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堂本《水滸傳》前十八回勘疑

武 迪

（河北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河北 石家莊 05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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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堂本《水滸傳》前十八回勘疑

武 迪

（河北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河北 石家莊 050024）

《水滸傳》作為中國最早的英雄傳奇章回小說，其歷史原貌及成書時間歷來受到學(xué)界的重視。通過對人物出場詩的分布，文殊院與魯智深出家之謎，智取生辰綱中的數(shù)字之謎及府尹與太守的混用等幾個問題進(jìn)行研究分析，可知《水滸傳》前18回極有可能是由后人添加，或是在原有基礎(chǔ)上由后人修改與補充而成。

容與堂本《水滸傳》；前18回；修改；補充；勘疑

網(wǎng)絡(luò)出版時間：2015-10-09 10:06

眾所周知，《水滸傳》的成書經(jīng)歷了一個累世積年的過程，非一時一人所做，故而確定《水滸傳》的作者（實際上是最后寫定者）不僅關(guān)系到《水滸傳》究竟是何人所著，還涉及《水滸傳》的原貌和成書年代。通過學(xué)界幾十年的研究，基本可以斷定《水滸傳》中征遼、平田虎和平王慶的故事是后人的“續(xù)貂”之作。然而，把過多的目光對準(zhǔn)《水滸傳》后半部就分散了學(xué)界對《水滸傳》前18回左右章回的關(guān)注，造成了對《水滸傳》原貌的探究“尾重首輕”的情況。

將容與堂本《水滸傳》前18回分為兩部分：前13回是史進(jìn)、魯智深和林沖的“人物列傳”；第十四至十八回是智取生辰綱的故事。通過對《水滸傳》各繁本的對比分析，從水滸人物出場詩的分布，文殊院和魯智深出家之謎，智取生辰綱中的數(shù)字之謎及府尹和太守的混用等方面提出設(shè)想——《水滸傳》前18回極有可能是后人添加的，或是后人在原書基礎(chǔ)上修改而成的。

一、前13回中人物出場詩的錯位

對于前13回的情節(jié)晚起問題，歷來已有談及。聶紺弩曾提出：“以前的那些人物：林沖、魯智深、史進(jìn)，甚至楊志在內(nèi)，都和晁蓋、宋江他們沒有關(guān)系……所以以前的差不多十三回，都可能是后加的。”不過，聶紺弩當(dāng)時還沒有意識到人物出場詩對于判定《水滸傳》原貌的重要價值。直到20世紀(jì)80年代后，侯會首先通過人物出場詩來管窺《水滸傳》的原貌。但自此之后，對于《水滸傳》前13回的研究似乎就處于停滯狀態(tài)，未看到新的專論。

人物的出場詩是《水滸傳》在由宋元說書人的底本向長篇章回小說轉(zhuǎn)變過程中遺存下來的，其作用是在該人物第一次出場時便給讀者和聽眾最直觀的印象。如吳用在第十四回第一次出場，作者為他塑造了一個多謀善斷的“智多星”形象：

萬卷經(jīng)書曾讀過，平生機巧心靈，六韜三略究來精。胸中藏戰(zhàn)將，腹內(nèi)隱雄兵。謀略敢欺諸葛亮，陳平豈敵才能，略施小計鬼神驚。名稱吳學(xué)究，人號智多星[1]181。

再如宋江在第十八回第一次出場，也有一首詩詞：

起自花村刀筆吏，英靈上應(yīng)天星。疏財仗義更多能。事親行孝敬。待士有聲名。濟(jì)弱扶傾心慷慨，高名冰月雙清。及時甘雨四方稱。山東呼保義，豪杰宋公明[1]229。

可見，《水滸傳》中每位梁山好漢首次登場，總要伴隨出現(xiàn)這樣一首詩詞，其內(nèi)容或是描述英雄的長相穿著；或是贊嘆他的光輝歷史……同時，還要道出這位好漢的姓名或綽號。因此，它成了每位好漢首次登場的標(biāo)志[2]。然而，細(xì)讀文本不難發(fā)現(xiàn)，108位水滸人物并非第一次出場都有出場詩，特別是在前13回中先后出場的史進(jìn)、李忠、朱武、陳達(dá)、楊春、魯智深、周通、林沖、柴進(jìn)、杜遷、朱貴、宋萬、楊志和索超等14位好漢，無一例外全部沒有出場詩。如果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出場詩，也可以推測是由于某種原因漏寫或刪除了?？墒窃僮x下去，卻發(fā)現(xiàn)這些人物絕大多數(shù)是有出場詩的。由表1可見：

