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初章

段超

歡樂之都

新月城書店（CrescentCityBooks），看起來并不起眼，但就像隱藏在新奧爾良法國區(qū)的核心中樞一般，從誕生之初便門庭若市。這座書店距離吉普賽人和算命先生們居住的杰克遜廣場，以及縱酒宴樂的波旁街只有幾巷之隔，但卻讓整個法國區(qū)與新奧爾良渾然一體。在這座城市，只要你有耐心，愿意去發(fā)現(xiàn)，就能找到你想要的一切。當(dāng)你深入了解這座城市，會先令你心動，接著會沉醉，隨后便像血液注入般對這座城市癡迷不已。

癡迷會催動著好奇心，所以漸漸你會發(fā)現(xiàn)在這片極度貧瘠、充滿犯罪幻覺的土地上卻綻放著藝術(shù)之花，即便是布滿了哀痛與背叛的烏云，間隙里也會透射出歡笑與好客的光芒。同樣，這里也能找到為重生而戰(zhàn)的籃球文化的蹤跡。隨便在哪里，比如前邊說的那家書店里，你就能找到籃球帶來的氛圍。新奧爾良人會看比賽，確切地說，他們多數(shù)人在看安東尼奧·戴維斯。這個家伙只要是在球場上便無處不在，封蓋、搶斷，乃至在針鋒相對的第四節(jié)里猶如箭雨般的跳投。忘掉黃蜂這個名字吧，鵜鶘才是NBA里最新生的球隊，而“濃眉”無疑就是這支隊伍里最完美的核心。無論你是資深的籃球迷，還是偶爾看熱鬧，你都會對這個家伙產(chǎn)生相同的反映——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鵜鶘隊的上升勢頭很猛，球員也很努力，但是他們與新奧爾良這座城市的節(jié)奏還是有點(diǎn)不搭調(diào)，同樣，這座城市也沒有與NBA特有的節(jié)奏同步過。拋開新奧爾良的生活習(xí)慣，單說體育，眾所周知，這是一座被橄欖球占領(lǐng)的城市。在這里，能讓人屏息凝神的日子除了去教堂做禮拜以外，就只有看圣徒隊比賽的時候了。不過，當(dāng)戴維斯來到這里之后，他開始轉(zhuǎn)移了人們的注意力，尤其當(dāng)鵜鶘隊開啟了連勝腳步之后，戴維斯就像德魯·布里斯之于圣徒隊那樣，成為這座城市的英雄和主人。

新奧爾良是一座交友之都，而有了鵜鶘隊之后，這一特質(zhì)變得更加明顯。無論是音樂家還是餐館老板，亦或是普通的辦公室職員，只要是坐在球館里，或者是客隊替補(bǔ)席后邊，他們都會變成毫無隔閡、配合融洽的喜劇演員，朝著對手起哄，給主隊助威。這些人都是真正的球迷，他們會因某一個契機(jī)相識，接著便逐漸熟絡(luò)，再將彼此的朋友介紹給對方，交際的圈子隨之越來越大。這基本就是新奧爾良整座城市文化的寫照。在這里，誰都可以收獲頗豐。

而戴維斯呢？他的身上散發(fā)著年輕人該有的天真無邪，同時他又能事無巨細(xì)，將重任一肩挑，面對青睞，他會心存感激。這一切都與新奧爾良無二，這座城市里的居民最愛的永遠(yuǎn)是屬于他們自己的明星。只要你是新奧爾良人，那么就不會有其他人比這里更愛你。新奧爾良需要的是愿意待在這里的人，只要你表現(xiàn)出這種意愿，你便已經(jīng)埋在新月城的懷抱里了，你就是這里的一份子。

歷史不會偏向任何人，從賈巴爾到加內(nèi)特再到勒布朗，NBA小球市用夢想所支撐的信念看起來蒼白無力，多少次先例，小球市球隊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培養(yǎng)、呵護(hù)的年輕人轉(zhuǎn)投他處榮耀加身。新奧爾良也不例外，無論是英年早逝的皮特·馬拉維奇，還是如今勢頭正盛的克里斯·保羅，都是他們愛過又失去過的痛楚。

“他們喜歡勝利?！贝骶S斯說道?！八麄冊娮C過圣徒隊的成功，他們也曾感受過克里斯·保羅的黃蜂所帶來的熱情。我只想努力讓這些再次重現(xiàn)。如果我必須成為那個人，毫無疑問，我會的。不只是為了籃球，我會試著為這個團(tuán)體做更多努力，把快樂和激情重新帶回到這座城市。我愿意站出來，成為那個人，那樣的人，像德魯·布里斯和克里斯·保羅一樣?！?/p>

