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耿辛
江南水鄉(xiāng)周莊是我多年向往的地方,可是當我在周莊逗留了近三個小時之后,我始終沒有震驚、留戀、感動……
我坐在返程車上回首望去,那新建的牌樓和寶塔顯得不倫不類,像是烏龍茶里加了半杯咖啡,我終于發(fā)現(xiàn)我要尋找的東西早已發(fā)酵、蒸發(fā)、遠去了,我心目中的周莊究竟是什么樣子?
細雨如簾,炊煙薄霧裊裊,綠水中一烏篷船緩緩靠岸,身穿蓑衣的船夫提一條還在擺尾的鯉魚,一老婦攜一頑童迎上前去,船夫在腰間摸摸索索掏出一泥人,頑童吹著泥人發(fā)出不和諧的怪音徑自跑去。水邊虛掩窗欞處有一少女的簫聲委婉纏綿,潔白的絲綢旗袍上繡一含苞欲放的牡丹,一頭烏黑的秀發(fā)垂肩,那背影使你產(chǎn)生許多不盡的遐想。待一曲奏完終不見少女回眸。急匆匆地轉(zhuǎn)過街巷,那少女已飄然而去。一書生撐一油布傘沿岸徐行,陰陽頓挫的長吟短誦溶解在細雨里,那定是求學趕考前的沈萬三,進士的功名和書中自有黃金屋的真理成就了七進七出的沈府。橋邊小酒館柜臺前一衣衫襤褸老者和店小二為一碗黃酒爭得面紅耳赤,那酒碗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在石板路上摔得粉碎。張園佛堂木魚敲擊聲漸漸遠去,鮮魚的陣陣清香隨著吆喝聲飄來,你突然發(fā)覺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夢幻遠去……我加入了擁擠的隊伍,頭頂上是不知疲倦的烈日,身邊是散發(fā)著異味人群的沖撞,昏黃發(fā)綠的河水和首尾相撞的木船引發(fā)著一次次的爭執(zhí),船工那不土不洋、不男不女、不古不今、不南不北的所謂民歌污染音色純正的耳朵。酒店老板生拉硬拽,死纏硬磨的糾纏使人難以分身,店鋪里和其他旅游景點雷同的,沒地方特色的旅游紀念品令人眼花繚亂,還有和北京故宮比肩的百元門票正一點點地吞噬著你對周莊的好感。江南小鎮(zhèn)那幽靜、安謐、恬淡的詩境早已無影無蹤,恍如隔世。一聲斷喝:“那是我家的貓咪,要拍照必須先付錢!”老太太的臉上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我身邊的攝影家停下了手中的相機,一絲苦澀和無奈從臉上掠過,僅存的一絲興致也已蕩然無存。金錢滲透了周莊的每一個細胞和毛孔,我于是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趕快離去。
在逃離的路上,我生發(fā)出一絲自責,一定是自己的懷舊、偏激和“小資情調(diào)”在作怪,使我對周莊產(chǎn)生了許多偏見,我想,如果有一絲細雨,有一點悠閑的情致,一定會好一些。
我于是有了一個模糊的結(jié)論:我心中的周莊就和月亮上的廣寒宮一樣,其實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