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瓊
摘 要:美國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的處女作《最藍的眼睛》被譽為黑人女性主義的經(jīng)典之作。作品通過對黑人,特別是黑人女性悲慘生活狀況的生動形象的描摹,展現(xiàn)了細致微妙的人物特點和厚重而深遠的思想價值。本文在黑人女性主義的視野下,通過分析黑人女性的生活悲劇和痛苦際遇來揭開托尼·莫里森該作品中的黑人女性主義意識,以此再次深刻認識《最藍的眼睛》的主題意義。
關(guān)鍵詞:托尼·莫里森;《最藍的眼睛》;黑人女性意識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03-0174-03
一、引言
美國黑人女性作家托尼·莫里森作為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在文學造詣上頗為顯赫,其作品受到了學術(shù)界的廣泛的關(guān)注和認可。1960年,托尼·莫里森出版了她的第一部作品《最藍的眼睛》,這部作品的問世給美國文壇帶來了巨大影響,受到了國內(nèi)外的廣泛關(guān)注和強烈的反響,尤其是更多地受到了女性主義學者的高度關(guān)注。托尼·莫里森通過高超的智慧、勇敢的冒險和創(chuàng)新精神以及嫻熟的描寫技巧使她成為美國文學史上的一顆巨星?!蹲钏{的眼睛》為我們刻畫了黑人女孩佩科拉在白人主宰的社會背景下的痛苦遭遇和她的悲慘命運。她是一個非常普通,沒有美麗的外表的黑人女孩。小說以20世紀40年代為背景,描述了她所忍受的周圍同學、鄰居、以及老師的欺辱和無視。她過著壓抑、痛苦、殘酷的生活。更可恨的是,佩科拉也沒有從親生父母那里得到渴望的關(guān)愛和照顧。同樣是黑人女性的母親沒有給予佩科拉溫暖的母愛,她的父親喬利整日無所事事,最終成為暴徒,并且殘忍地強暴了可憐的佩科拉致使她年少就懷孕。佩科拉把這一切的痛苦和遭遇都歸結(jié)于一個原因——藍眼睛。她認為只要擁有白人的漂亮的藍眼睛,生活就會完全改變,她就不會再面對父母的爭吵、同學的打罵和老師異樣的眼光;只要擁有藍眼睛她就能成為像白人一樣幸福開心的公主娃娃了。最終,在教士的謊言下,她出現(xiàn)了幻覺以為自己真的獲得了和白人一樣的藍眼睛。
1977年,巴巴拉·史密斯(Barbara Smith)發(fā)表了《邁向黑人女性主義》的文章,她在文章中的論述徹底顛覆了之前的白人文化傳統(tǒng),在學術(shù)界引起了強烈反響。她在文章中大膽而創(chuàng)新地否認了傳統(tǒng)女性主義批判和黑人男性文藝理論的普遍意義,還在文章中討論了黑人女性以及黑人女性作家是否獨立存在的問題、黑人女性形象是否值得研究的問題以及黑人女性的生活、文化和意識是否有別于白人女性和黑人男性的問題。它標志著偉大革新的思想——黑人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研究的產(chǎn)生。從那以后,許多研究者開始了同樣的討論并且出版了各種各樣,數(shù)量眾多的著作,此后,美國黑人女性主義蓬勃發(fā)展逐漸進入成熟時期。由于性別和種族壓迫,黑人女性主義文學批判不僅關(guān)注文學范疇,而且關(guān)注黑人女性的基本生存權(quán)的問題,其中包括政治、經(jīng)濟、文化、價值觀念等問題。托尼·莫里森通過生動形象地刻畫黑人女孩佩科拉以及該小說中其他的黑人人物的生活際遇,彰顯了一定積極向上的黑人女性主義意識。本文將在黑人女性主義的視野下,通過對托尼·莫里森《最藍的眼睛》的人物刻畫和時代背景進行深刻分析,以揭示托尼·莫里森筆下黑人女性的女性意識和反抗精神。
二、對黑人女性自我主體意識的肯定
