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喜洲
(重慶工商大學管理學院,重慶400067)
基于呼喚的假設自我:概念、形成與影響*
田喜洲
(重慶工商大學管理學院,重慶400067)
呼喚(calling)是個體對追求目標的內(nèi)心認同與強烈渴望,實現(xiàn)呼喚能使個體體驗到更多的工作意義、個人使命與真實自我。但并非所有呼喚都能實現(xiàn),曾經(jīng)本可以選擇但又放棄了呼喚的自我對現(xiàn)實自我、職業(yè)與生活有何影響?基于假設思維、自我概念和呼喚研究的已有成果,可以發(fā)現(xiàn):(1)基于呼喚的假設自我(counterfactual self based on calling,CSC)是與事實自我并行的新構念;(2)CSC對呼喚與假設思維研究具有重要理論貢獻;(3)CSC能對個人情感、認知、動機與行為產(chǎn)生直接影響。
CSC;假設自我;假設思維;職業(yè)遺憾
我們面臨前所未有的選擇,但選擇就意味著放棄。例如,選擇一種職業(yè),就意味著放棄另一種職業(yè),選擇一個組織就意味著放棄另一個組織。但我們好像更關注已有的選擇,忽略曾經(jīng)放棄的選擇。同樣,自我概念研究也集中于事實自我(factual selves)——關于真實發(fā)生的過去與現(xiàn)在的自我。與此趨勢相同,在組織行為領域,相關研究集中在事實的自我認同與組織承諾(Ashforth&Kreiner,1999;Pratt et al.,2006)。但假設思維(counterfactual thinking)研究表明,人類不僅有能力思考已經(jīng)成為事實的過去、現(xiàn)在與可能成為事實的將來,而且有能力反思假設中的自我及其可能結果(Gilovich et al.,1995;Sanna&Turley-Ames,2000)——如果當初選擇了另一種職業(yè)或另一個組織的自我又將如何呢?因此,假設自我(counterfactual self)植根于假設思維與自我概念理論,是對事實自我或現(xiàn)實自我的有益補充。其基本假設是:如果當初是另一種選擇(如大學、單位、配偶等),那么,另一個自我(包括工作、生活、家庭等)將會怎樣?所以,假設自我是沒有成為現(xiàn)實的、與事實自我平行并存的假想自我——Obodaru等(2012)稱之為另類自我群(alternative selves)。假設自我雖然是假想中的自我,但卻影響著個人現(xiàn)實與未來的工作、生活意義與重要決策,并成為事實自我概念的一部分(Roese&Summerville,2005;Kray et al.,2010)。例如,如果發(fā)現(xiàn)當初原本可以選擇但又放棄的工作其現(xiàn)在的職業(yè)聲望與社會評價都較高(假設自我),事實自我就可能產(chǎn)生負面情感體驗(如后悔、沮喪等),甚至是實際行動(如離職等)。更進一步,如果當初放棄的是個人的呼喚(calling)——本文稱之為“基于呼喚的假設自我(Counterfactual Self based on Calling,CSC)”,那么無論時光過去多久,現(xiàn)實自我都會產(chǎn)生遺憾、工作滿意度及工作投入降低(Wrzesniwski et al,2002;2003;Wrzesniwski,2011),甚至是工作重塑(job crafting)的結果(Berg et al.,2010)。可見,CSC雖然是假設的,其影響卻是現(xiàn)實而深遠的。
綜上分析,本文提出CSC研究的理由是:(1)現(xiàn)代職業(yè)選擇的多樣性(Schwartz,2004)與信息獲取的便利性使人們更有可能了解曾經(jīng)放棄的選擇(包括自己的呼喚)。因此,也更想知道那些本該但并未選擇的道路,從而全面認識自我。(2)CSC對呼喚與假設思維研究有重要理論貢獻,它可使呼喚研究更加全面,因為并非所有的呼喚都能實現(xiàn),也可使假設思維研究更趨具體,因為呼喚是主觀職業(yè)成功的重要標準。(3)CSC在假設思維、自我概念與呼喚研究的領域交叉處展開,更容易產(chǎn)生創(chuàng)新性成果。(4)正確應對無法實現(xiàn)的呼喚(unanswered calling)有助于減少職業(yè)與生活遺憾,促進自我再定義(self-redefinition),從而形成最好自我(Roberts et al.,2005)。本文的研究目的是提出CSC構念,闡述其形成與影響,為CSC背景下的自我重塑打下基礎。以下首先論述CSC概念及其形成的理論基礎。
(一)呼喚
