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桐
她總一身寬松的棉布格子襯衫、牛仔褲,頭發(fā)依舊有點凌亂……馬可每次見她,都覺得她不像個姑娘。
第一次見面,程笑笑便給馬可留下了深刻印象——身材瘦巴巴、眼神兇巴巴。甚至,若非白皙的皮膚和微卷的短發(fā)標(biāo)出性別,她壓根就不像個女孩子,馬可甚至突然想到4個字:發(fā)育不良。
忍不住,馬可笑起來,正在用膠帶刺啦刺啦封箱子的程笑笑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
程笑笑瘦,眼睛卻大,瞪得馬可立刻收起一臉壞笑,順便,他看了一眼服務(wù)臺上她的工牌。程笑笑這名字倒是很有喜感,和她本人卻不相符——從見到程笑笑到辦完包裹郵寄,程笑笑都沒有笑一下,一直都板著臉,工作態(tài)度也不好,箱子稱重完,拎起來就丟到了角落。
幸好里面都是衣服,不怕摔碰。
付完賬,接過單據(jù)時,不知怎的,馬可突然就想逗逗這個女孩,笑問:“新來的吧?”
馬可再次得到一個白眼,程笑笑不耐煩地說:“要你管!”
馬可半點兒也不惱,覺得這女孩有些特別,除了瘦巴巴、兇巴巴,她還有一對大眼睛和小虎牙,說不出來的可愛。那么規(guī)矩的工裝,袖口一卷,也讓她穿出一種隨意的味道。
很長一段時間,馬可定期去位于南京路口的郵局郵寄包裹,寄往青海玉樹的一所小學(xué),這是馬可和一群驢友自行發(fā)起的幫扶活動,花費不大,也是一份小愛心。之前,接待他的營業(yè)員是一個中年女子。
后來,馬可才了解到,郵局的員工定期調(diào)換營業(yè)所,那天,是程笑笑調(diào)到南京路營業(yè)所的第一天。只是馬可沒有想到,當(dāng)天晚上,他再次見到了程笑笑。
那天晚上,馬可和兩個同事一起去江西路口吃大排檔。初夏時節(jié),大排檔熱鬧非凡,他們要了啤酒和烤肉。喝到微醺的時候,馬可聽到旁邊有人吵吵起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不知在沖誰發(fā)脾氣,分貝極高。
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馬可回過頭去,不遠處站在餐桌前大喊大叫的女孩,瘦巴巴的身材、卷卷的亂亂的短發(fā)、寬大牛仔襯衫和紅色短褲——不是程笑笑又是誰?
這姑娘顯然是喝多了,一邊喊叫一邊揮動手臂,桌上已擺了一小排空啤酒瓶。馬可大致聽出原委,程笑笑認定一個男顧客拿走了本該屬于她的幾串烤肉,破壞了先來后到的規(guī)矩,不樂意了。男人倒沒跟她計較,把烤肉送了過來,程笑笑卻不依不饒,連一起吃飯的女友都看不下去了,試圖勸阻她,只是勸不住。
大家都開始看熱鬧,有人調(diào)笑:“這姑娘真猛!”沒承想程笑笑聽到了,轉(zhuǎn)身一揮手:“你們,都是混蛋!一幫子混蛋……”說著,忽然抓起桌上的空啤酒瓶朝著桌子砸下去,咣當(dāng)一聲,碎玻璃四濺開來。
馬可起身便沖了過去,一把握住了程笑笑揮舞著半截明晃晃啤酒瓶的手臂——倒不怕她劃到旁人,他更怕她傷到自己。
那晚,程笑笑是被馬可扛回去的,好在程笑笑不胖,住得也不遠。饒是如此,爬上5樓,馬可也已累慘。進門,把程笑笑從肩膀上卸下來扔到床上,本打算教育她一番,沒想到程笑笑竟然睡著了。
馬可沒了半點兒脾氣,轉(zhuǎn)頭問一旁無可奈何的程笑笑的女伴小唯:“她咋回事?”
“失戀?!毙∥ê掼F不成鋼地看程笑笑一眼,“沒出息,為這點兒破事,三天兩頭喝多……對了,你誰???”
馬可撲哧樂了,都進了家門,對方才想起來問他是誰,這倆姑娘都夠有意思,難怪能“同居”。馬可從褲兜里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朝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程笑笑努努嘴:“你跟她說,失戀了喝多是不管用的,還不如去學(xué)跆拳道,練好功夫再去報仇雪恨?!?/p>
小唯低頭看看名片,抬頭看看馬可:“跆拳道教練,你?”
