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都博物館珍藏青銅器賞（下）

李朝春

（接上期）二、越式青銅器

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青銅鉞、鋤、三羊盒、三足盤等，多見于兩廣、湘贛、閩浙等地區(qū)，是紅河流域和嶺南地區(qū)常見的器物。

1.兵器

（1）銅斧：錫都博物館收藏有多件青銅斧，其中，最具特色的是半圓銎形斧（圖30）。整體似山字形，中間有圓銎，刃部在器身下緣，長約10厘米左右，素面無紋飾。

（2）銅鉞：個舊市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銅鉞（圖31），為個舊黑螞井出土，1988年征集。為長方形銎、弧形肩，半圓形刃，刃部較寬。長12厘米，寬10厘米。

（3）銅戈：個舊市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青銅戈類型豐富，有直援戈、曲援戈、雙翼四穿長胡戈等。大多數(shù)素面無紋飾。多為個舊倘甸石榴壩戰(zhàn)國古墓群出土，少部分為征集品（圖32）。

2.農(nóng)具

（1）銅鋤：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青銅鋤分為尖葉鋤和板鋤等。尖葉形青銅鋤，其整體似一闊樹葉，中間起脊，有銎。1999年從個舊市賈沙鄉(xiāng)白路腳村征集，共5件，均為尖葉形（圖33），三角形銎，葉呈平面，素面無紋飾，長13～23.5厘米，葉寬在11～18.3厘米。

不對稱形銅鋤（圖34），個舊麻玉田12號墓出土。呈不對稱形，圓形橫銎，銎下有三道出脊與葉面連接。銅鋤長10厘米，寬11.8厘米。銎內(nèi)殘留有木和銅楔，刃口有使用痕跡。

（2）銅插：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銅插（圖35），為個舊老廠出土品，為半圓形銎，弧形腹、叉形刃，長15.5厘米，寬9.2厘米。

（3）銅鑿：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銅鑿（圖36）為半圓銎，銎部飾兩道弦紋，上有方形孔。多為個舊倘甸石榴壩戰(zhàn)國古墓群出土，少部分為征集品。

3.炊具

（1）釜：錫都博物館收藏有銅釜10余件，代表性器物有盤口圜底釜（圖37），盤口開敞，束頸，鼓圓腹，圜底。肩部有對稱的兩個環(huán)狀系，系中穿一環(huán)耳。器表系耳的位置有一周凸棱狀的弦紋，口沿內(nèi)側(cè)刻劃有“大末方人”四字，口徑28.8厘米，最大腹徑30.1厘米，底徑29厘米，通高24.4厘米。出土?xí)r置于鐵三角架上，器表面有煙炱。

敞口平底釜（圖38），敞口，口沿內(nèi)折，鼓腹，平底內(nèi)凹，口沿鑄有對稱的編繩紋立耳一對，立耳上各鑄冠形裝飾兩個，底部有4個圓釘和十字形范線，口徑13厘米，底徑13.82厘米。

（2）青銅鍋（圖39），盤口，折沿，方唇，弧腹，平底。口沿外側(cè)有兩個對稱的辮形立耳，腹部有一周凸弦紋。通高9.6厘米，口徑18.4厘米，底徑10厘米。

4.盛食具

（1）盤口鼎（圖40），黑螞井24號墓出土。盤口開敞，窄平沿，束頸，圓肩，弧腹，圜底，下接三細足，足斷面呈半圓形?？谘厣翔T對稱的編繩紋立耳一對，雙耳上均有突起狀物兩個。通高24厘米，口徑16.8厘米，腹徑15.8厘米。

（2）青銅缽：黑螞井出土的銅體（圖41），為敞口，尖圓唇，弧腹，平底內(nèi)凹。通高6.2厘米，口徑16厘米，底徑9.2厘米。

（3）青銅盒：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銅盒有圈足盒、三羊盒和三足盒三類，典型的有圈足銅盒（圖42），帶蓋，子母口，圓弧腹，圈足。蓋頂中央有鈕，鈕上穿有一環(huán)耳，蓋頂正中為四柿蒂紋和四鳥紋，蓋身飾菱形紋、鋸齒紋各一周。蓋頂、器身扣合處刻神獸紋、鳥紋，頭部在器蓋，身子在器身。盒身飾鋸齒紋和菱形紋，圈足上飾鋸齒紋。通高8.8厘米，口徑9厘米，底徑6.4厘米。