“我做這些不僅僅是為了讓球迷喜歡我，或者是為了表達(dá)我是真心想在這里打球，不是這樣。我這樣做是源自于內(nèi)心的善意，因為我曾經(jīng)的處境也和現(xiàn)在這些孩子們一樣，一無所有地長大，想弄明白下一步到底該怎么辦?！?/p>

新奧爾良曾播放過一個折扣家具店的廣告，內(nèi)容大概是：一位女士需要這家店的家具，但是卻身無分文，自己也沒有信貸渠道。于是人們告訴她，去找“卓殊君”（THE SPECIAL MAN）幫忙吧，接著“小郎君”說出了那句經(jīng)典臺詞：“讓他們拿去好了。（Letem have it。）”而這句話也成為了新奧爾良非官方的俗語。在新奧爾良，只要有人向你求助，你說出了這句話，馬上在場的其他人就會對你豎大拇指。這個廣告的創(chuàng)意是希望能把卓殊小郎君和他在廣告里的橋段移植到鵜鶘隊球票折扣銷售計劃的宣傳中去。在這個宣傳里，演員陣容空前豪華：萊恩·安德森帶著別扭的假發(fā)飾演一名滿嘴跑火車的前臺，泰瑞克·埃文斯則扮演“小郎君”的好友，至于“濃眉”，自然就是那個卓殊君了。

“一開始我在想，給我看這個干什么？”戴維斯說道，“他們打破了傳統(tǒng)，而且還很酷，在他們告訴了我這對于新奧爾良意義重大后，我感覺這事酷斃了?！?/p>

“那段商業(yè)廣告我們看了不下二十遍?！卑驳律f道，“我們做了很多準(zhǔn)備工作，盡力把服裝穿好。我不清楚那個廣告在這城市占多大分量，但在這里生，在這里長的人，沒有不知道這個廣告的?！边@支廣告是在球隊的訓(xùn)練館里完成首發(fā)的，而且贏得了滿堂彩。

也許就職業(yè)體育而言，新奧爾良是一座橄欖球城市，不過這座城市反復(fù)無常的精神特征卻是被職業(yè)籃球體現(xiàn)出來的?；@球在新奧爾良一直是走彎路的，甚至有時戛然而止。這座城市的歷史就像流浪者的漂泊之路，有時迷人，有時討厭。

失去之苦

1967年，隨著ABA的成立，新奧爾良海盜隊橫空出世。球隊的領(lǐng)袖道格·莫因為被咬定和某位大學(xué)聯(lián)賽的暗箱操作者有關(guān)聯(lián)，被NBA給予禁賽處分，盡管從來都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他有罪。然而，這些并不妨礙道格·莫用自己獨(dú)一無二的特質(zhì)贏得新奧爾良授予的榮譽(yù)市民稱號。莫和拉里·布朗是一對讓人羨慕的搭檔，他們在并肩戰(zhàn)斗的第一個賽季就向冠軍發(fā)起了沖擊。不過，迄今為止，只有一支新奧爾良的球隊拿到過冠軍，那就是與海盜隊同時期建隊的圣徒隊。海盜隊沖擊冠軍未果，三年之后便移師孟菲斯。

之后的爵士隊是新奧爾良的首支NBA球隊，這也意味著他們曾經(jīng)擁有過一把“手槍”。為了得到皮特·馬拉維奇——新奧爾良第一位NBA傳奇球星，爵士隊扔掉了選秀權(quán)，連球隊的未來都壓了上了去。盡管皮特是完美的，他能讓自己華麗技巧的演出貫穿整場比賽，他會讓所有人都沉迷于他的表演，然而，在爵士隊，一切卻猶如魔咒附身，爵士隊并未因為“手槍”在握就徹底翻身，直至六年后，搬離新奧爾良，轉(zhuǎn)戰(zhàn)鹽湖城。