表1 人物與出場詩出現(xiàn)時間對比表

注：杜遷、宋萬無出場詩。

第一，前13回中的人物大多有出場詩，但是卻不是在他們第一次出場時，如魯智深、楊志、周通和李忠等，第一次出場都在前13回中，而他們的出場詩卻都被放置在第五十七回。以李忠為例，書中寫道：怎見李忠模樣？有詩為證：“頭尖骨臉?biāo)粕咝?，槍棒臨終獨擅名。打虎將軍心膽大，李忠祖是霸陵生?！痹瓉砝钪易尕炲┲荻ㄟh(yuǎn)人氏，家匯總祖?zhèn)骺渴箻尠魹樯艘娝聿膲呀?，因此呼他做打虎將[1]798。

這一段描寫甚為有趣，比起李忠第三回出場時候的“史進(jìn)看了，卻認(rèn)得他，原來是教史進(jìn)開手的師傅，叫做打虎將李忠”的描述，不僅指明了李忠的長相和本領(lǐng)，連其祖籍與營生都一一點明，這反倒更像是李忠第一次出場的出場詩[1]42。換句話說，如果108位水滸好漢出場時都有出場詩的話，那么李忠的第一次出場恐怕應(yīng)是在第五十七回，而不是第三回。

再看第五十九回，朱武、陳達(dá)和楊春的出場詩前各有一段描述：

背后三個頭領(lǐng)，中間的便是神機軍師朱武。那人元史定遠(yuǎn)縣人氏，平生足智多謀，亦能使兩口雙刀，出到陣前。

上首馬上坐著一籌好漢，手中橫著一條出白點鋼槍，綽號跳澗虎陳達(dá)，原是鄴城人氏。

下首馬上坐著一籌好漢，手中使一口大桿刀，綽號白花蛇楊春，原是解良縣蒲城人氏[1]826-827。

看到這里大有似曾相識之感，對比他們在前13回中的出場，這些描寫更像是第一次介紹他們的來歷。

第二，在前13回中集中出現(xiàn)的人物，又同樣集中出現(xiàn)在第五十七和五十九回中，如朱武、陳達(dá)、楊春和史進(jìn)，在第二回和第五十九回出現(xiàn)，魯智深、周通及李忠等均出現(xiàn)在第三至第五回中，后面又同樣集中出現(xiàn)在第五十七回?？梢姡@些人物原本就是安排在一起的，后來的改寫者為了方便，仍舊承接了原書的人物關(guān)系，只是將其“原封不動”地向前推移了。

由此推之，極有可能在原本的《水滸傳》中并沒有“大鬧史家村”和“大鬧桃花村”等情節(jié)，是后人為了給史進(jìn)和魯智深等人一個合理的出身，編織了前13回中的情節(jié)，并放置在全書的開篇。據(jù)此可以假設(shè)：《水滸傳》中的前13回可能是后人添加或修改的，而不是原本《水滸傳》中就有的，否則，如何解釋前13回中出場的14個人物的出場詩“集體消失”的情況呢？更何況在緊隨其后的故事——智取生辰綱中出場的朱仝、雷橫、吳用、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及宋江等都是帶著出場詩登臺的。

“試將前十三回（嚴(yán)格地講是十二回半）刪掉，我們會發(fā)現(xiàn)，擺在我們面前的仍是一部完整的《水滸》，梁山伯中一百零八位好漢一位不少，而且每位好漢的首次登場都帶有出場詩，呈現(xiàn)出一種很有規(guī)律的現(xiàn)象。”[2]不得不說，后來的這位增補者是很有水平的，只可惜他沒有發(fā)現(xiàn)《水滸傳》中的這一潛在規(guī)律。因此，他在把14位梁山好漢的故事“提前”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把他們的出場詩也一并移入。

