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空氣清新劑

冬凝

公公的眼睛出了一點問題。

去年他買了一件新沙發(fā)，在操起斧頭準備處理老沙發(fā)時，一支飛起的木屑傷了他的眼角膜。手術(shù)后，還留有一點后遺癥，剛剛的周六，又做了一次彌補手術(shù)。

公公一向非常獨立。手術(shù)前，護士準備用輪椅推他去手術(shù)室，公公笑了：早晨我還挑水澆園，怎么需要這樣麻煩呢？術(shù)后回到病房，公公耐心接受我們的各種問候和照顧后，從容而淡定地說：我現(xiàn)在眼睛不痛，身體也舒服，打吊針自己就可以，護士周到得很，你們?nèi)ッΠ桑?/p>

這不是客套話。絕對服從指揮的我們立即撤退，婆婆還在家坐立不安著呢。婆婆方向感跟我一樣差，上次公公住院她去打飯，后來居然全家人出動尋找――她迷路了。因而這次，她被勒令在家，但我們深深知道她的牽掛，要她做了晚飯并親自去送給公公吃。

接下來完全是婆婆的碎碎念時間：你爸血糖高，主食就帶他的雜面餅子吧;稀飯要帶，沒稀飯他可吃不飽;玉米，他最喜歡吃玉米;嗯，燉點小菜，千萬不能咸了;山藥放在哪兒了？魚，帶一塊兒魚！哦，差點忘了，豆面菜球，他在醫(yī)院食堂可吃不到！提醒我?guī)∈磷樱眠@個當水果……最終，婆婆整理出兩個大保溫桶和一只大袋子，讓人以為這是“醫(yī)院半月游”的出行準備。

一推開門，公公就愣了，他大聲嚷起來：你來干嗎？不需要，我很好嘛！?婆婆不說話，只是笑瞇瞇地打開保溫桶。婆婆把晚飯擺出來，公公立即安靜下來，像在家里一樣享用著……

我心有所動。

公公和婆婆，一位是專業(yè)精湛的管理者，一位是獨立擔當?shù)捻g性母親，相伴著從飄搖的歲月里走過金婚。婆婆曾耐心告訴我照顧醉酒者的經(jīng)驗，她總是毫無怨言地為應酬而醉的公公解酒;婆婆教導我如何面對夫妻分歧，只一句話：總之不離婚，吵架有意思么？想來真對，既然還有各種可以捆綁你的牽掛，那就別吵了，安靜過日子吧。而公公，他擔心膝蓋不太好的婆婆坐到凳子上站不起來，放棄了每天與老友玩牌九的習慣，在沙發(fā)上一邊睡覺一邊煎熬電視，只等婆婆一聲招呼;為照顧婆婆，這位馳騁業(yè)界的管理者走進廚房揮汗如雨;每當愛回憶的婆婆開始講述陳年往事，公公總是說：第106遍！看似調(diào)侃實則包容了太多的遷就。

一直以為，因為年齡，我們越來越表現(xiàn)出不同，日子理所當然越過越粗糙，而此刻卻恍然：愛人之間的不同是沒有關(guān)系的，重要的是態(tài)度，是用什么樣的眼光去打量——是包容，還是挑剔。

“再吃一塊魚，來！”“慢點，老太婆你慢點，有刺呢?！?/p>

一時間病房里沒了聲音，只有公公婆婆的愛，像空氣清新劑一樣，香了整間病房，香了我們的心田角落。（責編/詩坤ranbaoma@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