三羊盒（圖43），有蓋，子母口，圓弧腹，圈足。蓋頂中央有鈕，鈕上穿一環(huán)耳，環(huán)耳周圍刻一對辟邪和兩只鳳鳥，周圍刻一圈三角形紋、弦紋和棱紋，蓋頂周鑄三只臥羊?qū)⑵魃w三等分。蓋子中央的蓋器、底扣合處刻辟邪紋、鳳鳥紋，其頭部在器蓋，身子在器底。蓋身腹部刻菱形紋，圈足上刻三角紋。通高8.5厘米，口徑9厘米，底徑6.6厘米。

三足銅盒（圖44），為平頂直口蓋，盒身直口短頸，子口，圓鼓腹，圜底，獸面三短足。蓋頂正中央有一環(huán)狀系鈕，肩部也有兩個對稱的圓形穿系斜出，出土?xí)r附有細編繩，說明原有的肩系與蓋系之間連接的活鏈也失。蓋面系鈕四周刻柿蒂紋將蓋面四等分，柿蒂紋之間分別刻有鳳鳥紋和辟邪紋?？谘赝鈧?cè)及頸部陰刻有鋸齒紋、斜格紋、菱形紋和羽狀紋。通高8.8厘米，口徑6.6厘米，最大腹徑10厘米，底徑6.4厘米。

（4）銅桶（圖45），為個舊黑螞井出土，1988年征集入藏。直口、桶形、深腹、平底、假圈足，口外有對稱的兩條形系耳，腹部飾有竹節(jié)紋、卷云紋、弦紋構(gòu)成的圖案。通高25厘米，口徑21.1厘米，底徑8.9厘米。

銅提桶（圖46），圓柱形，帶蓋，子母口。蓋子正中央有一橋形鈕，鈕上穿帶鏈扣。器口沿下方有一環(huán)耳。蓋面刻柿蒂紋，蓋沿刻鋸齒紋，器身陰刻有神獸紋、鋸齒紋等，圖案精美，紋飾華麗。通高11厘米，直徑4厘米。

（5）盤：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銅盤分為折沿盤和三足承盤兩類。三足承盤（圖47），黑螞井16號墓出土。盤廣口，外折沿，淺腹，獸狀三扁足，斷面作圓弧三角狀。盤底有一周凸匝，內(nèi)有三道凸棱，一頭與足相連，另一頭則交匯于盤底圓心。底部邊緣陰刻“大末方”三字。盤內(nèi)中心刻有由內(nèi)外兩層組成的圓圈，以此為中心，主體圖案分內(nèi)外兩區(qū)，內(nèi)區(qū)陰刻由柿蒂紋及神獸和鳳鳥紋構(gòu)成的主題圖案。圖案以圓圈為中心，以柿蒂紋為界，由四組對接的雙菱紋匯于盤心，并將之分為四等份，各份內(nèi)分別刻天祿和鳳鳥各兩只，辟邪高冠、雙角、雙翼、短尾、四足，作回首奔跑狀;鳳鳥為高冠、長頸、雙翼、三叉狀長尾，雙翼煽動，雙足跳動作舞狀，外接菱形紋一周。外區(qū)由4個花樹紋樣分為四等份，花樹紋中心為一條主干，從兩邊分出若干枝條，上部分枝條上翹，枝頭有圓球形物，很像是分枝燈臺，其下枝條彎曲下垂似垂柳。各份內(nèi)分別刻昂首回望的舞鳳一對，雙鳳高冠，昂首回望，雙翅鼓動，雙肢跳動，尾毛作開屏狀，相向而舞。鹿紋共2大4小6只，大鹿有分叉形長角一對，回首揚蹄，作奔跑狀。另兩份刻有由1游龍與11條游魚組成的圖案共兩組，龍為張口、大眼、四足，揚鬃、須，全身刻鱗紋。龍曲身、揚鬃、須、卷尾，作游動狀態(tài)，其周圍有游魚。游魚全身布滿魚鱗紋。圖案外沿飾一圈菱形紋，接鋸齒紋和菱形紋各一周，在主體紋飾之間以二弦紋相隔。口徑45.2厘米，盤深1.6厘米，通高9.8厘米。盤出土?xí)r，其上置有一銅鑒。該盤紋飾繁縟，圖案精美，是迄今發(fā)現(xiàn)的口徑最大、最精美的刻紋青銅承盤。