呼喚是個體對追求目標的內(nèi)心認同與強烈渴望,實現(xiàn)呼喚(living a calling)能使個體體驗到更多的工作意義、個人使命與真實自我。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起,呼喚研究開始進入社會學、心理學與組織行為領域。Bellah等(1986)社會學家發(fā)現(xiàn),不僅是宗教與神職人員,社會中還廣泛存在著為他人或社會利益而工作、同時感受到強烈工作意義與使命感的普通勞動者。因此,他們第一次將普通工作者的工作價值觀分為謀生(job)、職業(yè)(career)與呼喚(calling)三種導向。隨后,心理學領域開始研究呼喚產(chǎn)生的個人與社會心理背景,組織行為領域開始探索呼喚對組織變量及個人工作變量的影響(Dobrow&Tosti-Kharas,2010)。雖然這些研究者賦予了呼喚不同的內(nèi)涵,但對呼喚的理解都趨于世俗化,即普通大眾也能通過工作找尋到生命中的意義,感受到內(nèi)心的召喚?!笆ヂ殹保╲ocation)與“呼喚”內(nèi)涵的差距越來越小,只要有意義,即使普通工作對個人而言也是神圣而美好的。呼喚也隨之從宗教的狹小范圍走進了大眾的視野。在現(xiàn)代組織行為中,呼喚主要指個人內(nèi)心感受到的、真正喜歡的職業(yè)或具體工作(田喜洲等,2012)。正像Weber(1956)所言,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工作(職業(yè))就好像是傾聽了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因此,他認為,呼喚是個人內(nèi)心感受的、有意義的,且符合自己價值觀的職業(yè)或工作。Berg等(2010)把呼喚定義為,能給個人帶來持續(xù)激情、愉悅、意義感與主觀成就的工作。Kreiner等(2006)研究表明,把工作看作呼喚的人,其個人身份與職業(yè)完全相融。雖然,呼喚不完全指向工作(如女性對專職母親的渴望),但目前呼喚在職業(yè)領域內(nèi)的研究最受關注。本文采用Berg等(2010)的定義,即認為呼喚指向職業(yè)或工作。
(二)無法實現(xiàn)的呼喚及原因
研究表明,實現(xiàn)呼喚能給個人帶來許多積極的影響(田喜洲等,2012),它還是個人工作與生活激情的主要來源;而無法回應或實現(xiàn)呼喚會使個人失去工作樂趣與成就感(Wrzesniewski,2011),并產(chǎn)生更多的內(nèi)心沖突(Wrzesniewski,2003)。但遺憾的是,并非每個人都能實現(xiàn)自己的呼喚——Berg等(2010)稱之為無法回應的呼喚(unanswered calling)。決策過程(decision-making processes)和職業(yè)選擇(career choice)理論對此做出了解釋。理性決策過程說明,人們決策時總是比較所有的可能選擇,然后選擇能帶來個人效用最大化的選項(Von Neumann&Morgenstern,1944)。然而,心理學研究發(fā)現(xiàn),人們的理性是有限的(Tversky&Kahneman,1974)。在做出決策前,人們也可能先將選項排序,找出能滿足某一目標要求的最低選項(“保底”),然后在此之上比較選優(yōu),而很難一次達到最優(yōu)狀態(tài)(Schwartz,2000)。有的人喜歡最優(yōu)化選擇,有的人傾向在保底之上抉擇(Schwartz etal.,2002)。二者都可以解釋為什么有時人們無法實現(xiàn)自己的職業(yè)呼喚。對于最優(yōu)化決策者而言,找尋最好的工作就可能意味著放棄呼喚,因為最好工作的標準可能是社會地位、經(jīng)濟回報和個人滿足三者的結合,而呼喚指向的則是自己最有激情、主觀滿足感最強的工作。所以,決策者可能因為呼喚無法帶來的經(jīng)濟收益與社會地位而被放棄(Ashforth&Kreiner,1999)?!氨5住睕Q策者也可能錯過呼喚,因為很多工作都能滿足最低工作要求,決策者可能因為缺少技能、機遇、勇氣(Holland,1996),甚至是性別壓力(Jacobs,1989)而放棄選擇呼喚。此外,Berg等(2010)還通過實證研究把無法選擇呼喚的原因歸為三類:一是個人偏好(preference),包括內(nèi)部偏好和外部偏好。當內(nèi)部偏好(如家庭責任)和外部偏好(如經(jīng)濟回報等)帶來的激勵超過呼喚時,人們會放棄呼喚。二是機會感知,包括社會包容性小,社會地位低與個人資源少等原因。三是個人能力,如個人技能、年齡、體力與健康等。不管何種原因放棄呼喚,人們都想知道:假設當初選擇了呼喚,現(xiàn)在的自我又將怎樣?
