家三口共同商定，用全部稿費及版稅在清華設(shè)一獎學(xué)金，名就叫“好讀書”，讓那些好讀書且能好好讀書的貧寒子弟，能夠順利完成學(xué)業(yè)。

楊絳先生至今仍筆耕不輟。在把錢鐘書先生數(shù)量驚人的手稿整理出來交付出版后，她寫了散文集《我們仨》，寫盡了對丈夫和女兒最深切綿長的懷念，感動了無數(shù)中國人。而時隔4年，96歲高齡的她，又意想不到地推出一本散文集《走到人生邊上》，探討人生的價值和靈魂的去向。103歲時，九卷本《楊絳全集》問世，其中就有她為《洗澡》創(chuàng)作的續(xù)作《洗澡之后》，文筆跟《洗澡》一樣，簡潔爽朗，精致干凈，從容淡定，分量滿滿，讀來脆香可口；書中還“保全了這份純潔的友情，也給讀者看到一個稱心如意的結(jié)局”。

楊絳先生雖滿腹才氣，卻極盡低調(diào)，隱含了她獨特的人生智慧。錢鐘書先生逝世后，她一如既往，閉門謝客。2004年《楊絳文集》出版時，出版社打算大張旗鼓籌劃作品研討會，她卻風趣含蓄的回絕了：“稿子交出去了，賣書就不是我該管的事了。我只是一滴水，不是肥皂水，不能吹泡泡?！彼钕矚g的名言是：“簡樸的生活、高貴的靈魂是人生的至高境界?！彼脑⑺鶝]有進行過任何裝修，舊式的柜子、桌子，室內(nèi)雖無昂貴的擺設(shè)，卻有濃濃的書香。她的人生已經(jīng)到了一種“純凈”的境界，正如她的文字，看似平凡、不動聲色的表達，充滿了哲學(xué)的韻味。

而今，104歲的楊絳先生身體健朗，思維清晰，風趣幽默，每天仍堅持鍛煉、練字和寫作。她常說：“時間在跑，地球在轉(zhuǎn)，即使同樣的地點也沒有一天是完全相同的。現(xiàn)在我也這樣，感覺每一天都是新的?！毕袼@種經(jīng)歷過人世滄桑的人，寫的東西皆從容淡定，分量滿滿。讓我們對這位才華橫溢、熱愛生活的老人，說聲“生日快樂！”祝您健康長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