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野望”之大成

高春萌

摘要：王績處于隋、唐之際的時代，代表作《野望》更是以清新樸實、真摯自然、純粹的表現(xiàn)隱逸之情。而在仇兆鰲《杜詩詳注》收錄杜甫1405首詩歌中，有以“野望”為題目的詩歌共5首。其中四首均以《野望》為題目?！巴敝跋蟛辉偈且酝惥皝硪r托自己郁郁寡歡之情，而是在于描寫滿眼的瘡痍，以暗景來強調(diào)詩人心中苦悶。

關鍵詞：杜甫；王績；野望

一、王績與《野望》

闡述杜詩《野望》之前，首先要了解王績《野望》。處于隋、唐之際的王績來說，他的詩歌擺脫齊梁宮體詩的綺靡適詩風，是以清新樸實、真摯自然來表現(xiàn)自己的隱逸之情，含蘊著對現(xiàn)實的不滿?！兑巴纷鳛樗拇碜?，楊慎《升庵詩話》說他：“王、楊、盧、駱之濫觴，陳、杜、沈、宋之先鞭。”王績政治遭遇與杜甫相似，渴望建功立業(yè)，但是終身都懷才不遇。不同的是，他的政治上的不幸，致使他最后的退隱歸田?！兑巴分小皷|皋薄暮望”點出“野望”的時間和地點。呂才《王無功文集序》云：“君又嘗葛巾驅(qū)牛，躬耕東皋，每著書自稱東皋子?！睎|皋，便是他躬耕的地方?！巴揭杏我馈笔侨姷摹霸娧邸?，暗示了自己在野望時產(chǎn)生的苦悶心緒的政治原因。詩人遠眺的景色是“樹樹、山山”都是“秋色、落暉”。不言愁而愁自見。來來往往都是人，但卻沒有與我認識的，透漏出凄凄的孤獨之情。他繼承了陶淵明的詩歌模式，在情韻、藝術上深得陶詩之神。但陶詩言田園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別有滋味；是“無車馬喧”的超然。王績“相顧不相識，抱薪還采薇”長嘆。這是有別與陶詩，但卻開了山水田園之風，以山水寄予自己苦悶之情。

二、以比較法述杜甫“野望”之大成

（一）以壯麗之景、沉郁頓挫之式寄寓凄涼之意

王績的《野望》是隱逸詩歌，隱逸的根本原因還是自己的不得志，這與杜甫在政治失落時的感情基調(diào)是一致的。但是王績只是用哀景寫哀情。從首句交代“薄暮望”之后，更是采用秋季特有蕭瑟景致來襯托自己的郁郁寡歡。雖有突出，但是平淡意味更甚。情感波瀾甚微。杜詩不同的是，以壯麗的景色，極盡變化轉(zhuǎn)折的表現(xiàn)感情。或以壯來襯托自己的渺??；或是以麗景、孤景之轉(zhuǎn)換來突出孤寂之情?！拔魃桨籽┤鞘保ā兑巴罚〇|方樹云：“此詩起勢寫望而寓感慨。中四句題情。三四遠。五六近。收點題出場，創(chuàng)格。此變律創(chuàng)格，與支離東北同?！染疲?是時分劍南為兩節(jié)度，而西山、三城列戍，百姓疲于調(diào)役。'公五言律云：'辛苦三城戍，長防萬里秋'。（《昭昧詹言》）如“清秋望不極，迢遞起層云。遠水兼天凈，孤城隱霧深。（《野望》）一眼望不盡的秋景，遠處水與天連成一片，混融一體。但是一轉(zhuǎn)折，出現(xiàn)的層云，遮住眺望的視線。而且只有一座孤寂的城池在霧中顯現(xiàn)。以遼闊的場景寫起，卻一波三折的在把自己的思想放歸到“孤獨”的狀態(tài)上。轉(zhuǎn)折之后開始出現(xiàn)在筆下的是蕭瑟的秋季景象“葉稀風更落，迥迥日出沉?！睆娜近c，從遠到近的視角移動，也使得杜甫的心里感情隨著景物的轉(zhuǎn)移而細化。又如，“金華山北涪水西，仲冬風日始凄凄。山連越水蟠三蜀，水散巴渝下五溪?！保ā兑巴罚皹O目”遠眺的“山、水”感受到的是“凄凄東風”。這樣壯闊之景之后，筆鋒一轉(zhuǎn)，用“獨鶴”、“饑鳥”、“傷神”等灰色調(diào)的詞語表現(xiàn)自己情感的轉(zhuǎn)移。這也是矛盾的筆法來體現(xiàn)矛盾的感情之所在。而且這些轉(zhuǎn)折的筆法也是在情感壓抑之時，想要噴發(fā)之際，把自己的情感爆發(fā)點轉(zhuǎn)移到別處，以沉郁頓挫之式壓抑感情，但卻是越壓抑，感情越飽滿，也是杜甫在敘事抒情律師的一大特點。如“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萬里橋。海內(nèi)風塵諸弟隔，天涯涕淚一身遙。惟將遲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跨馬出郊時極目，不堪人事日蕭條?！保ā兑巴罚┮詨验熤吧珜懫串愢l(xiāng)之情，思親之情催詩人淚。本該開始痛訴黑暗的社會逼迫家人分離，但是詩人卻開始抒發(fā)自己年華老去，尚未為國作貢獻。感情就再度歸位平靜；然后“極目”看到的是社會環(huán)境的蕭條、人民的疾苦，還有自己的政治的不得意。復雜的感情以沉郁頓挫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一是在于敘述上的生動，更是感情的需要?！皾崈?；遠勢；轉(zhuǎn)折；換氣；束落；參活語；不使滯筆重筆；一氣渾轉(zhuǎn)中留頓挫之勢；下語必驚人；務去陳言；力開生面：此數(shù)語，通于古文作序”（東方書《昭昧詹言》）精辟的總結了杜甫寫詩的精妙。