(三)假設思維與CSC概念
人們可能無法回應或選擇呼喚,但它并不會因此而消失。相反,它會內(nèi)化為自我概念的一部分,并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Wrzesniewski,2011)。這種影響主要是經(jīng)由假設思維觸發(fā)的過去與現(xiàn)實的自我之比較而產(chǎn)生。
假設思維由美國著名心理學家、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獲得者Kahneman及其同事于1982年提出。它是對過去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件進行反向判斷和決策的一種心理模擬,目的是反向回憶過去的經(jīng)歷,從中提取有價值的信息,幫助人們?nèi)嬲J識自我(Hesslow,2002;Feng,Gu,Liang&Brosterd,2015)。通俗地講,假設思維是個人在頭腦中對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事件進行否定,想像原本可能發(fā)生但現(xiàn)實并未發(fā)生的心理活動。它通常以假設條件句的形式出現(xiàn),例如:“如果當初選擇了另一個工作,現(xiàn)在就不會失業(yè)了”,事實是:由于選擇了目前的工作,所以失業(yè)了。假設思維概念從提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大量重要而影響深遠的成果,并成為了一個獨立的研究領域。結合假設思維與自我概念理論,Obodaru等(2012)提出了另類自我群——永遠不會實現(xiàn)的,并成為現(xiàn)實自我一部分的多個可能自我。Higgins(1996)認為,自我界定(self-defining)形成現(xiàn)實自我——包括個人的性別、年齡、性格、職業(yè)角色、成員關系等。同時,個人還在自我比較中形成現(xiàn)實自我,這些比較對象包括:過去自我(past self)、可能自我(possible self)、理想自我(ideal self)和應該自我(ought self)。假設思維研究者認為,假設自我也是一種自我比較對象,是對現(xiàn)實自我的重新再定義,且融入現(xiàn)實自我。根據(jù)自我比較的對象不同,假設自我可以同時有多個,如基于婚姻(假如當初選擇了另一樁婚姻的自我)、學校(假如當初選擇了另一所大學的自我)、專業(yè)、組織的假設自我。在此基礎上,作者把基于呼喚的假設自我(CSC)定義為:假如當初沒有放棄呼喚所形成的,與事實自我平行并存的另一種自我。CSC來自假設自我,但不同于假設自我,與一般的假設思維結果也有區(qū)別。首先,CSC是指過去本來可以選擇,但主動放棄了的呼喚;而一般假設思維中的“假設句”卻不一定能實現(xiàn),例如:如果報考了另一所大學,我的人生會更精彩(也可能“考不上”)。其次,個人可能產(chǎn)生多種假設自我,有的稍縱即逝,有的影響深遠,呼喚是人生最重要的情感依賴,CSC無疑會影響自我再定義,并成為自我概念的一部分。最后,CSC內(nèi)涵小于假設自我,使假設思維研究更加具體,使現(xiàn)實自我的比較對象更加明確。其實,人生的許多意義正是在現(xiàn)實自我與某個假設自我的比較之中獲得的??傊m然CSC概念在以往的研究中沒有明確提出,但假設思維對后悔的研究(Roese&Summerville,2005),另類自我群對自我概念的擴展(Obodarua et al.,2012),以及工作價值取向對呼喚的研究(Bellah et al.,1986)都孕育了CSC產(chǎn)生的理論基礎。
綜上可知,CSC在自我概念、假設思維與呼喚理論三個領域的交叉處形成(圖1),因此,與相關概念有聯(lián)系也有區(qū)別。首先,自我概念形成于自我定義與自我比較,而屬于自我定義的自我再定義事件(現(xiàn)實的)與假設思維產(chǎn)生的自我再定義事件(假設的)共同影響著自我概念的發(fā)展與重塑。而放棄了呼喚的自我(現(xiàn)實的)更容易產(chǎn)生以呼喚實現(xiàn)(假設的)為對象的自我比較,即與假設思維中的自我再定義事件一同成為現(xiàn)實自我概念的一部分。也就是說,目前的自我概念是在現(xiàn)實的基礎上展開的,而假設思維的研究針對自我提出了假設自我,它作為現(xiàn)實自我的另一面,使自我概念在現(xiàn)實與假設兩個維度上展開。其次,呼喚是假設思維與自我概念研究的共同著力點。