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國
光緒十六年(1890年)新年剛過,慈禧太后懷著沉痛的心情,以光緒帝的名義追封故去的科爾沁貝勒那爾蘇為親王。要說權(quán)力,此時55歲的慈禧太后已經(jīng)成為大清王朝的第一人,然而作為女人,慈禧太后是不幸的,26歲時丈夫咸豐皇帝就先去了。在漫長而寂寞的歲月中,她與男人周旋、斗爭,她主宰著整個中國,卻失去了普通女人的幸福和情感。
然而,感情的死水在沉寂了多年后,卻被一個蒙古青年掀起一陣漣漪。
1888年,那是個初春的日子,慈禧太后和往常一樣在御花園里散步,光緒帝也按照習(xí)慣來請安,一切都是再熟悉不過的。突然光緒帝身后一個神采飛揚(yáng)、容貌清秀的衛(wèi)士引起了慈禧的注意。這個人就是那爾蘇。他是赫赫有名的忠親王僧格林沁的孫子。僧格林沁是清朝后期一位忠誠勇敢的蒙古親王,為清王朝平定太平天國、捻軍都做出了極大的貢獻(xiàn),自己也在鎮(zhèn)壓捻軍的戰(zhàn)斗中殞命。那爾蘇是伯彥訥謨祜的長子,自小生活在北京,因為文武雙全,神形俊朗,首先被光緒帝看中,選為自己的貼身侍衛(wèi)。
從這次偶遇開始,慈禧太后死寂的心開始萌動,她對那爾蘇一見傾心。慈禧太后當(dāng)時已經(jīng)五十出頭,但她仍然具有出眾的女性魅力。
人靠衣裝,慈禧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讓她可以擁有中國最奢華的衣著來增加自己的光彩。1903年來華的一位給慈禧畫像的美國女畫師是這樣回憶的:“慈禧的頭與肩的比例協(xié)調(diào),身材勻稱得恰到好處。手非常之美,小而優(yōu)雅,面部構(gòu)造和諧準(zhǔn)確,精致的額頭上方烏黑的頭發(fā)平伏著分成兩半,眉毛彎而細(xì)長,神采奕奕的黑眼睛十分整齊地嵌在臉上,鼻子高高的,寬寬地垂直于前額,嘴雖稍大,但仍然很美,兩片靈活的紅唇在堅毅的白牙之上分開時,會使她的笑產(chǎn)生一種罕見的魅力。要不是我知道她已年近69歲,我會把她看成保養(yǎng)得很好的40歲的女性?!倍菭柼K初見慈禧,要比這個美國人早近二十年。
就這樣,兩個年齡身份相差懸殊的男女迅速陷入了情感的漩渦。清朝宮廷的眾多規(guī)矩阻礙重重,熱戀中情人的每一秒分離,都是度日如年。為了多見到自己的情郎,慈禧太后先是將那爾蘇晉升為內(nèi)大臣,找各種理由,讓他更容易出入宮禁。比如北京地區(qū)長時間不下雨,慈禧太后便讓那爾蘇到自己居住的清漪園龍神祠求雨。雨來了,還讓那爾蘇回來還愿??墒?,這樣的“公事”實(shí)在太少。如何能更多地廝守,是一個巨大的難題。聰明的大太監(jiān)李蓮英明白慈禧太后相思的苦痛,他對外宣稱太后為了滋養(yǎng)身子,必須喝北京玉泉山的水,每天夜里,李蓮英帶著幾個太監(jiān)將兩個大水箱送入慈禧的寢宮,一個水箱是水,另一個水箱里藏著那爾蘇。于是慈禧太后和她年輕的情人可以夜夜相逢??墒翘扉L日久,這樣重磅的風(fēng)流韻事很快通過各種途徑傳播出去,一時間北京滿城風(fēng)雨。
那爾蘇的父親伯彥訥謨祜也聽到了風(fēng)聲。他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以宮廷值班為名,經(jīng)常晚上不在家,早就心有疑惑,可事情畢竟太令人震驚,他不敢相信。后來有一次他去覲見慈禧太后,看見那爾蘇居然與慈禧坐在一起喝酒,伯彥訥謨祜才明白,那些傳言原來是真的,恐懼開始包圍著他。
1890年年初,恰好臨近新年,驚懼中的伯彥訥謨祜終于想到了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他請求慈禧給那爾蘇三個月的假期,好讓他陪同自己回科爾沁草原祭祀僧格林沁等祖先。回鄉(xiāng)后,伯彥訥謨祜以整個家族的安危逼迫那爾蘇自殺,那爾蘇在僧格林沁的墓前,掰斷了慈禧太后親手送給他的金鐲子,一半扔向北京的方向,一半自己吞下自殺,時年35歲。
慈禧在短暫的歡愉之后,情感再次陷入無邊的沉痛。掌握權(quán)力的代價,就是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無法真正擁有一個普通女子的平凡感情。
為了紀(jì)念自己的情人,慈禧太后追賜那爾蘇親王爵位。一年后伯彥訥謨祜親王也神秘去世,據(jù)說是慈禧太后為那爾蘇報仇,毒死了他。
這段曖昧的宮廷秘聞,自然不會出現(xiàn)在正史之中。但在正史之中,確實(shí)有一些蛛絲馬跡,在《清德宗實(shí)錄》中明確記載,那爾蘇去世后被追封為親王,這樣的待遇在清朝非常少見,且不符合規(guī)制。清廷爵位封賞非常嚴(yán)格,甚至是福康安這樣文治武功都有卓異成就,甚至傳言是乾隆帝私生子的人,死后也僅被追封為“嘉勇郡王”。而那爾蘇,尺寸之功未立,生前爵位只是貝勒,卻被莫名其妙連越兩級追封為無限尊榮的親王,不得不令人生疑?;蛟S連慈禧太后也感覺有些不妥,在追封御旨的最后意味深長地加了一句,“嗣后不得援以為例”。
此外,按照常理,世襲罔替的親王,如果長子先于父王去世,要由親王的其他兒子繼承王位。那爾蘇先亡,伯彥訥謨祜的博多勒噶臺親王爵位,本該由他的另一個兒子溫都蘇繼承,卻被那爾蘇的兒子阿穆爾靈圭直接繼承,著實(shí)有悖常理。
或許,這些是慈禧對情人唯一能做的補(bǔ)償。
慈禧26歲守寡,在之后的生命中,歷經(jīng)前朝后宮的權(quán)謀爭斗、喪子之痛、國難威逼,很難稱得上有什么真正“幸?!钡臅r光。自她垂簾聽政起,直到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人們從未停止對這個女人情感生活的猜測,從太監(jiān)李蓮英等,到權(quán)臣榮祿,甚至飯店伙計還有“歪果仁”,幾乎毫無根據(jù),卻都演繹得栩栩如生,讓慈禧呈現(xiàn)出一副被權(quán)、欲扭曲的面容。但遍梳正史,唯一能看出端倪的一段感情,卻是和這個毫無功勛、羽翼未豐的蒙古青年。這個故事里的慈禧,少了一些恣意妄為,更多的是努力掙扎后的無奈。畢竟,她連愛人的性命都無法保全。
即便成了權(quán)力巔峰上的女人,但是,愛情對她來說也只是一場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