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七律禪學思想

趙元鶴 章珞佳 張萌 王廷洋

摘要：黃庭堅是中國古代詩歌史上一位不可忽略的巨匠。雖然其主體學術(shù)思想及創(chuàng)作脈絡上傾向儒家學術(shù)思想，但他也深受著佛教禪學的熏染。在禪學方面，黃庭堅的造詣相當高深。這一點在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尤為突出。大量山谷詩都蘊含著濃郁的禪學意味。本文將從黃庭堅七律入手剖析其詩歌中的禪學思想。

關鍵詞：黃庭堅；七律；禪學；典故

在詩詞繁盛的北宋，文豪大家輩出。黃庭堅就是這樣一位巨匠，詩歌成就顯著。黃庭堅的詩歌創(chuàng)作特色在于大量使用典故同時又廣泛汲取創(chuàng)作靈感及素材，踐行著“無一字無來歷”的詩歌創(chuàng)作主張。在汲取的同時不忘融化在自己的詩歌字句之中，實現(xiàn)“奪胎換骨，點鐵成金”的詩歌理念。山谷七律中的禪學意味就是這樣的存在。

黃庭堅祖籍江西分寧，歷史上江西出現(xiàn)過馬祖道一、百丈懷海等著名禪師。時至北宋，江西成為禪學傳播最繁盛的地區(qū)，而分寧深受其影響?？梢婞S庭堅的禪學思想是在長期耳濡目染之下形成的。北宋時期，禪宗在士大夫間很流行，對當時的文人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深重的影響。黃庭堅禪學修養(yǎng)深厚，結(jié)友廣泛，其中不乏高僧大士。外在大環(huán)境與其自身內(nèi)部的禪學思想正好契合到了一處，這便為他禪學意味濃厚的詩歌創(chuàng)作創(chuàng)造了條件。

一.發(fā)展時期的禪學

《戲贈慧南禪師》作于熙寧元年，據(jù)考這首詩是黃庭堅在二十四歲途經(jīng)洪州時創(chuàng)作的。下面就通過這首七律來解讀他年輕時的禪學思想。

戲贈慧南禪師[1]1636

佛子禪心若葦林，此門無古亦無今。

庭前柏樹祖師意，竿上風幡仁者心。

草木同沾甘露味，人天傾聽海潮音。

胡床默坐不須說，撥盡寒灰劫數(shù)深。

此中提及當時禪學界的著名學者惠南禪師，即石霜楚圓禪師，可以看出惠南禪師的聲望很高。而從《黃庭堅年譜》中可知惠南禪師也在江西分寧，可見他與黃庭堅同出一地，他們二人又都是當時的名人，二人間必有交集。且從此詩的題目也能看出二人早已熟識。但“戲贈”卻略顯敬重不足，黃庭堅作為具有一定文學修養(yǎng)的名人使用略帶輕浮的詞，除了有他們是熟人的這層的意味外，還有年少氣盛的原因，年輕人難免修心不足。

首聯(lián)中的“佛子”指一切眾生，《法華經(jīng)·譬喻品》︰“今日乃知真是佛子，從佛口生，從法化生，得佛法分?！盵2]473“竿上風幡仁者心”，惠能禪師云：“暮夜風揚剎幡，聞二僧對論，一云幡動，一云風動，往復醻答，未曾契理。師曰：‘可容俗疏輙預高論否？直以風幡非動，動自心耳?！盵3]53

贈清隱持正禪師[1]1739

清隱開山有勝緣，南山松竹上參天。

擗開華岳三峰手，參得浮山九帶禪。

水鳥風林成佛事，粥魚齋鼓到江船。

異時折腳鐺安穩(wěn)，更種平湖十頃蓮。

這首詩作于熙寧元年，其中涵蓋了諸多佛學用語?！熬糯U”指《浮山遠錄》記述的佛正法眼藏帶、佛法藏帶、理貫帶、事貫帶、理事縱橫帶、屈曲垂帶、妙葉兼帶、金針雙銷帶和平懷常實帶?！八B楓林成佛事”的出處是《觀無量壽經(jīng)》：“水、鳥、樹林及與諸佛，所出音聲皆演妙法，與十二部經(jīng)合。若出定時憶持不失。見此事已，名見無量壽佛極樂世界?！盵4]202“折腳鐺”則出自汾州無業(yè)禪師：“茅茨石室，向折腳鐺子里煮飯喫過三十二十年?！盵3]163黃庭堅在此詩中寫到“更種平湖十頃蓮”，蓮于佛教是最高宗教精神的圣潔高雅的象征，《法華經(jīng)·妙音菩薩品》中：“爾時，文殊師利法王子見是蓮華，而白佛言：‘世尊，是何因緣先現(xiàn)此瑞，有若干千萬蓮華，閻浮檀金為莖，白銀為葉，金剛為須甄叔迦寶以為其臺？”[2]473雖是寫給別人的詩，其中也寄寓了自己的禪學思想。可見黃庭堅創(chuàng)作詩歌的用心程度。