此后的二十余年，一直都沒有NBA球隊落戶新奧爾良，這期間，有待哺育的大學(xué)籃球文化也因為毒品和假球丑聞而步伐受阻。直到2002年，因為那樁丑陋的性騷擾公訴案，黃蜂隊前老板喬治·西恩徹底將自己以及夏洛特的公信度消耗光了，新奧爾良終于又是一座NBA城市了。不過，新月城總是那么特別，這里是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切都不能按部就班，以常理相論，在這里，每個領(lǐng)域都能讓所有人驕傲起來，無論是球員、廚師，亦或是街邊的快餐小販。前任老板沒有考慮過是不是應(yīng)該多做點(diǎn)功課，這導(dǎo)致黃蜂隊在初入此地時，管理層人員都沒有融入到新奧爾良。

不過，那支黃蜂隊是充滿競爭力的，因為他們擁有克里斯·保羅，一個帶著迷人天賦和領(lǐng)袖氣質(zhì)，預(yù)示著將會延續(xù)“手槍”在此地傳奇的人物。但是，總會有些東西在好事將近時出來搗亂?！翱ㄌ乩锬取憋Z風(fēng)讓所有美好都化為泡影，黃蜂隊不得不再次轉(zhuǎn)戰(zhàn)他鄉(xiāng)，在俄克拉荷馬城躲避了兩個賽季。好在，CP3成長為真正的球星，當(dāng)球隊最終回歸時，保羅將同這座城市榮辱與共當(dāng)成了自己的使命。毫無疑問，是保羅拯救了新奧爾良的NBA球市，他給這座城市帶來了最初的好運(yùn)。那個時期，他是最適合這座城市的球星，只要有他在，人們就會感覺新奧爾良擁有著一切美好的希望。每個人都清楚新奧爾良需要生存，需要繁榮，那是一段需要人們在自己土地上打樁標(biāo)記的時期，也是城市歷史中一段神奇的時期，正是這段時期，打破了人與人之間心靈上的隔閡。

這種健康向上的環(huán)境也影響著球隊，無論保羅還是黃蜂隊都在快速成長，回歸新奧爾良的第一個賽季就拿到了56勝并且闖進(jìn)了季后賽第二輪。然而，在一切欣欣向榮的時候，麻煩再次不期而至。有關(guān)于球隊遷移和不可避免出售的流言不絕于耳，更糟的是，這些還映襯了圣徒隊的蒸蒸日上。因為在當(dāng)?shù)卣也坏劫I主，NBA接管了一片狼藉的黃蜂隊，保羅也開始渴望轉(zhuǎn)會。盡管一切都是在理解范圍里的，但從感情上講，球迷再次感受到了被拋棄的冰冷。

英雄重生

“在我剛來到這里的時候，這雖然是一支成熟的球隊，但卻隨時都有土崩瓦解的可能，因為人們心里都明白某些人的離開已成定局?！爆F(xiàn)任主帥蒙蒂·威廉姆斯說道。“這會帶來一些附加的影響，比如說恐懼，就是這樣子。”

保羅留給新奧爾良的問題比黃蜂隊的存在還要復(fù)雜，有人會對CP3報以噓聲，有人卻會給予掌聲，而有些人明知道保羅是別無他選的，卻依然會詛咒他。他是現(xiàn)今最通俗易懂的警示故事，是圣徒隊老板湯姆·本森為了讓這支球隊繼續(xù)存在而收購黃蜂時，阻隔球隊希望的厚墻。然而，黃蜂已是過去式，鵜鶘才是新篇章，他們需要為這個新篇章找一個吸引人的噱頭。

正值2012年的春季，約翰·邁克爾·羅切爾正在超級穹頂體育場觀看肯塔基贏得全國冠軍的比賽。這位新奧爾良歌手兼音樂制作人一邊看比賽一邊對身邊的朋友說：“如果我們的主隊能把這個家伙弄來，我會舉雙手贊成的?！比缓?，幾個月過去了，當(dāng)羅切爾剛剛結(jié)束他在夏洛特的演出之后，電話便響了起來。“天?。∥覀兊玫搅税矕|尼·戴維斯，這是真的?！蹦且惶?，正是NBA的選秀日。