因為,呼喚是形成自我認同、最好自我的重要方面,能讓個體體驗更多的自我一致性,也是形成自我概念的重要內(nèi)容。而那個本可以選擇呼喚的自我與假設思維、自我概念所形成的契合點就是本文的中心構念——CSC(圖1)。所以說,CSC產(chǎn)生于這三個領域的交叉處,同時彌補了自我概念與呼喚實現(xiàn)研究的重要缺陷——假設自我與無法回應的呼喚。最后,需要提出,CSC與過去自我、可能自我、理想自我、應該自我、最好自我(reflected best self)等概念不同,前者是假設思維的結果,是永遠不會實現(xiàn)的(如鏡中的自我)。后者是基于時間維度的概念,是可能實現(xiàn)的,而每一個后者都對應一個假設自我(如過去自我對應過去的假設自我等)。
圖1 CSC形成的理論基礎
(四)CSC形成與提出的內(nèi)部機制
CSC形成與提出的內(nèi)部機制是繼CSC理論基礎之后的又一重要問題。呼喚被放棄以后并不會消失,而是存放于意識中,通過人生意義反思,敘事自我得到強化,同時又通過提醒與觸發(fā)而呈現(xiàn)出來。
人生面臨許多轉折點,如讀書、擇業(yè)與結婚等,每一個轉折點上的不同選擇都可能開啟不同的人生之旅——人生的意義、目標與方向從此改變(Pillemer,2001)。人生反思,特別是對人生轉折點上選擇的反思,往往讓人產(chǎn)生假設思維。敘事自我研究就表明,個人持續(xù)地關注某些事件更容易引起假設思維(McLean et al.,2007)。假設自我也傾向于反思個人持續(xù)的期望、恐懼或生活中的重要主題。例如,經(jīng)歷離婚的人更容易形成自我再定義的假設思維——描述假設選擇了另一個配偶的生活(Singer&Blagov,2004;Singer&Salovey,1993)。同時,人們對可控制的事件,要比不可控的事件更容易產(chǎn)生假設反思(Girotto,Legrenzi&Rizzo,1991;Mar km an etal.,1995)。面對本可以選擇(可控的事件)但并沒有選擇的賦于了生活激情與渴望的呼喚,個人會自然而然地想到另一個選擇了呼喚的自我(即CSC),并將其與現(xiàn)實自我比較,差距越大,這種聯(lián)想的刺激越大,CSC意識就越明顯。隨著時光的流失,個人還常以敘事自我(self narrative)的方式追憶呼喚,從而對自我概念產(chǎn)生潛移默化的影響。敘事自我研究表明(Pasupathi&Mansour,2006),不論是日常生活記憶還是重要的長期事件記憶,個體更傾向于主動敘述消極情感,同時通過不同情境與不同對象的不斷自我敘事來內(nèi)化自我表現(xiàn)(McLean et al.,2007)——即通過對內(nèi)部(自我)與外部聽眾反復敘述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從而形成生活故事,也形成自我概念(McLean et al.,2007;McLean&Breen,2009)?;诤魡镜那楦信c人生轉折意義,對于無法實現(xiàn)的呼喚,人們會在反復敘事中表達自我形象、疏緩情感、引起共鳴、教育他人。正像McAdams(2001)所言,即使別人漫不經(jīng)心,敘事者也會滔滔不絕地向父母、孩子、朋友、熟人講述,而這有時更像是在對自己講述。正是由于無法實現(xiàn)的呼喚的縱向與橫向敘述,形成了CSC意識,使其成為自我概念的一部分(Gergen,2001)。
也許,放棄呼喚的自我并不會每日都有強烈的假設思維,但CSC會在不經(jīng)意間喚醒或激發(fā)。激發(fā)事件大到失業(yè)、離異、親人去世,小到同學聚會、觀看電視劇,都會激起CSC聯(lián)想。事件越大,激發(fā)越強烈,CSC意識越凸顯,從而導致個體對現(xiàn)實自我與CSC的比較,而CSC的影響正是在這種比較中產(chǎn)生。
Marcia(1980)的自我身份狀態(tài)(ego identity status)理論認為,人生重要的是使已有的選擇完美化,同時應該抑制、甚至忘卻放棄的選擇。然而,CSC是無法忘卻的,像現(xiàn)實自我一樣,它已經(jīng)內(nèi)化為自我概念的一部分,持續(xù)發(fā)生著潛移默化或一觸即發(fā)的影響(Berg etal.,2010)。其影響主要來自自我比較與無法滿足的強烈渴望。
