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小朵
富商失聯,“綁架案”暗藏玄機
2012年4月7日上午,一個名為趙亞娟的中年女子來到黑龍江省勃利縣公安局報案,說其愛人段寶全被人綁架了,她已接到綁匪電話,稱段寶全在他手上,要求趙亞娟償還段寶全欠他的178萬元賭債,否則,將要段寶全“以命抵債”。
說起段寶全,在勃利縣也算赫赫有名,他做五金生意,在縣城內有好幾家店鋪,還有自己的運輸車隊,居住在縣城最高檔小區(qū)的一棟三層別墅內,個人資產超過千萬。案發(fā)時,段寶全39歲,可謂年輕富有。
接警后,公安機關當即展開了調查,查到了綁匪的電話是從哈爾濱打來的,但號碼卻為哈爾濱大學的校園卡,無實名登記,并且,該號碼也僅給趙亞娟打過一個電話,可見對方有極強的反偵查意識。
電話的線索斷了,警察便轉而從段寶全的人際關系和“賭債”著手調查。兩天時間,負責此案的勃利縣刑偵大隊大隊長于利芳和隊員一起,排查了和段寶全有關系的100多人,卻并未查到關于“段寶全欠賭債”的事情。朋友說,段寶全好賭,但個人資金雄厚,從不欠賭債。這讓警方感覺到案情的離奇。而就在警方緊鑼密鼓地走訪調查中,4月8日,段寶全的兩個朋友聯系警方,說看見了段寶全的轎車。于利芳帶隊員趕過去,果然在縣城城郊一個居民區(qū)的胡同口,看到了段寶全的黑色別克車。更為詭異的是,車門并未上鎖,車內包括現金在內的物品也沒有丟失。隨后,細心的刑偵人員在車內提取了4處顏色清淡的血跡,經檢驗,血跡為兩個人所留。經過DNA比對,其中一處血跡正是“被綁架人”段寶全的。而停留轎車的胡同,也給案情指出了新的方向——此處,據趙亞娟說,離段寶全情人楊敏的住處,僅百米之遙。
隨后,警方傳訊了楊敏。時年29歲的楊敏是勃利縣一家酒店的服務員,和段寶全相識于4年前,的確是段寶全的情人。楊敏說,她和段寶全已開始商量買房、結婚生子的事情。4月5日晚,兩人一起在外面吃了夜宵,段寶全送楊敏回去后便回家了。段寶全到家后,大約11點多,給楊敏打電話報了平安,隨后,楊敏便再無段寶全的任何信息。警察通過各種調查,都沒有查到楊敏參與或謀劃“作案”的任何證據,這條看似明朗的線索,也斷掉了。
4月9日一大早,趙亞娟再次接到了綁匪打來的電話,并在警方提前示意下,將兩人通話錄了音。電話中,對方稱段寶全已經從他那里逃跑了,但趙亞娟必須償還那筆債務,否則,下次綁架的就是他們的兒子。
這一次,對方的電話號碼來自天津,同樣是無實名登記,也同樣只使用了一次,查不到來電人的任何信息。可正是這個電話,讓敏銳的刑偵人員對報案人趙亞娟產生了懷疑。因為在電話中,綁匪剛剛說完“段寶全跑了”,趙亞娟便接話說:“他也沒回來啊,怎么接電話?”這種對話明顯不合常理。更為奇怪的是,綁匪兩次索要“賭債”,卻都沒有提及交錢方式,甚至沒有留下任何賬號,好像是在做戲。
由此,趙亞娟落入警方的視線。經過周密的調查、梳理,警察在趙亞娟的人際關系中,找到了一個名叫李強的男子。該男子和段寶全及其家人并無任何交集,甚至和趙亞娟也沒有任何通話記錄或網絡聊天記錄??墒?,在趙亞娟曾經的出行中,兩次乘坐飛機時,同機人中都有李強的名字。而更為巧合的是,案發(fā)時段,和勃利縣無任何關系的李強,恰恰停留在勃利縣城,并且,綁匪兩次打來電話時,李強也剛好分別去了哈爾濱和天津。
