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蘇躍是個無是處、自卑又怯弱的窮小子,從前的張清云像個公主樣優(yōu)雅而美麗,現(xiàn)在的張清云是個內(nèi)心千瘡百孔的尼姑,現(xiàn)在的蘇躍是個小有成就的白領(lǐng),這樣的對比讓蘇躍找回了自信……
一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房間的時候,蘇躍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下床,開始急匆匆的洗漱和整理物品,他要趕七點鐘的火車去旅游。
蘇躍是一個三十開外的小白領(lǐng),在一家小有名氣的公司里日復一日的上班下班,有一個異地上班處的不溫不火的妻子,難得的四天調(diào)休日,他早早的就規(guī)劃好了旅游路線。
收拾好一個背包,隨著人流進入火車車廂,很慶幸,他在一個靠窗的位置?;疖囅騼?nèi)陸的西南方向駛?cè)ィ与x了城市的鋼筋水泥,窗外簡直就是旋轉(zhuǎn)的大自然,那一片無邊無際的叢林,映襯著充滿水汽的天空,讓蘇躍想起一句話,“平林漠漠煙如織。”
貪戀這蒼茫的美景,等火車在一個小站點停下的時候,蘇躍突然萌發(fā)了一個奇怪的想法,何不就在這里旅游呢。他沒有多猶豫,背著背包走下車廂,目送著火車的遠去。
這次下車,對蘇躍來說,真有幾分緣分的味道,如果不是這個突發(fā)奇想,他也不會遇到張清云,他曾經(jīng)暗戀多年的女人。
他打聽到這個地方叫平林,是一個平淡無奇的小地方,唯一有點名氣的是山上的寺廟,有很多慕名前去的香客去上香。
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小旅館安頓好自己后,蘇躍信步來到了那座寺廟,香客果然不少,那些佛像蘇躍幾乎都不認識,他只是在院子里溜達。在水龍頭邊蘇躍看到一個背影,覺得很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那是一個光頭尼姑在專心的洗菜,蘇躍怔怔的看了許久,還是決定過去看個招呼。在小尼姑扭過頭的當兒,他們兩個同時叫出了對方的名字,“蘇躍!”“張清云?”
這真是一場戲劇性的見面,充滿著鬼使神差和不可思議。
二
張清云的變化很大,昔日的一頭飄逸長發(fā)已不見了蹤影,但是素顏的她依然掩飾不了她美麗的五官。
大學時期,張清云是蘇躍的夢中情人,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蘇躍,讓蘇躍神魂顛倒,也讓他牽腸掛肚,但是那時候的蘇躍是來自農(nóng)村的窮小子,又矮又內(nèi)向,與女生說話都要面紅耳赤,他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張清云像一只花蝴蝶一樣被其他的男孩子約出去,吃飯聊天看電影。大學畢業(yè)后,蘇躍在家里人的安排下與人訂婚結(jié)婚,日子過得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甚至有點無滋無味。在同學聚會時,他曾聽說張清云在一家有名的服裝設(shè)計公司做攝影師,男朋友是公司里的總監(jiān),兩人很恩愛,當時這件事引得許多女同學羨慕嫉妒恨。后來,有傳言說張清云辭了職,四處游歷,在朋友圈里發(fā)一些美景美圖,漸漸地,她的消息越發(fā)少了,隱隱約約有傳言說,她的男朋友已有家室,一直欺騙她的感情云云,她受感情打擊后與朋友也不再聯(lián)系,悄無聲息了。
沒想到在這里重新見到昔日的女神,蘇躍的心里又驚又喜,又不知如何開口。反倒是張清云顯得大大方方。因著張清云還要去做功課,兩人并未交談太多。
不知為何,見了張清云后,蘇躍注意到這里的尼姑還真的挺多,眉清目秀,大都很年輕也很清秀。蘇躍的心里有些微微惋惜,但他的心情早已被重見張清云的欣喜所覆蓋,依舊是步履輕快的細細打量了一番這個地方。
三
每天吃過早飯,蘇躍就早早來到寺廟里,期盼著能與張清云聊聊天,好在清云的功課并不繁忙,兩人也會在林蔭大道下或是齋堂前坐著聊一聊,內(nèi)容不過是吃了什么,天氣如何,看了什么書,參悟了什么道理等等的瑣事。每到這時,蘇躍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
蘇躍喜歡觀察張清云,喜歡說話時清云專心望著他的樣子,喜歡她低頭,張清云的變化很大,可是蘇躍又說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后來,蘇躍明白了,張清云變的很心靜,這種靜是由內(nèi)而外周身散發(fā)出的氣場,是以前的張清云所沒有的內(nèi)涵。
蘇躍不知道在張清云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也許就是感情受騙的緣故,無論是或者不是,蘇躍也不愿意再談起這個話題。從前的蘇躍是一個一無是處、自卑又怯弱的窮小子,從前的張清云像一個公主一樣優(yōu)雅而美麗,現(xiàn)在的張清云是一個內(nèi)心千瘡百孔的尼姑,現(xiàn)在的蘇躍是一個小有成就的白領(lǐng),這樣的對比讓蘇躍找回了自信,大概這也是男人的通病,在自己仰慕的女性面前有了可炫耀的資本會讓他更有自信。
時間在這所寺廟里好像靜止了,張清云坐在蒲團上手拿佛珠似乎就可以維持到地久天荒,蘇躍遠遠地看著她,一動不動的看,怎么也不覺得厭倦。蘇躍的生活變得簡單而有趣,在寺廟周圍閑逛,在樹下坐著休息,見縫插針的和張清云聊天。
一反往日的拘謹,蘇躍是積極主動地一方,他穿梭在廊檐小道里,尋找著張清云的身影,有一次看到一群尼姑列隊經(jīng)過,急忙伸著頭看里面有沒有張清云,奈何這些尼姑統(tