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以來,我迷上了一檔綜藝節(jié)目,名喚《奇葩說》。
披著辯論的外衣,扛著奇葩的大旗,聲稱要顛覆既有觀念的枷鎖,強裝新人類,于我而言卻多是老面孔。
我是看著他們的視頻長大的。
雖是玩笑話,但也不乏真實。節(jié)目中有幾位人物,是昔日國際大專辯論賽上的辯手,對我的影響勝似大學(xué)老師。
例如,我年少時曾經(jīng)生出一種模糊的判斷:好像絕對真理,都是廢話啊。后來,這種想法在辯手黃執(zhí)中的博客文章里被說破——“凡是有意義的話,都有可能錯;不可能錯的話,都沒有意義?!币驗橐痪洳怀鲥e的話,其中往往沒有“主張”,而只有“重復(fù)界定”。正方形一定有四個角,一加一一定等于二,廢話,我們就是這么定義的!
因此,不必急于求得絕對正確的結(jié)果,先試著深化思考,這也是辯論教會我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常常有人指責(zé)辯論太偏激:人性本善太偏激,人性本惡也太偏激,人性當(dāng)然是既善又惡的啦。
廢話。
人性既善又惡,這句話沒有錯,但不能用來認識世界,也不能用來指導(dǎo)人生。一旦思考走向這條偷懶的路,也就失去了思考本身的價值。
然而,拜辯證法所賜,如此偷懶的國人著實不少?!拔覀円棉q證的眼光看待問題嘛”,這句話大家都是耳熟能詳。
馬克思的辯證法,源自黑格爾的辯證法,而在后者的思想中,辯證有正題、反題、合題三個過程。但事情傳到中國,“辯證地看問題”成了開篇第一句話,這不是辯證法,倒有幾分和稀泥傳統(tǒng)的影子,特別適合領(lǐng)導(dǎo)總結(jié)發(fā)言。
所以我喜愛《奇葩說》,在于它向被教壞了的大眾展現(xiàn):深刻的片面,常常優(yōu)于膚淺的全面。幾番交戰(zhàn)之后,兩方的支持率或許和開場時差別不大,但是觀眾的思考,已經(jīng)被深挖了幾層。用辯證唯物主義的話說,這叫“螺旋式的上升”。
工作之后,沒有機會再真刀真槍地打辯論,有時候我擔(dān)心自己思維懈怠,就一人分飾正反雙方,各自論證,還附庸風(fēng)雅地給辯詞集起名“頑童集”——取老頑童左右互搏之義。
這事也是跟老辯手們學(xué)的。所以說啊,愛辯論的人反而不容易偏激或片面,他們總要思考對手的思考。
但一人之智,顯然不足,更何況看到辯題時心中難免有傾向,扮演反方就尤為困難。比如,我認為政府在提供公共品上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于是覺得無政府主義都是些什么鬼,至今無法自己跟自己爭論相關(guān)話題。
只好到處翻到處查,尋找那些思維嚴(yán)謹(jǐn)?shù)姆捶健?/p>
“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反方,根本就是錯的?”一次聊天時,朋友問我。
“重點不在于他的對與錯,而在于他可以攻擊到我錯的地方?!睙o論多么正確的主張,沒有反方,后果都是很可怕的。
你看,辯論一點都不偏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