5.燈具

錫都博物館收藏的胡俑燈和鳳凰燈，均為個舊市卡房鎮(zhèn)黑螞井漢墓群出土。

（1）銅胡俑燈（圖48），為胡俑座三枝燈造型，燈座為踞狀胡俑，坦胸露乳，赤身裸體，尖臉，濃眉大眼，雙眼皮，高鼻，高顴骨，大耳，絡(luò)腮胡子，須發(fā)上撓，胸毛發(fā)達，外露男性生殖器，頭戴斜格紋頭箍，在前額上呈前突圓椎狀，腰扎菱形紋腰帶，在肚臍附件系一扣。俑雙手平伸略上舉，頭頂和雙手分別執(zhí)一燈盤，內(nèi)有燭釬，燈盤、手臂、頭均可拆卸。俑頭頭箍和腰帶上均刻菱形紋，眉毛、眼毛、胡須也是線刻而成。造型古樸生動，線條粗獷，鑄工精良。通高41.4厘米，寬47.3厘米。

（2）鳳凰燈（圖49），為昂首回望的鳳鳥造型，鳳鳥圓眼突起，高肉冠，雙足并立，兩爪爪尖彎曲，作抓地狀，扁尾下垂，與雙足構(gòu)成三角支架以固定燈體。鳳頭部刻鳳眼、眼翎紋，全身通體刻羽毛紋，頸、身、腹刻魚鱗形羽毛紋，鳳冠、翅膀上刻葉脈狀羽毛紋，燈罩上刻神獸紋、鳳鳥紋和鋸齒紋。造型奇特，制作精良，紋飾華美。通高33厘米，體長45厘米，寬15厘米。

6.棺飾

銅棺飾分為圓形和柿蒂形兩型（圖50），均出自個舊市卡房鎮(zhèn)黑螞井16號墓，為棺槨上的裝飾品。圓形棺飾，共6套，每套由一件圓形穿圓盤狀飾件和泡釘組成，圓形盤狀飾件直徑24厘米，穿孔5.6厘米，厚0.15厘米。圓盤內(nèi)側(cè)因與棺面長時間貼合而附近著有許多紅色紋飾和紡織物殘屑。柿蒂狀棺飾，共48套，每套由一件圓形穿孔柿蒂狀銅片和圓形泡釘組成，對角距約8.2厘米，厚約0.2厘米。

三、青銅器的文化特征

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青銅器不僅有明顯的內(nèi)地青銅文化影響的因素， 而且也有很濃厚的地域文化特色和百越文化色彩，呈現(xiàn)出多元文化兼容并蓄的特點，表現(xiàn)在：

首先，青銅器鑄造精良，造型精美，器型風(fēng)格與中原基本一致。錫都博物館收藏的胡俑燈、鳳燈、三足承盤、三羊盒、提梁壺、鍾等青銅器，鑄造精湛，器形典雅，構(gòu)圖精妙，堪稱中國罕見、世界一流，有很高的歷史價值、藝術(shù)價值和科學(xué)價值，是同時期云南其他地區(qū)所難以比擬的。鼎、簋、釜、提梁壺、三足帶流壺、耳杯、博山爐、帶鉤、博山爐、銅鏡等器物，除少數(shù)為中原傳入品外，絕大部分為中原器物的仿制品。且器型小巧，多為素面薄胎，多為實用生活器具，少見禮器和明器等等，在器形和風(fēng)格上與同時期中原盛行的青銅器基本一致。從器物上出現(xiàn)的“貴”、“姑”、“趙”、“大末方人”（圖51）、“大末方”等漢字銘文來看，漢代紅河流域地區(qū)是深受漢文化影響的區(qū)域。

其次，部分器物表現(xiàn)出濃郁的地域文化色彩。從器型來看，胡人俑燈的胡俑座三枝燈造型，為紅河流域特有的器物。銅桶，僅見于紅河流域的黑螞井、越南東山、滇中和嶺南西漢前期的墓葬中，其他地方尚未見。盤口鼎，多見于粵西、桂、東北及東南地區(qū)，形制與內(nèi)地同一時期常見的類型迥然不同，具有獨特的地方特色，因此考古界稱之為“越式”鼎， 是百越文化中的代表性器物之一。鳳燈，同類器物僅見于廣西合浦望牛嶺木槨墓出土的一對和個舊黑螞井16號墓1件。