真相漸漸浮出水面,可是一來警方沒有直接證據,再者段寶全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證據鏈需要進一步完善,而2013年年初,趙亞娟也帶著兒子離開勃利縣,去到千里之外的山東日照定居下來,更為警方的調查增加了難度。
家庭暴力,離婚后也難擺脫的夢魘
1995年,趙亞娟和段寶全經人介紹結為夫妻,趙亞娟時年22歲,段寶全21歲,都年輕而清貧。結婚后,兩人湊了些資金在縣城開了一家五金店。雖然都是中學文化程度,但段寶全天生有生意頭腦又肯吃苦,趙亞娟也極力支持丈夫,五金店的生意很快做了起來。十幾年后,段寶全便成了富甲一方的成功商人。
在趙亞娟和段寶全年輕清貧時,他們也有過恩愛甜蜜的好時光??墒悄菢拥臅r光并不長久,有了錢的段寶全很快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不僅染上了賭博的惡習,還頻頻出軌,除了楊敏,這些年,段寶全共有4個情人。起初,趙亞娟試圖阻止丈夫,可段寶全完全不在意,照樣在外面風流。后來,因為趙亞娟的阻止,段寶全有幾次醉酒后還對趙亞娟大打出手。2008年5月的一天,段寶全的情人楊敏為發(fā)泄不滿情緒,帶人將段寶全家里的玻璃全部打碎了。趙亞娟氣不過,便以同樣的方式打碎了楊敏家的玻璃,結果卻遭到了段寶全的再一次毒打。
段寶全的行為,讓趙亞娟對婚姻徹底死了心,2009年,她提出離婚。段寶全同意了,但是提出如果趙亞娟帶著兒子離開,就必須凈身出戶,他的資產,不會給趙亞娟半分。
這些年,趙亞娟和兒子生活完全依靠段寶全,無奈,趙亞娟同意了離婚后和兒子繼續(xù)住在原來的家中。趙亞娟想,為了孩子,先這樣過著也好,只求彼此相安無事。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并沒有因離婚得到清靜和解脫,2009年冬天的一個夜晚,段寶全在外面賭輸了錢,又喝了酒,回到家中,便對趙亞娟大打出手,并聲稱:“我可以在外面有人,但是你不行!就算離婚了,你也要老實在家待著,否則,就打斷你的腿……”
對前夫這樣的行徑,趙亞娟開始逐漸生出恨意。那天晚上,撫摸著身上的傷痕,想著段寶全冷漠無情的“警告”,趙亞娟心里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這個男人,活著還不如死了。隨即,趙亞娟也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
可是這樣的日子,趙亞娟的確很難挨,不僅照常被打罵,“離了婚”的段寶全更是毫無顧忌地常常將情人帶回家中。趙亞娟再也受不了這種生活境況,決定出去躲一躲。2010年初,趙亞娟來到了居住在佳木斯的叔叔家。
就是這次外出,改變了趙亞娟、段寶全和一個叫李強的男人此后的人生走向。
舊情復燃,不歸路的盡頭是毀滅
在叔叔家,趙亞娟一天早上跟嬸嬸出門時,遇到了叔叔家的鄰居李叔。打了招呼之后,趙亞娟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問嬸嬸:“李叔家的兒子李強現在在哪里?過得好嗎?”