假設思維研究表明,假設思維分為上行假設思維(upward counterfactual,也稱為“上行假設”)和下行假設思維(downward counterfactual,也稱為“下行假設”)。上行假設指對于過去已經(jīng)發(fā)生了的事件,想象如果做出另外的選擇,就會出現(xiàn)比現(xiàn)實更好的結果。例如,“如果當初選擇了另一組織,現(xiàn)在就不會失業(yè)”(現(xiàn)實情況是已經(jīng)失業(yè))。下行假設指可替代的選擇比現(xiàn)實結果更糟糕,例如“幸好當初沒有選擇另一組織,否則現(xiàn)在肯定失業(yè)了”(Markman et al.,1995;Roese,1994)。人們正是在現(xiàn)實與假設思維的比較中體驗到不同的情感與激勵(Sanna,Meier&Wegner,2001)。此外,與一般假設思維的影響來自自我比較不同,CSC的影響還來自無法滿足的內(nèi)心的強烈渴望,即無論CSC是上行還是下行,呼喚蘊涵的激情與渴望都將因為無法滿足而產(chǎn)生持續(xù)的影響。以下就闡述CSC對個人情感、認知、動機與行為所產(chǎn)生的影響。
(一)情感影響——職業(yè)遺憾
假設自我為現(xiàn)實自我提供了自我比較的對象,而CSC則提供了具體的比較標準,從而影響人們對工作以及工作家庭平衡的滿意度。Teigen等(1999)發(fā)現(xiàn),人們對幸運與不幸的體驗主要來自假設思維,而不是事實思維。假設思維首先影響人的情感,上行假設讓人產(chǎn)生后悔、遺憾、悲傷、失望、沮喪等消極情感(Galinsky,Seiden,Kim&Medvec,2002;1995;Roese,1994),而下行假設讓人產(chǎn)生慶幸、愉悅、高興等積極情感(Landman et al.,1995)。CSC可能是上行假設,也可能是下行假設。如果現(xiàn)實職業(yè)給自我?guī)淼膬?nèi)部與外部激勵大于曾經(jīng)放棄的呼喚所帶來的激勵,那么CSC就是下行假設;反之,則是上行假設。多數(shù)情況下,CSC是上行假設,能使人產(chǎn)生長久的后悔與遺憾,對少數(shù)人來說,即使CSC是下行假設,也會讓人在情感上產(chǎn)生懷念及少許的遺憾。因此,CSC最主要的影響就是職業(yè)遺憾。
當代人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職業(yè)選擇(Baumeister,1997),選擇越多就意味著放棄越多(Schwartz,2004)。無邊界生涯(boundaryless)(Arthur&Rousseau,1996)、易變性生涯(protean)(Hall et al.,1995)和智慧生涯(intelligent career)(Arthur et al.,1995)等理念充分描述了人們面臨的多種選擇。同時,職業(yè)領域也最容易出現(xiàn)遺憾。雖然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假設自我(Kreiner,Hollensbe,&Sheep,2006)和CSC。但Roese和Summerville(2005)的調(diào)查(“如果你的人生能重新再來,你會有不同的職業(yè)選擇嗎?”)間接說明,擁有長期職業(yè)遺憾的比例不斷上升。美國上世紀50年代是38%—42%(Erskine,1973),80年代是64%—72%(Landman etal.,1995),90年代是81%—93%(Jokisaari,2003),2000年接近100%(Roese&Summerville,2005)。而職業(yè)遺憾的主要原因是當初放棄了自己真正喜歡的職業(yè)。因此,我們可以間接判斷,CSC是導致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之一,而且,Wrzesniewski(2011)研究表明,職業(yè)遺憾與無法實現(xiàn)的呼喚正相關,放棄呼喚者的職業(yè)遺憾明顯高于呼喚實現(xiàn)者。
(二)認知影響——自我了解與意義反思
假設思維研究顯示,假設自我能促進自我了解(self-knowledge),它通過揭示因果關系(Gavanski&Wells,1989)能使現(xiàn)實自我更加清晰地認識自我(Roese&Olson,1995),而且假設思維比事實思維更能產(chǎn)生意義感(Teigen etal.,1999)。雖然CSC會帶來負面情緒,但同時也能起到自我缺點認知與人生意義思考的作用,雖然這種認識是痛苦的——本不應該做出的決定和本不該失去的機遇(Morris&Moore,2000)。正是在這個意義上,Saffrey,Summerville和Roese(2008)認為,遺憾有時也是一種有用的消極情緒,特別是CSC帶來的長期遺憾更多帶著留戀、懷舊,甚至是溫暖的情緒,讓人反思人生的意義。在人生一些重要時刻(如離異、降職、親人去世等),這種反思會更加明顯,使CSC具有無法忘卻的特點。
