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
我從小就喜歡的一個游戲是,當看到一只小鳥停在前面,就盡可能悄悄地向它走近,看離它多遠的時候它會飛走。盡管我沒有一絲惡意,可從沒有一只鳥兒能冷靜到讓我靠近。
這個無意中的游戲后來被發(fā)現(xiàn)是個很有用的實驗:它幫助我很好地理解了一條教科書上的原則——動物的大腦都有著內(nèi)在的設定,或者說是一種本能,能不假思索地感知到威脅(不管真實的還是虛假的),這時我們會感到害怕和焦慮,靠著這種害怕和焦慮我們就有可能在危險發(fā)生前溜之大吉。
不過,這種本能的副作用是,我們太容易焦慮和恐懼。當面對不確定的情況時,過度的焦慮和恐懼不僅會浪費我們的精力和時間,還會讓我們過度歪曲事實,做出不理性的決定。
所以,為了更加準確地應對不確定性,我們需要靜下心來,認真地收集和分析真實的信息,形成更貼近現(xiàn)實的想法。
好了,讓我們再來說說為人父母的焦慮。
一般來說,在我們得知自己將撫養(yǎng)一個孩子的那一刻起,焦慮就開始纏上身,并成為我們今后人生的一部分。一個孩子將跟著我們面對不確定的世界和未來,這確實很容易帶給我們焦慮和恐懼。
在寶寶還在媽媽肚里的時候,我們會焦慮他們是否會平安健康地來到人世;在寶寶出生后,我們會焦慮這個世界是否足夠安全,以及我們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力量,讓孩子健康快樂地成長;在孩子逐漸走向社會時,我們會焦慮他們是否能夠保護好自己;甚至在我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還會焦慮孩子是否能在我們走后圓滿地過完他們的一生。學會與這種焦慮和平共處,是身為父母的我們的必修課之一,否則,我們常常會在無意中用焦慮和恐懼擋住了孩子的去路。
實際上,很多父母正在做的是,任由焦慮泛濫,在焦慮和恐懼中帶著孩子逃避想象中的威脅。沒有意識到,他們最重要的人——孩子,最需要學習的是如何面對現(xiàn)實。
要想學會與焦慮和平相處,我們就需要很多信息。真實的信息才能讓我們貼近真實,做出現(xiàn)實的判斷。可是,有時父母難以接觸到真實的信息。
對孩子的認識,可以來自個人和他人的經(jīng)驗,可以來自哲學的思考或書本等等,但目前最接近兒童現(xiàn)實的看法還是來自科學研究。
比如,父母打孩子對孩子到底有沒有影響?什么影響?讀書的人都知道書上說非常不好,但是科學的結(jié)論是不同的,持兒童天使論的人會主張不能打孩子,持兒童動物性的人會主張必須打孩子,不過科學家更愿意保持開放中立的態(tài)度。美國的研究發(fā)現(xiàn),孩子被打的頻率確實跟孩子攻擊行為存在相關(guān)性。研究發(fā)現(xiàn),黑人孩子受到的體罰越多,長期下來攻擊性反而越弱,他們又展開進一步的研究,發(fā)現(xiàn)體罰與孩子攻擊性行為有關(guān),這個結(jié)論也不是普遍適用的:在德克薩斯州,有三分之一的家庭每周打孩子三次以上,但并沒有對孩子產(chǎn)生什么負面影響!
最后,他們召集了其他跨國學者,經(jīng)過更深入地研究后,總算給出了比較令人滿意的結(jié)論——父母打孩子對孩子的影響,關(guān)鍵在于孩子如何理解爸爸媽媽為什么打自己,如果孩子覺得父母打孩子是稀疏平常的事,就沒多大關(guān)系,如果孩子覺得父母打自己是因為自己是個壞孩子,干了大壞事,那對孩子就會造成比較大的影響。
這才是打孩子真正的結(jié)果,因為畢竟每個孩子都不一樣,自己和某些人的經(jīng)驗都不足以推廣到別的孩子身上。
科學的好處在于它總是試圖保持中立,并總是試圖無限接近現(xiàn)實本身。一項嚴肅的科學研究成果都是經(jīng)受過嚴格檢驗的,而不是根據(jù)人們自己的好惡得出的。它們才是值得信任的信息。
這樣的信息本來應該可以通過媒體傳播給父母,媒體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入到我們生活中最細小的地方。但很可惜的是,媒體最本質(zhì)的特點是吸引眼球,而極端化是最能吸引眼球的一個策略,尤其是將情況描述得非常糟糕,會給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因為為了生存,人類的大腦已經(jīng)學會將注意力更多地分配給可能帶來威脅的壞情況,而不是可能帶來美好的好情況。
想一想,孩子一次糟糕的成績和一次優(yōu)秀的成績之間,身為父母的你更為上心的是哪一次呢?所以,媒體更愿意傳播“我們的孩子都被毀了”或“我們的孩子將會被毀了”這些能強烈沖擊我們脆弱大腦的信息。比如,孩子大腦在3歲前確實經(jīng)歷了人生中最迅速的發(fā)展階段,科學家也確實發(fā)現(xiàn)孩子某些方面的發(fā)展存在“敏感期”,例如孩子的視力發(fā)展、學習語法的能力等,但離我們真正了解孩子所謂“敏感期”還有很長路要走的時候,媒體的傾向卻是“三歲決定孩子的一生”。這樣的宣傳,必然會擴大父母的焦慮和恐懼,對孩子來說是沒有好處的。
說了半天,我無非想說,為人父母需要冷靜地收集信息、管理自己的焦慮和恐懼,從而將精力集中到孩子真正需要你的地方。
而對于那些我們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的焦慮和恐懼,我是這樣想的:美國著名盲聾作家海倫·凱勒說“生命若不是一場大膽的冒險,便什么都不是”,誰說不是這樣呢?既然這樣,生命中有些我們?nèi)绾我矓[脫不了的焦慮和恐懼,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