托尼·莫里森曾說過:“這部書就是要闡明我們是如何生活在世界上的,在這個世界里,從一定程度上說我們都是某些東西的犧牲品?!迸蹇评瓱o疑就是白人主導社會下最令人痛心的犧牲品。她天性善良,可是卻從來無法得到公平的對待,哪怕就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是對她無視,她就是生活在白人霸權(quán)社會中最大的犧牲品。但是,莫里森也通過女性主義敘事手法,為黑人女性爭取到了重要的話語權(quán),這一點堪稱是她的巨大成就,它徹底顛覆了以男性為中心的寫作手法。托尼·莫里森通過采用不同的敘事聲音成功地建立女性自我主體意識,反對白人文化霸權(quán),主張女性主體意識。通過黑人女性敘述聲音,讓她們的內(nèi)心活動展現(xiàn)給讀者,來體現(xiàn)女性意識。正如凱特·莫斯所說的那樣:“莫里森有意識地顛倒了傳統(tǒng)中男性和女性的概念……賦予克勞迪婭某些男性的特質(zhì)。這一特質(zhì)是她在那艱難歲月里得以生存的力量?!蓖心帷つ锷x予克勞迪婭勇敢斗爭的特質(zhì)。就如同托尼·莫里森所說的那樣,如果美國黑人想要在白人主導的社會中生存下來,就必須通過反抗白人審美標準,采取措施保持他們自己的身份以及他們自己的民族文化來獲得生存機會。于是作者在該部小說之中也嘗試著贊揚黑色之美,鼓勵他們建立自己的黑人主體意識。托尼·莫里森通過對三位妓女、瑪麗克勞迪婭及其母親等多位女性的刻畫,展現(xiàn)了黑人女性的主體意識。與佩科拉不同,克勞迪婭就像是女戰(zhàn)士一樣敢于向白人文化霸權(quán)挑戰(zhàn),她反對種族歧視,反對白人審美標準,為生活在黑暗世界的黑人群體帶來了光明和希望。她對佩科拉所向往的藍眼睛女孩雪莉無法忍受。“我討厭雪莉……波彥格爾是我的朋友,我的叔叔,我的父親,他該和我一起跳舞,一起歡笑才對。”這無疑是佩科拉真實的自我意識。
克勞迪婭的母親作為一位積極向上的黑人母親,和佩科拉的母親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熱愛自己的家庭和黑人傳統(tǒng)文化,她為孩子制作美味可口的餡餅,為孩子創(chuàng)設(shè)舒適的生活環(huán)境,更加可貴的是她反抗種族歧視和白人審美標準。因此在她的影響下女兒克勞迪婭也成為了一位勇敢的反種族歧視反白人審美標準的女勇士。布魯斯是屬于黑人文化的一部分,布魯斯音樂給黑人群體帶來了建構(gòu)他們自己身份意識的希望。母親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的布魯斯不僅是展示她對女兒克勞迪婭的疼愛,更像是黑人女性的戰(zhàn)歌,它展現(xiàn)了黑人女性母親對黑人主體意識的追求和向往。包括其中的三位妓女,雖說是妓女,但是她們對待佩科拉的態(tài)度遠遠比其親生母親友好。她們并不屈服于白人文化的統(tǒng)治,擁有黑人女性主體意識。托尼·莫里森通過對這幾位人物的深刻描寫,向我們展現(xiàn)了黑人女性爭取權(quán)利和自身價值的勇敢嘗試。通過女性主義視角,我們更容易發(fā)現(xiàn)托尼·莫里森這部小說的深層意義和敘事魅力。
三、對白人文化霸權(quán)的反抗
20世紀60年代是一個風起云涌的時代,美國歷經(jīng)近百年的反種族歧視斗爭最終演變成了波及范圍廣、影響力度大的黑人權(quán)力運動。這一運動取得了偉大的勝利。黑人女性作家托尼·莫里森主編了這樣一本書——《黑人之書》,為我們真實地記敘了幾百年以來美國黑人尤其是黑人女性所遭受的各種遭遇和種種歧視。因此時代孕育了《最藍的眼睛》,它生動形象地向我們描述了黑人女孩佩科拉凄慘的生活狀況和在這樣環(huán)境下形成的極度扭曲的心靈。在主人公佩科拉的世界里沒有白人擁有的燦爛的陽光、悅耳的鳥叫,有的只是狂風暴雨和層層可怕的烏云。佩科拉在父母的影響下深深地形成了“白人至上”的價值觀念。她的媽媽在白人家做幫傭,她對其主人忠心耿耿,嚴格遵守并且充分推崇白人的一切行為準則和價值觀念。盡管她自己本身就是黑人,但是她卻仰慕白人生活,甚至是看不起和她同樣民族身份的黑人丈夫,就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佩科拉也毫不例外。然而,她卻對主人家忠心耿耿并且把白人主人家的小孩當成是寶貝一樣地寵愛,對自己的親生孩子毫不關(guān)心。最具有諷刺意義的是佩科拉以為造成這一切不幸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沒有像白人那樣的藍眼睛。佩科拉天真地以為只要她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只要她擁有白人的金發(fā)和白皙的皮膚,就能得到父母的關(guān)愛、老師的關(guān)注以及周圍人的友好相待。其實,這眼睛的顏色是根本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和周圍人對自己的看法的。佩科拉在努力丟掉黑人身份,進行自我否定,以“白人至上”的價值觀悲鳴自己的悲慘際遇。這就注定了克佩拉最終的悲慘結(jié)局。