從那一刻，新奧爾良開始了鵜鶘誕生與地方品牌重建的道路。但，道路依舊是不平坦的。首先，在新奧爾良，“鵜鶘”這個名字并不是人見人愛，但是有些靈光閃動的瞬間卻能與這座城市產(chǎn)生審美觀的共鳴。當(dāng)然，還有他們那個丑出新下限的吉祥物，以至于，會把來看球的小孩嚇哭。不過，因禍得福的是，他們用一個完美的“重生”，讓球隊的標(biāo)志可愛了起來。還有球隊的新訓(xùn)練館也很快落成，從球隊商店，到裝飾華美的地板，再到特權(quán)區(qū)的美食，只要能想到的應(yīng)有盡有。球隊為他們在梅泰里的新訓(xùn)練設(shè)施感到自豪，那里也是圣徒隊的總部，這可是鵜鶘隊有史以來第一次擁有屬于自己的訓(xùn)練館。這些對于球員和教練來說，是一種更大的方便，而對于球迷來說，這則是一種歸屬感的象征，一切都像是鵜鶘隊的態(tài)度：我們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接下來需要的只是時間，支持鵜鶘隊變成了新奧爾良公民的責(zé)任，因為他們明白，如果不為球隊出頭，會有很多人愿意替他們提供幫助的，這會再次讓他們失去自己的NBA球隊。球迷希望球隊能不斷贏球，一方面是作為支持者的愿望，另一方面，也關(guān)系到他們的新歡——“濃眉”是否會像保羅那樣出走他隊。不過，新奧爾良人有耐心，雖然外界的目光投向“快樂之都”時都是焦急地盯在進(jìn)程上，但鵜鶘隊的重生是穩(wěn)步中進(jìn)行的。

“新紀(jì)元。”戴維斯說道，“我們的全面行動已經(jīng)開始了，我們把黃蜂埋在心底，現(xiàn)在，是時候在新奧爾良著手打造鵜鶘了?！?/p>

剛到新奧爾良時的經(jīng)歷戴維斯可能已經(jīng)記不清了，因為他對這座城市最初的記憶是他帶領(lǐng)肯塔基野貓闖進(jìn)總決賽并一舉奪魁。他不是個愛冒險的人，波旁大街的氛圍也不符合他的格調(diào)。他在那里，就像一位導(dǎo)游，可他就是喜歡上了這里?！拔冶贿x到這里時，大家就開始帶我到處游覽，我心想，這太棒了。所以我愛上這里了?！贝骶S斯說道，“大多數(shù)人都會想到法國區(qū)、波旁街、運(yùn)河街逛逛，但新奧爾良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地方。這里歷史悠久，很多事情我現(xiàn)在依然聞所未聞?！?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2/19/ddtl201507ddtl20150708-2-l.jpg" style="">

對于戴維斯的話，主帥威廉姆斯十分認(rèn)同，他說，五年前來到這里時就決定要定居此地。作為一名虔誠的基督徒，常常跑到河口濕地垂釣，威廉姆斯即便是在遠(yuǎn)離法國區(qū)的地方也能找到自己的行樂之所?！安贿^是找到了個令人感到舒適的地方，然后就在這里住下了。”蒙蒂說道，“鄉(xiāng)下不同于市中心，市中心不同于梅泰里，新奧爾良東部也不同于梅泰里，而這片河口，則與所有地方都不同。居住在河口的卡真人，他們的生活是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如果他們跑到城里，則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他們在自己的小鎮(zhèn)上就能完成買賣交易。我喜歡這里，就是因為這里的生活節(jié)奏要慢一些，這合我的胃口。就像你找到了一個小錢包，里面的錢可以隨你任意支配?！?/p>

正如威廉姆斯的生活態(tài)度一般，他對待自己的明星球員也采取保護(hù)，不揠苗助長的態(tài)度。但他還是看到這種情況發(fā)生了，他看到了這座城市在接受他時的疑慮，明白了一名球員飛速成長也可以意味一切?！拔艺J(rèn)為這里就是能讓他成就自我的完美城市。”威廉姆斯說道，“人們希望他成為救世主，對此他也很享受。這是一座值得他敞開懷抱的城市，因為人們同樣也會全心全意地去接受他。由于那些往事，城市的寬恕之心對這名年輕人來說是十分理想的。一個免不了會犯錯的年輕人，他不用每時每刻都無可挑剔。市民們只希望擁有一個愿意待在這里，接受本土文化的球員。”

在一次季前賽的會議里，有人突然問戴維斯，這座城市哪些地方是他不喜歡的。戴維斯想了能有一分鐘，然后說：“當(dāng)然有，我們得修一修我們的大街了?！边@就是讓每一位新奧爾良人為之動容的地方，不會說“把你們的街道修一下”，而是說“我們”！

相守是最溫情的告白，新奧爾良在多災(zāi)多難之后，終于等到了這個溫情的告白，他們依然會細(xì)心呵護(hù)，而且，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們不用再提心吊膽了，因為戴維斯說的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