二、魯智深出家之謎

前18回中的可疑之處遠(yuǎn)不止出場詩的錯位。細(xì)讀文本不難發(fā)現(xiàn)，趙員外薦魯智深入五臺山出家也有許多值得懷疑的地方。

首先，趙員外說道：“我曾許下梯度一僧在寺里，已買下一道五花度牒在此。只不曾有個心腹之人了這條愿心?！盵1]54這樣一條說辭看似平常，其實暗藏玄機。明初時，朝廷頒發(fā)僧侶度牒，并未收費，并不存在購買度牒的情況，《明會典》記載：“洪武五年，普給天下僧度牒?！盵3]568洪武十七年，明政府又根據(jù)禮部尚書趙瑁的建議，規(guī)定每3年度牒一次，并加以考經(jīng)，不通經(jīng)典者淘汰[3]568。換句話說，作為元末明初的一部文學(xué)作品，《水滸傳》的作者基本看不到鬻牒度僧的事情，他自然也很難將這一情節(jié)寫入書中。另據(jù)《明史》記載，明代的鬻牒度僧制度直到景泰年間才有恢復(fù)的勢頭?！睹饔⒆趯嶄洝酚涊d：景泰二年，為救濟(jì)川貴的饑荒，朝廷允許收費發(fā)放度牒[4]4 419?！睹鲬椬趯嶄洝肪?7也記載了成化二年因淮揚一帶饑荒，朝廷鬻牒度僧的作法。兩相對比可知，買度牒度僧的現(xiàn)象，應(yīng)在景泰和成化之后才比較容易看到。

其次，《水滸傳》所寫的五臺山文殊院的規(guī)模十分宏大。那么，這座規(guī)模宏大的文殊院是從何而來的呢？“在五臺山靈鷲峰上，唐僧法云初建，初名真容院，明永樂間改為今名，俗名普薩頂，萬歷、康熙年間重修?！盵4]也就是說，《水滸傳》中所寫的這座廟宇雖是唐代所建，但至少應(yīng)該是永樂年之后才稱為“文殊院”的。那么，元末明初的幾十年間并沒有五臺山文殊院，作者又是如何未卜先知的呢？同時，魯智深進(jìn)入文殊院后，書中幾次提到僧人的數(shù)量。趙員外就曾說道：“寺里有五七百僧人，為頭智真長老，是我兄弟”，“長老選了吉日良時……整整齊齊五六百僧人”[1]54-57?？梢?，文殊院之規(guī)模非比一般。然而，根據(jù)《明史職官志（三）》記載：“洪武二十四年，又命各州府縣只許保留大寺觀一所，各府僧人不過四十，州不過三十，縣二十。”如此看來，明初為了恢復(fù)經(jīng)濟(jì)發(fā)展，保存社會勞動力，曾嚴(yán)格控制僧人數(shù)量。雖說此政令是洪武二十四年下達(dá)的，但是適度抑制佛教發(fā)展卻是明初一以貫之的政策。也就是說，如此之多的僧人集聚在五臺山文殊院，在明初幾無可能。此外，明初有“民年二十以上者不許為僧”的政令，“有年三四十以上、先曾出家而還俗、及亡命黥剌、亦不許寺觀住持容留。違者罪之”[5]。3拳打死鎮(zhèn)關(guān)西的魯智深，居然還能安然地當(dāng)和尚來逃脫罪責(zé)，甚至大相國寺的智清長老明知他有命案在身，依舊派他去管菜園，這樣的情節(jié)也不是對明初情況的反映，至早應(yīng)推遲到成化之后廣開度僧之風(fēng)以后。

第三，魯智深下山尋酒的描寫也耐人尋味。他下山之后，來到“五臺福地”，一處有五七百戶人家的市井。尋得酒家，卻三番五次得到同樣的答復(fù)：

賣酒的主人家說道：“師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本錢也是寺里的，長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們賣酒與寺里的僧人吃了，便要追了小人們本錢，又趕出屋?！?/p>

店主人道：“師父，你好不曉事。長老已有法旨，你須也知，卻來壞我們衣飯?！?/p>

莊家說：“和尚若是五臺山寺里的師父，我卻不敢賣與你吃?！盵1]64-65

由此可見，這五臺山不僅自身規(guī)模宏大，寺廟經(jīng)濟(jì)也很發(fā)達(dá)。然而，明代初年為了壓制寺觀經(jīng)濟(jì)的膨脹，專設(shè)了砧基道人來負(fù)責(zé)差稅，同時對寺廟擁有的土地也嚴(yán)格控制?！睹魈鎸嶄洝肪?2記載：“天下僧、道，每人只令蓄田五畝。”《明宣宗實錄》卷26也曾記載宣德二年，虞謙提出“僧道每人田不過十畝”的建議。由此觀之，若說明初有如此龐大的寺廟經(jīng)濟(jì)，似乎也不太可能。此外，在《水滸傳》第六回中還提到一個情節(jié)，崔道成對魯智深說：“在先敝寺十分好個去處，田莊又廣，僧人極多。只被廊下那幾個老和尚吃酒撒潑，將錢養(yǎng)女……因此把寺來都廢了。僧眾盡皆走散，田土已都賣了?！卑疵鞒醯姆?，寺廟的田土是禁止買賣的，余田只能收官，并分配給百姓耕種，甚至到了嘉靖時期，“司農(nóng)百計生財，甚至變賣寺田，收贖軍罪，猶不能給”[6]891。由此可見，在明代中期變賣寺田仍不是常見現(xiàn)象。故而，從此處描寫看，也不似元末明初的手筆。