(三)工作動機——正向與負向激勵
自我差異理論(self-discrepancy)認為,情感渴望(emotional aspirations)與現(xiàn)實情境的不一致往往會激發(fā)個體采取行動,以保持情感平衡(Carver&Scheier,1994;Edwards,Cable&Williamson,2006)。CSC能導致個人情緒失落與后悔,但也能激勵個人重下決心(Roese,2005);短期的失落也許會帶來長期幸福的機遇,而CSC帶來的職業(yè)遺憾會激勵個體再次選擇,或改變已有的決定,去追求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Zeelenberg,Inman,&Pieters,2001)。Landman等(1995)研究表明,上行假設可以激勵人們?nèi)ジ淖儸F(xiàn)實,實現(xiàn)期待的自我。即使不能重新選擇,CSC也會激勵個體通過工作與生活重塑來獲得情感的滿足與生活的意義(Keyes,Shmotkin&Ryff,2002)。然而,CSC也會產(chǎn)生負向激勵,例如,Wrzesniewski(2011)的研究表明,CSC導致的職業(yè)遺憾會帶來負向的內(nèi)部激勵、工作與生活滿意度降低等結果。總之,CSC的影響有正有負,如何減少負向激勵、增加正向激勵是未來研究的方向之一。
(四)工作行為——重新找回自我
CSC對行為的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決策特別是職業(yè)決策中。CSC帶來的職業(yè)遺憾足夠強烈,或生活中的一些觸發(fā)事件,如職業(yè)失?。ń德?、失業(yè)、變換單位)和生活變故(離異、喪親等)——Weick等(2005)稱之為觸發(fā)工作與生活意義反思的事件,都會促使個人去重新找回真實的自我,以此滿足內(nèi)心的渴望,避免遺恨終生(Berg&Grant,2010)。在Berg與Grant(2010)的研究案例中,Sally對自己現(xiàn)在的銷售工作比較滿意,但她決定退休后去從事自己的呼喚——教學工作;Thelma為了避免職業(yè)遺憾,則準備放棄目前的工作去從事理療工作,這是他一直的追求與夢想??傊珻SC產(chǎn)生的積極結果就是工作與生活的主動行為,以此滿足因無法實現(xiàn)呼喚而帶來的情感缺陷。女演員Amy Ting希望從事能直接幫助別人的工作,但一直沒有實現(xiàn),“9·11”事件觸發(fā)她反思死亡和生命的意義——她放棄了成功的影壇之路。她說:“9·11事件之后,我的生命觀得到了改變,現(xiàn)在終于下決心從事醫(yī)療服務去實現(xiàn)這一愿望?!辈贿^,CSC也會帶來消極的行為,Wrzesniewski(2011)就發(fā)現(xiàn),CSC通過職業(yè)遺憾能產(chǎn)生顯著的員工缺勤現(xiàn)象。
(一)CSC的實證研究
CSC實證研究是未來一個重要的方向,因為任何理論框架與假設都要有實踐的檢驗。特別是對CSC的影響因素與影響結果的實證研究會豐富與驗證CSC的理論與現(xiàn)實意義。例如,通過控制CSC凸顯來比較現(xiàn)實自我思維與CSC思維的影響差異能揭示事實思維與假設思維的影響機制。同時,CSC影響的時效性也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特別是在目前自我比較研究往往忽視時間因素的情況下(Biernat,2005)。通過比較CSC的時間效應能探索CSC的激發(fā)事件與影響結果,并揭示CSC是否隨時間的推移而弱化??傊?,CSC大量的問題都需要采取縱向的實證研究。
(二)CSC與現(xiàn)實自我的統(tǒng)一
職業(yè)遺憾產(chǎn)生的根源是CSC與現(xiàn)實自我的差距,其上行差距越大,職業(yè)遺憾等負面影響也越大。減少CSC與現(xiàn)實自我之間的差距,能使個體感知更多的自我一致性與真實性,體驗到更多的工作意義與生活幸福。自我概念研究表明,最好的自我就是真實的自我與一致性的自我。其實,自我重塑就是彌合二者差距的手段之一,探索其他彌合CSC與現(xiàn)實自我差距的方式也是未來的研究方向。
(三)假設思維視角的自我概念與呼喚研究進一步融合