從紋飾方面看，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青銅器最具特色的是刻紋青銅器，其特點有三：一是工藝來自東南越文化。銅器刻紋工藝是在中原青銅文化的影響下，產(chǎn)生于吳越地區(qū)的青銅裝飾工藝，目前發(fā)現(xiàn)最早的刻紋青銅器是江蘇六合程橋東周墓出土春秋晚期的線刻紋銅殘片（見汪遵國、郁厚本、尤振堯《江蘇六合程橋東周墓》，載《考古》1965年第3期）。此外發(fā)現(xiàn)的東周線刻畫像銅器也當(dāng)屬吳越之器，它們是通過各種渠道從吳越地區(qū)流傳出去的器物。大約在秦漢時期，隨著百越民族的逐漸西移，其工藝經(jīng)廣東、廣西出入云南東南部的紅河流域一帶，經(jīng)此向滇中傳播，在滇中地區(qū)迅速發(fā)展成為獨具特色的青銅裝飾工藝。二是刻紋裝飾不僅廣泛施于樽、壺、盒、爐等內(nèi)地常見的器物上，而且也見于胡俑燈、鳳燈等當(dāng)?shù)靥赜械钠餍紊?。三是從紋飾到圖案均為中原常見的吉祥紋樣，如柿蒂紋、龍紋、鳳鳥紋、天祿、辟邪紋、神鹿紋、魚紋以及幾何紋帶等（圖52、圖53），體現(xiàn)了祥瑞的文化色彩。

這些精湛的工藝，反映了漢代滇東南地區(qū)滇文化、東南百越文化與中原漢文化的交流融合，折射出滇東南地區(qū)，是繼廣西、滇中之后的又一刻紋青銅文化中心。它一方面受到東南沿海、滇文化和越南東山文化的影響，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青銅文化，另一方面，也將內(nèi)地青銅文化、滇文化和黑螞井青銅文明成果傳播到周邊地區(qū)，是內(nèi)地青銅文明向東南亞傳播的橋梁和東南百越文化西傳的中途站（拙文《紅河流域漢代青銅刻紋工藝初探》載中國民族博物館主編《中國民族博物館研究2013》，民族出版社，2013年9月）。

四、結(jié)束語

從器物種類、組合、形制特征幾方面看，錫都博物館收藏的青銅器融合了大量的中原文化以及鄰近地域青銅文化的因素，形成了獨樹一幟的青銅文化。這種特點源于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西漢置柯郡，將紅河流域已納入中央王統(tǒng)的范圍。漢王朝采取選派官員與任用當(dāng)?shù)刭F族相結(jié)合的邊郡統(tǒng)治方式，在政治上維護了國家的統(tǒng)一，鞏固了中央王朝對紅河流域地區(qū)的統(tǒng)治，同時，也密切了紅河流域地區(qū)與中原地區(qū)的經(jīng)濟文化的交流，促進了滇東南地區(qū)經(jīng)濟社會的發(fā)展。漢王朝還打通了由滇中，經(jīng)通海、賁古、麋泠直到交趾的“進桑-麋泠道”，也稱“馬援道”，并與“博南古道”“五尺道”等相連接，使之成為“用為神捷”，“轉(zhuǎn)輸通利”“水陸并通”的比較成熟的交通網(wǎng)絡(luò)。從此，滇東南地區(qū)社會穩(wěn)定，經(jīng)濟發(fā)展，文化繁榮，創(chuàng)造了獨具地方特色的青銅文化。（全文完）（責(zé)編：雨嵐）

參考文獻

①紅河州文物管理所編《紅河考古》，云南民族出版，2011年8月。

②云南省考古研究、紅河州文物管理所、個舊市博物館編《個舊黑螞井墓地第四次發(fā)掘報告》，科學(xué)出版社，2013年5月。

③云南省考古研究、紅河州文物管理所、個舊市博物館編《個舊黑瑪井古墓群發(fā)掘報告》《云南考古報告集（二）》云南科技出版社，2006年12月。

④云南省考古研究所、文山州文物管理所、紅河州文物管理所編《云南邊境地區(qū)（紅河州和文山州）考古調(diào)查報告》，云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7月。

⑤紅河州文物管理所編《紅河青銅文化》，云南民族出版，2011年。

⑥個舊市政協(xié)、文化局編《個舊文物概覽》，89頁，云南大學(xué)出版，2008年10月。

⑦紅河州文化局編《紅河州文物志》，2007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