書評家邁得·馬奈曾經(jīng)談到:“克勞迪婭——我們時隱時現(xiàn)的敘述者,就像莫里森本人一樣,雖然小說展現(xiàn)了一位黑人女性的悲劇,我們卻看到另外一個生命頑強地生存下來?!弊髡咄心帷つ锷谛≌f中安排了克勞迪婭這一家人來若隱若現(xiàn)地表達其黑人女性主義意識。與佩科拉同樣生活在同一社會背景下的克勞迪婭一家家境貧寒,但是這一家的生活卻是充滿了濃濃愛意和幸福感的??藙诘蠇I可以在父母無微不至的關(guān)愛下快樂地成長。夜里冷了,有母親關(guān)切的照顧,母親的愛就像是阿拉加牌糖漿一樣甜蜜和濃稠。他們一家人用濃濃的愛意互相鼓勵支持,用勤勞的雙手創(chuàng)造生活,并且常常向佩科拉伸出援助之手,想盡各種辦法去幫助她?!翱藙诘蠇I的家是真正的家,它不僅為黑人女孩的健康成長提供了物質(zhì)庇護,而且還為其精神成長提供著養(yǎng)育性力量……媽媽常常給孩子們唱‘布魯斯,唱那些艱難歲月的歌?!瘋牟剪斔故顾_信‘悲痛不僅是可以忍受,悲痛也是甜蜜。”在黑人民族文化的影響下,克勞迪婭成為了性格堅韌勇于反抗的、并且深深地愛著自己的黑人身份的勇敢女性的代表。她并不喜歡那個公認為美麗可愛的洋娃娃,而是“對那雙傻呆呆的眼睛、大扁臉、橘紅色頭發(fā)感到厭倦,感到恐懼”。于是她有一個愿望——“把娃娃拆了,看它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發(fā)現(xiàn)它的可愛之處、美麗之處,發(fā)現(xiàn)我(克勞迪婭)不鐘愛布娃娃的原因?!笨藙诘蠇I拆掉了那為人至愛崇尚的藍眼睛,這充分地體現(xiàn)了她拒絕白人價值觀念,更表明了她勇敢而強烈的女性自我意識。所以她從來不為自己的“黑色”感到恥辱,而是引以為榮。她要“享受這感官所給予的信息,對衣冠不整還很自豪,因此無法理解為什么別人瞧不上我們”。于是克勞迪婭看到白人小孩羅莎瑪麗的孤傲行為就想要狠狠教訓她一頓;看到淺膚色女同學捉弄佩科拉,看到佩科拉遭遇黑人男孩欺負的時候,她就像是勇士一樣挺身而出。面對白人的不公平對待,克勞迪婭勇敢地反抗白人所謂的“白人至上”的價值觀念,更是有力地表現(xiàn)出了強烈的民族自豪感和正義感。尤其是克勞迪婭及其母親這兩位生動形象的人物的生活態(tài)度和價值觀念,可以體現(xiàn)黑人女性對白人霸權(quán)文化的強烈反抗,和對黑人傳統(tǒng)文化的熱愛和追求。
四、結(jié)語
托尼·莫里森采用女性主義敘述方法,用生動而細膩的人物刻畫向讀者們揭示了白人主導社會對黑人群體的摧殘和迫害,特別是對黑人女性心靈的侵蝕。在種族歧視和性別壓迫的雙重枷鎖下,黑人女性生活痛苦不堪,甚至使她們的心靈和人格都變得極度扭曲。值得一提的是,托尼·莫里森巧妙地刻畫了克勞迪婭和克勞迪婭的母親等幾位黑人女性。通過這幾位黑人女性的價值觀念和生活態(tài)度引導黑人女性勇敢地站出來反抗白人的種族歧視,鼓勵她們?yōu)樽约旱暮谌嗣褡逦幕秃谌松矸莞械津湴?,最終找到自己的身份認同。托尼·莫里森指出,黑人群體只有通過保持本有文化才能建立自我獨立意識,才能反抗白人文化的侵蝕。而這些觀點恰恰在這幾位黑人女性當中反映出來,她們擁有女性獨立意識,反抗白人文化霸權(quán),主張熱愛自己的黑色,從而在這個社會當中保留自己的一席之地,建構(gòu)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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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