目前,自我概念與呼喚研究都是基于事實思維,即探索呼喚實現(xiàn)對自我概念(認同、一致性)的影響。假設思維所具有的創(chuàng)造性(Galinsky&Moskowitz,2000;Kray,Galisky&Wong,2006)為自我概念與呼喚融合開辟了新的方向。此外,目前呼喚主要指向職業(yè),而關于非工作領域的呼喚研究正在興起。因為呼喚是一個更廣泛意義上的構念,它包含但不局限于職業(yè)或工作呼喚(Terranova,2009)。假設思維視角的呼喚與自我概念的結合可以產(chǎn)生許多有意義的研究方向或主題,如基于婚姻、教育的假設自我研究。因此,為了更全面理解呼喚的本質,假設思維視角的呼喚研究不應該也不必要限定于工作領域內(nèi)。如表1所示,研究者不僅可以研究過去、現(xiàn)實、未來的事實自我,也可以研究過去、現(xiàn)實、未來的假設自我;不僅可以研究呼喚未實現(xiàn)的自我,也可以研究呼喚實現(xiàn)的假設自我??傊?,假設思維視角的自我概念與呼喚研究進一步融合將開拓更多新的研究領域。
表1 思維方式、自我概念與呼喚研究
(四)組織視角的自我重塑
關于CSC帶來的負面影響,已有研究者從個人的角度提出了應對策略——角色擴展與工作重塑(Ashforth&Kreiner,1999;Axtell&Parker,2003),而基于集體(團隊、組織、社會)層面的自我重塑將是未來研究的重點。因為當工作邊界是集體約定時,通過集體也許會有更多的機會修正、改變關系或任務邊界。所以,研究者可以從集體的角色解決職業(yè)遺憾與自我重塑問題。Johansson(1996)的研究就表明,某房地產(chǎn)公司放手讓其員工在團隊內(nèi)進行工作重塑收到了良好的效果。Greil和Rudy(1983)的研究也證明,嗜酒矯正協(xié)會定期組織嗜酒者進行假設思維,促使其反思人生意義,也是一種很好的重塑自我的方法。而且,組織也能在員工滿足其呼喚的自我重塑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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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胡 巖)
A Calling-based Counterfactual Self:Concept,F(xiàn)ormation and Im pact
TIAN Xizhou
(Management School,Chongqing Technological&Business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67,China)
Calling is an individual identity and a strong inner desire for the pursuit of one’s goals.A-chieving a calling allows an individual to experience the meaning of one’s work,mission and a true self.However,not all callings can be achieved,and what is the impact of the callingwhich you could have chosen but had to give up on your self-concept,career and life?Based on the counterfactual thinking,self-concept and calling-related researches,this paper argues that:(a)counterfactual self based on calling(CSC)is a new construct paralleling actual self;(b)CSC has contributedmuch to theoretical research of calling and counterfactual thinking;(c)CSC can have direct impact on individual’emotion,cognition,motivation and behavior.
CSC;counterfactual Self;counterfactual thinking;career regret
10.16382/j.cnki.1000-5560.2015.03.009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71372213);重慶工商大學教學改革重點項目(2014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