三、智取生辰綱中的數(shù)字之謎

上文主要是針對前13回的分析，在于指出前13回中存在的與成書時間不和諧的地方，從而論證先前提出的設(shè)想：前13回是存在后人添加與修改的可能性的。接下來，將主要精力從前13回向后推移，轉(zhuǎn)到第十四至十八回上來。

為什么對前18回的勘疑要把后5回單獨分出呢？除了這5回是單獨的故事外，更重要的是與前13回不同，第十四至十八回可能是原書舊存的內(nèi)容，而后人在原書基礎(chǔ)上進(jìn)行了修改。為了搞清楚這點，需要對智取生辰綱中的“數(shù)字之謎”進(jìn)行剖析。

智取生辰綱是《水滸傳》中描寫得最為精彩的一部分，其本源自《宣和遺事》。從情節(jié)上看，《水滸傳》基本承襲了《宣和遺事》的內(nèi)容，包括“撞著八個大漢，擔(dān)著一對酒桶，也來堤上歇涼靠歇了”所提到的人數(shù)——8個。這8個人分別是晁蓋、劉唐、吳用、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公孫勝和白勝。整個故事從開始謀劃到實施，再到敗露，看似順理成章，其實《水滸傳》的寫定者，或者說是那個后來的修改者卻玩起了數(shù)字游戲。

在第十五回中，《水滸傳》明確寫明吳用說服了三阮入伙，公孫勝又來應(yīng)七星聚義，加上后來出場擔(dān)酒的白勝，不多不少正是8個人。這位后來的改寫者也確實很細(xì)心地對原作進(jìn)行了修改，這段故事也按照他的思路一步一步地發(fā)展，沒有出現(xiàn)差錯。直到第十八回，他修改《水滸傳》的作法才露出了馬腳：當(dāng)何濤前往鄆城見到宋江時，書中依舊寫道：“敝府管下黃泥崗上一伙賊人，共是八個?！彼谓瓎枺骸爸徊恢腊讋俟┲改瞧呷嗣郑俊焙螡溃骸笆琴F縣東溪村晁保正為首。更有六名從賊，不識姓名。”[1]230在此之前，所有的人數(shù)都可以一一對應(yīng)。然而，隨著宋江跑到晁蓋處去報信，數(shù)字上便出現(xiàn)了分歧。晁蓋的莊客去報告情況，書中引一首詩：

有仁有義宋公明，交結(jié)豪強秉志誠。一旦陰謀皆外泄，六人星火夜逃生[1]231。

如果說此時白勝已被抓入大牢，那么得到宋江消息后逃生的人數(shù)不應(yīng)該是7個嗎？怎么變成了“六人星火夜逃生”呢？這還不是最令人懷疑的地方，緊接著宋江告訴晁蓋：“如今黃泥崗事發(fā)了！白勝已自拿在濟(jì)州大牢，供出了你等六人。濟(jì)州府差一個何緝捕，帶領(lǐng)若干人，奉太師府鈞帖并本州文字來捉你等七人，道你為首?！盵1]232宋江一句話中，先后兩次提到人數(shù)，卻出現(xiàn)了“六”和“七”兩個說法。如果說最開始的那首詩中的人數(shù)是作者寫錯了，那么此處又該如何解釋呢？作者便是再愚鈍，也不至于連上下文緊挨的兩處數(shù)字都算不清楚吧！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此處的數(shù)字被人修改過。

在晁蓋遣散莊客準(zhǔn)備逃走的時候，書中又有一首詩出現(xiàn)了，改寫者非常明確地重申了是8個人作案：“太師符督下州來，晁蓋逡巡受禍胎。不是宋江潛往報，七人難免這場災(zāi)?！笨墒钱?dāng)何濤捉拿住幾個莊客之后，作案人數(shù)又出現(xiàn)了分歧：“那莊客初時抵賴，吃打不過，只得招道：“先是六個人商議……”