馬可鄭重點點頭:“對,我,馬可,專職跆拳道教練,兼職英雄救美?!?/p>
小唯也撲哧樂了,樂著樂著嘆口氣:“也不怪笑笑,青梅竹馬的感情,算起來都有20年了,結(jié)果那混蛋說變心就變心,男人啊……”
馬可打斷小唯:“遇人不淑可不全怨男人?!闭f完,又忍不住看了看程笑笑,她睡著的樣子有點兒無辜。想起那一刻他自她手中小心翼翼奪下酒瓶,她卻站立不穩(wěn)倒在他身上的情形,馬可忽然就有點兒心酸。
馬可“英雄救美”的第三天黃昏,程笑笑出現(xiàn)在了訓(xùn)練館,足足打量了馬可3分鐘后,鄭重其事地說:“我要跟你學(xué)跆拳道。”
程笑笑一身寬松的棉布格子襯衫、牛仔褲,頭發(fā)依舊有點凌亂……馬可每次見她,都覺得她不像個姑娘。
程笑笑咳嗽一聲,嚴肅地說:“我是認真的。”
馬可依舊笑:“你這體格,不太適合練這個。”
“是你讓我來的。”程笑笑刷地在褲兜里掏出那天馬可遞給小唯的名片,“我這體格怎么了,不是說有教無類嗎?”
馬可有些無奈,那天他留下名片,其實只是想留下自己的名字,沒想到這倆姑娘都當(dāng)真了。馬可只好解釋:“我們這里只收青少年,你……”
沒等馬可說完,程笑笑就怒了,罵一句“都是騙子”,掉頭走人??粗莅桶偷谋秤?,馬可搖搖頭,失戀?為一個男人?他不屑地“切”了一聲,又覺得這種感覺,有點兒像嫉妒。然后馬可拿出電話,打給負責(zé)組織物品的驢友:“是不是該給孩子們寄點兒夏天的衣服了?!?/p>
只是,需要郵寄的衣服還沒有整理齊備,兩天后的晚上,馬可意外接到小唯的電話:“趕緊來幫幫忙,笑笑又喝多了?!?h3>5.這個樣子的她,讓他心疼
又一次把程笑笑從夜市扛回到住處后,馬可決定答應(yīng)教她學(xué)跆拳道——總得給這姑娘找點別的事做,用小唯的話說,再這么喝下去,程笑笑就成酒鬼了。
于是,程笑笑成了訓(xùn)練館少年班的一位“編外學(xué)員”,每天下午五點半,跟一幫八九歲的小孩子練習(xí)跆拳道基本功。
程笑笑學(xué)得認真,卻沒什么成效。那天下午,在被一個9歲的小孩子飛起一腳踢倒之后,程笑笑在地上坐了半天,忽然爬起來撕扯下訓(xùn)練服,邊扔衣服邊喊:“不學(xué)了,我不學(xué)了!”把踢倒她的小孩子嚇得手足無措。
馬可拍拍男孩肩膀:“沒你的事?!鄙焓掷〕绦πΓ昂?,不學(xué)了,喝酒去!”——自小唯口中馬可得知,程笑笑那個“負心男”的婚期,定在了幾天后的五一,程笑笑已經(jīng)被弄得理智全無。馬可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個樣子的她,讓他心疼。
于是,在程笑笑“酒后鬧事”的大排檔,在幾瓶啤酒下肚的微醺之后,馬可對程笑笑說:“不就找一混蛋報仇嗎?不就打架嗎?用不著你,我去!”
“你?”程笑笑愕然,“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馬可口氣淡定,“就當(dāng)你雇我了,我替你報仇,你請我吃10頓飯。如何?”
盯著馬可看了好半天后,程笑笑點了點頭:“好?!?h3>6.你能扛我一輩子嗎
“負心男”的婚宴擺在華麗的“翡翠酒店”,他正是在裝修該酒店時,和酒店老板的女兒相識,為此丟棄了青梅竹馬的程笑笑。
不過是一個渣男上演了一出濫俗的橋段,程笑笑用情太久,因此看不穿。
五一一大早,馬可開車載著程笑笑直奔“翡翠酒店”。馬可一路無話,淡定自若。緊張的是程笑笑,離酒店越近,她的緊張就越發(fā)明顯,馬可自后視鏡中掃了一眼,看到程笑笑緊張得兩手緊緊抓著安全帶,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
“別怕?!瘪R可吹了一聲口哨,忽然自座位下面抽出一把刀來,笑說,“大不了跟他拼了!”話音未落,程笑笑發(fā)出一聲尖叫:“不!不要!馬可不要……”她松開安全帶,伸手便去抓方向盤……
馬可早有準(zhǔn)備,穩(wěn)穩(wěn)將車子靠向路邊,停住,轉(zhuǎn)頭看向程笑笑。
程笑笑停止了喊叫,然后,無聲無息地哭了。
好半天,馬可抽出紙巾遞過去,小聲問:“想通了?不值得是不是?”
程笑笑慢慢擦去眼淚,深深舒一口氣:“想通了,馬可,謝謝你?!?/p>
馬可笑起來,發(fā)動車子掉頭:“現(xiàn)在,咱們?nèi)ツ膬???/p>
程笑笑想了想:“喝酒去吧,慶祝一切重新開始。”
馬可看程笑笑一眼:“不過不能喝多?!?/p>
“不怕,反正喝多了你扛著我?!闭f完,程笑笑笑起來,笑著笑著,她輕輕地問:“但是馬可,你能扛我一輩子嗎?”
馬可不答,卻微笑。
編輯/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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