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南京!(組詩)

李治杰

南京！血河

一條血河穿越歷史，流過心底

河水緩緩漫過南京的土地

漩渦跳起，漂著遇難者遺體

堆積成高山一樣厚重的堤壩

刻著南京大屠殺血腥的記憶

三十萬同胞，魂魄顫抖，紙一樣蒼白

在南京城下低低哭泣，哽咽細語

歷史永記：1937年12月13日

血河從南京流出，歷史在血浪波濤中漂弋

南京！化劍為犁

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的建筑，遠看如犁似船

南京！你化劍為犁

我愿是你耕種的土地

滋養(yǎng)亡靈，長成一棵樹

根須肥壯，深深扎在心底

枝葉從身體縫隙伸出頭來

喃喃祈禱著一塊和平的土地

南京！化劍為船

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的建筑，遠看如犁似船

南京！你化劍為船

我愿是你水上的航線

搖著你在血河飛起的浪花

歲歲年年，漂起安魂的漣漪

晃著魂魄，睡在夢的甲板

靜靜地嗅著花香聽著鳥語

南京！魂魄

血腥味，縈繞魂魄，散了又聚起

記憶，一片片飄落，流著血滴

三十萬魂魄，在刀鋒上顫抖

把屠刀淹沒在自己凝固的血液里

含著血淚，凝聚成形體，立在天地

擁你的肩，牽你的手，如犁似船

走向血河盡頭，蓮花盛開的土地

南京！和平天使

仿佛一塊巖石，往事沉入歷史

南京化身和平天使

領我們開啟心靈深處的門扉

穿越座座墳墓，穿越血腥記憶

推著愛的太陽，在紫金山下的土地

深深印上相親相愛的足跡

仿佛片片樹葉，仿佛只只小船

在黃河 伏爾加河 密西西比河

漂來蕩去，激起圈圈漣漪

擴散著，流入心底，潤濕我和你

九·一八祭（詩二首）

北大營的士兵

1931年9月18日，夜晚

槍支彈藥，躺在槍械庫休息

月光下，北大營沉沉睡去

士兵夢中，抓起月亮咬一口

舌尖上沾著甜餅一樣的糖汁

22時20分，槍聲突然響起

你看著一串子彈射穿喉嚨

目光凄楚，伸出舌頭，舔干嘴邊血跡

血腥味團團！咬上牙齒縫隙

你用盡力氣，挖起一把泥土

捧在手里，慢慢地垂下眼皮

你胸膛抖動，肌肉高高鼓起

雙手握著泥土，關節(jié)吱吱響

笑著吐出一顆顆帶血的牙齒

北大營！執(zhí)行“不抵抗”的命令

對準槍林彈雨，士兵們向前走去

一排排彈孔，流出汩汩鮮血

鮮血纏著手無寸鐵的軍營漢子

漢子身體，力不從心，舉起雙手

把浸滿鮮血的泥土，塞進嘴里

搖搖晃晃，掙扎著抬起手臂

把流血的窟窿，一個個扔進月亮里

北大營的士兵，流血不流淚

如果！如果能保住咱白山黑水

轉世來生，我們愿做溫柔的羔羊

無悔！無恨！再死上千千萬萬次

后代的祭祀

石頭刻成臺歷，打開，立在天地

殘歷碑收攏放開，都是流血的歷史

北大營的魂魄在碑上集結

踩著黑月亮，站成一個個漢字

雙手摸著鮮血鑄就的文字

心靈浸在“九·一八”的記憶里

血河漂著“不抵抗”的命令

把“國恥日”的沉痛，印上少年身體

北大營士兵??！你的子子孫孫

世世代代，被這血水滋養(yǎng)培育

皮膚上的胎記，刻著“國恥日”的記憶

殷紅！凝重！散著血氣！一生一世

北大營的后代不敢忘記這一天

歲歲年年，用心靈把你祭祀

每一年的9月18日22時20分

都把這一頁日歷撕成碎紙

一片一片咽下去，深深藏在心里

牙齒咬破手指，流出鮮血滴滴

把胎記畫成一只雄偉的公雞

脫掉了積貧積弱的襤褸舊衣

嘴吻，銜枚翡翠一樣綠的橄欖葉

寬大的翅膀下，白山黑水拍手嬉戲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