嬸嬸告訴她,李強現在在威海,已結婚生子,這些年到處打零工,也沒有什么固定職業(yè),偶爾也會回佳木斯父母家住一些日子,生活不是很富?!?/p>
嬸嬸的話,觸動了趙亞娟藏于內心多年的情感——除了是叔叔鄰居家的舊相識,李強,還是她的初戀情人。
1993年,20歲的趙亞娟在一次去哈爾濱的火車上,遇到了比自己小兩歲的李強,兩人坐對面。那時的火車開得很慢,也沒有任何電子產品之類的娛樂游戲,自然而然地,兩個年輕人便攀談起來。后來,當得知李強竟然和趙亞娟的叔叔住在同一個村子并是鄰居時,兩人既驚訝又感動,更覺得是一種緣分,分開后,兩人便留下了各自的通訊方式。
之后,在勃利縣一家工廠做工的趙亞娟和在佳木斯當服務員的李強頻頻書信往來。兩個年輕人毫不掩飾對彼此的思念,也尋找一切見面的機會,初戀青澀而美好??墒沁@段感情卻未能修成正果,分隔兩地的現實讓趙亞娟先妥協(xié)了,她認識了現實條件更為適合自己的段寶全,并很快和段寶全結了婚,斷了和李強的一切聯系。而多年后,淪陷于婚姻不幸中的趙亞娟,重新想起了當年李強對自己的一往情深。她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感情,當即便去到李強父母家,要來了李強的聯系方式。
那天晚上,趙亞娟撥通了李強的電話。電話中,當她剛剛說出自己的名字之后,那端,李強便一下哽咽了。這讓趙亞娟確信,盡管過了這么多年,李強還在深愛著自己。
半個月后,趙亞娟和李強在哈爾濱見面了,舊情復燃得急切而熱烈。李強對趙亞娟說:“我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你,忘記過我們當初的情感。”
從那以后,趙亞娟和李強便經常在哈爾濱、佳木斯、威海等地幽會。但是李強并不知道,重新回到自己懷抱的初戀情人趙亞娟,心里除了有舊情,還有著一個巨大的陰謀——此時的趙亞娟,已不堪忍受前夫段寶全的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又希望可以名正言順地得到段寶全的資產,所以決定要“除掉段寶全”。李強,無疑是她最好的幫手。所以,趙亞娟每次和李強見面,從來不給他打電話,不用微信、QQ等任何可以查詢到的方式,而是通過一款網絡游戲和李強聯系。這也導致了事后警方多次調查,查不到趙亞娟和李強之間的聯系方式。而每一次和李強見面,除了傾盡柔情,趙亞娟也會向李強傾訴她所遭受的折磨。情人的傾訴和身上的傷痕,都讓李強對段寶全的憤恨與日俱增。終于,2012年春節(jié)過后兩人幽會時,在趙亞娟又一次“不動聲色”的引導下,李強憤然提議:“弄死他算了。”
趙亞娟知道,她的計劃可以實施了。
2012年3月底,趙亞娟在網絡游戲中聯系李強,讓他來勃利縣等待時機。4月5日晚上 11點多時,趙亞娟聽到段寶全回來了,便主動去給段寶全倒了一杯水并遞過去一片安定——那段時間,因為失眠,段寶全幾乎每晚都服用安定,所以他對趙亞娟的舉動并未多想,服藥后便睡下了。趙亞娟覺得動手的時機到了,在確定段寶全熟睡后,她便通過網絡游戲給李強留言:“他睡了,你來吧。”
隨后,事先做好準備的李強拿著買來的斧頭來到了段寶全家,對熟睡中的段寶全下了手。擊打過程中,斧頭柄的毛刺劃傷了李強的手指,這也導致后來運送段寶全尸體的時候,李強的血跡也留在了車上。當晚,李強駕駛段寶全的別克車,將段寶全的尸體拉到了佳木斯,偷偷埋于父親家多年不用的地窖里,并將地窖封死。隨后,他將車子丟棄在楊敏家附近的胡同口,并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第二日以“綁匪”口吻給趙亞娟打去了電話……所有這一切,都給警方后來的調查制造了難題。但無論趙亞娟和情人李強將這起謀殺案策劃得如何完美,終究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案件告破后,李強認罪坦白前提的最后一個要求,是“想再看趙亞娟一眼”,并聲稱是自己“害了趙亞娟”,對趙亞娟用情之深,令人嘆息??墒钱斍樯钆龅接?,他們所走的,也注定了是一條不歸路。
編輯/楊世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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