兩首詩雖作于同年，但是時間間隔并不遠。但相較之下，內(nèi)涵有所增加，措辭也成熟不少。不難看出，黃庭堅的思想修養(yǎng)有所提高。

二.成熟時期的禪學

戲題水牯庵[1]1732

水牯從來犯稼苗，著繩只要鼻穿牢。

行須萬里無寸草，臥對十方同一槽。

租稅及時王事了，云山橫笛月輪高。

華亭浪說吹毛劍，不見全?？上碌?。

這首詩作于元豐五年，即《戲贈慧南禪師》和《贈清隱持正禪師》十五年后。首聯(lián)“水牯從來犯稼苗，著繩只要鼻穿牢”在《五燈會元·長慶大安禪師》：“在溈山三十來年，吃溈山飯，屙溈山屎，不學溈山禪，秖看一頭水牯牛，若落路入草，便把鼻孔拽轉(zhuǎn)來，才犯人苗稼，即鞭撻?！盵3]191頷聯(lián)“行須萬里無寸草，臥對十方同一槽?！薄段鍩魰な獞c諸禪師》：“解夏上堂云：‘秋初夏末，兄弟或東去西去，直須向萬里無寸草處去。良久曰：“只如萬里無寸草處作么生去？”師曰：“有人下語否？”曰：“無。”師曰：“何不道：‘出門便是草？”[3]286?！笆健钡涑觥独銍澜?jīng)·卷四》：“世為遷流，界為方位。汝今當知：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上、下為界，過去、未來、現(xiàn)在為世?！盵5]207

“華亭浪說吹毛劍”中“吹毛劍”也有出處，《五燈會元·涿州紙衣和尚》：“人境兩俱奪，從來正令行。不論佛語祖，那說凡圣情？擬犯吹毛劍，還如值目盲。進前求妙會，特地斬情靈。”[3]656“吹毛劍”在佛教多是比喻銳利的機鋒。

題神移仁壽塔 [1]1247

十二觀音無正面，誰令塔戶向東開。

定知四梵神通力，曾借六丁風雨推。

蠅說冰霜如夢寐，鷃聞鐘鼓亦驚猜。

從今不信維摩詰，斷取三千世界來

這首詩作于元豐六年，即《戲題水牯庵》后一年?！笆^音無正面”見于《五燈會元·臨濟義玄禪師》：“麻谷到參敷坐具問。十二面觀音阿那面正。師下繩床。一手收坐具。一手搊麻谷云。十二面觀音向什么處去也”[3]643。“四梵”出自《阿含經(jīng)》：“世尊說四梵福，若能補理故寺，是謂二梵之福”，[1]1247“斷取三千世界來”化用《維摩經(jīng)》：“斷取三千大千世界，如陶家論著右手中，擲過恒沙世界之外?！盵6]100

三、總結(jié)

從以上詩例中不難看出黃庭堅的禪學素養(yǎng)是長久積淀下形成的。黃庭堅的生活中處處與禪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他結(jié)交高僧，出行旅游時也多選擇與禪相關的地方。

當代學者認為黃庭堅學禪與他的仕途遭際有關。因為命途悲苦所以想從禪學中尋求慰藉和超脫。但經(jīng)考證，黃庭堅在涉獵禪學之時，王安石還沒有開始變法，蘇軾尚未被排擠，黃庭堅也沒有遭連累。雖然此中的分析稍顯淺薄，但在一定意義上有助于了解黃庭堅詩歌中的禪學源流和思想。

基金項目：國家大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訓練計劃資助項目（項目編號：201410108007）

參考資料

[1]劉尚榮校點.黃庭堅詩集注.北京：中華書局，2003

[2]賴永海主編.王彬譯.法華經(jīng).北京：中華書局，2010

[3]普濟著.蘇淵雷點校.五燈會元.北京：中華書局，1984

[4]鳩摩羅什譯.阿彌陀經(jīng).鄭州：中州古籍出版，2010

[5]董國柱著.佛教十三經(jīng)今譯.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1998

[6]賴永海主編. 賴永海，高永旺譯注.維摩詰經(jīng).北京：中華書局，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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