縱觀這一段故事，人數(shù)上出現(xiàn)3次反復(fù)，糾結(jié)在“6、7、8”3個數(shù)字上。如果說，把上文中列舉內(nèi)容中的“六”全部改成“七”，那么整個故事就變得天衣無縫了。然而，這遺漏的3處數(shù)字誤差卻是真實存在的。只有一種情況可以解答，那就是原本《水滸傳》中智取生辰綱一段只有7個人參與，被后人加以修改，插入了一個新人物，至于這個人物是誰，還需要進(jìn)一步的考證。不過，從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看，如果要在已有的故事中穿插人物，那么這一人物一定會起到串聯(lián)故事的作用，公孫勝恰好起到了這樣的作用。這樣的安排，也未嘗不是后來那位增補者的妙筆。

四、府尹和太守的混用

推測《水滸傳》第十四至十八回是被人修改過的，還有另一條證據(jù)，那就是府尹和太守官名的混用。

宋元以來，作為一州府的首長，稱為府尹，“太守”到了宋元時期早已廢用不提了。為什么《水滸傳》中還出現(xiàn)了許多官名混用的地方呢？書中寫道：

府尹看罷大驚，隨即便喚緝捕人等。只見階下一人聲喏，立在簾前。太守道：“你是甚人？”……何濤道：“你不知，前日太守委我一紙批文，為因黃泥崗上一伙賊人打劫了梁中書與丈人蔡太師慶生辰的金珠寶貝，……太守問我賊人消息，……府尹將我臉上刺下‘迭配…州’字樣……”[1]221-222

一處文字之中竟出現(xiàn)了“府尹”和“太守”幾度混用的現(xiàn)象，實在難以想象一位作者會在幾句話之間，翻來覆去地變化同一個人的官名。而且此類情況還為數(shù)不少。合理的解釋恐怕只有一個——《水滸傳》第十四至十八回的內(nèi)容是原本就有的，但是經(jīng)過了后人修改。侯會在談及武松故事的時候，也提到類似的看法：

“而這位秉公斷案的‘東平府陳文昭’，到第六十九回卻一變而為‘東平府太守程萬里’。姓名變異，尚不足怪，何以連官銜稱呼都變了……這種官銜稱呼前后不一的現(xiàn)象，正說明……作者不是同一人。”[2]

通過對前13回的分析，有理由相信這一部分之所以與后文出現(xiàn)不和諧的音符，乃在此段故事是后人添加的（至少絕大部分是后人添加的），特別是缺少的那一批人物的出場詩，是非常明顯的證據(jù)。

至于第十四至十八回中出現(xiàn)的人數(shù)的前后不一，府尹和太守官名的混用等情況，應(yīng)該說，這一部分的故事是原本《水滸傳》所有，但經(jīng)過了后人的修改。

試著刪去和恢復(fù)前18回的內(nèi)容，會發(fā)現(xiàn)《水滸傳》故事正是從晁蓋和宋江等人開始的。那些原本光彩熠熠的人物形象，如魯智深和林沖等也變得平庸起來。宋江則順理成章地變成了《水滸傳》的核心人物。

[1] 施耐庵，羅貫中.水滸傳（容與堂本）[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3.

[2] 侯會.《水滸》源流管窺[J].文學(xué)遺產(chǎn)，1986，（6）：64.

[3] 李東陽.大明會典[M].臺北：臺灣影印本，1976.

[4] 明英宗實錄[M].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83.

[5] 李娜，國威.《水滸傳》中的佛教寺廟[J].學(xué)周刊，2013，（10）：204.

[6] 明世宗實錄[M].臺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81.

（責(zé)任編輯 白 晨）

Investigation of the First Eighteen ChaptersinOutlawsoftheMarshEdited byRongyutang

WU Di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Hebei Normal University,Shijiazhuang,Hebei 050024,China）

As the earliest episodic novel of legendary heroes in China,the historical original appearance and its writing time ofOutlawsoftheMarshhas always caught the attention of the academic circle.Through the study and analysis of the distribution of the poems used to introduce the figures,WenshuMonastery and Lu Zhi-shen’s conversion to Buddhism,the myth of numbers in Taking Birthday Presents Carried in Bulk by Strategy,and the mixed use ofFuyinandTaishou,etc.,the paper thinks that the first 18 chapters of the book are most likely to be added by later generations,or modified and supplemented on the original basis by later scholars.

OutlawsoftheMarsheditedbyRongyutang;first 18 chapters;modification;supplement;collation

2015-05-30

武迪（1992-），男，河北保定人，河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古代文學(xué)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元明清戲曲、小說。

I207.412

A

2095-462X（2015）05-0023-05

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51009.1006.05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