（二）以實體景觀來抒情

王績《野望》是以總觀的角度來描寫景，“樹樹、山山”眺望的是滿眼的秋景，沒有細化到點。而杜詩中在描寫景時，能作到從望的視線轉(zhuǎn)移從全到點的描寫。同樣是五言的《野望》“清秋望不極，迢遞起層陰。遠水兼天凈，孤城隱霧深。葉稀風更落，山迥日初沉?！币彩菑目傮w來寫秋景是一片水天相接之景，但是隨著視野的拉近，到孤城、樹葉等都到了細微之處，能做到“從細微之處可見真淳”。在其余三首詩歌中的景致描寫也是采用這中手法。如“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萬里橋?！蓖瑯邮菑奈魃降匠恰那褰綐虻膹娜近c的描寫。而且要注意的時，杜詩中的以物抒情的詩歌都是描寫的是實體，以實體寫實情是杜甫現(xiàn)實主義的體現(xiàn)。杜詩中無處不見的細微之處，這也是對陶詩以生活視角來寫自己悠閑田園的發(fā)展，杜甫是展現(xiàn)實體特有的性質(zhì)來表現(xiàn)感情。

（三）思家情中的愛國意

《說文解字（卷十二）》說：“望，出亡在外，望其還也?！庇小扒槭ァ敝亩鸥碚f，家庭的觀念是極重的。所以思家的思想是不言而喻的了。言在外的孤獨，敘親人的思念。王績的《野望》本就寫的是不甘的隱逸之情。如上述所述，所有政治上的不遇，卻最終是選擇陶潛方式來度過余生。又不像陶淵明逃離的那么透徹，也不想杜甫那樣的憂慮國事。所以就只能“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郁郁而生了。所以較之王績，杜甫的《野望》的思想是復雜且矛盾的?！蔼汑Q歸何晚，昏鴉已滿林?！薄蔼汑Q不知何時舞，饑鳥似欲向人啼。射紅春酒寒仍綠，極目傷神誰未攜？”杜甫在兩首《野望》中都用了“獨鶴”意象。那種孤獨之情側漏而出。孤獨之意萌生的思親之情是再自然不過。浦起龍說前者：“凡鳥有巢，而鶴獨遲歸，以況己之無家也。”（《讀杜心解》）“歸何晚”、“何時舞”這些疑問詞的使用，又再說明杜甫也是茫然的，在冥冥之中有東西在牽絆著歸家的腳步。杜詩有“詩史”之稱，杜甫又有“詩圣”之名。所以杜甫本就有儒俠之氣?！皞b”是在于他憂國憂民之儒家思想上，想要為民請命的政治抱負。漂泊的意念就在與此，也是受這種意念所羈絆著。雖然“昏鴉”已經(jīng)占據(jù)滿林。自己卻因心中有牽絆而遲遲不肯歸去?！昂?nèi)風塵諸弟隔，天涯涕淚一身遙?！薄拔⑦t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珩R出郊時極目，不堪人事日蕭條?！保ā兑巴罚┥暇渌技抑?，下句想到自己到了遲暮之年，未自己尚未報國而惋惜之意。愛國情永遠站在思家情之前。

有“詩圣”之名的杜甫，不僅在于詩歌成就之大，更是在于杜甫憂國憂民的感情一直充滿在杜詩中。這四首《野望》的感情基調(diào)是一致的。“望”的情景是開闊、壯麗、具體的。感情是復雜的，在漂泊孤獨、思親的情感中有著對朝廷黑暗的控訴、對百姓悲慘命運的同情、對自己不得志的苦悶。杜詩的情感不同于王績在《野望》中的隱逸中透著對朝廷的不滿，杜詩更多的是在哀情背后有著積極的精神。（作者單位：西藏民族學院文學院）

參考文獻：

[1]唐杜甫著.清仇兆鰲注.<杜詩詳注>.中華書局出版

[2]方東著.<樹昭昧詹言>.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九八四年.

[3]浦起龍著.<讀杜心解>.中華書局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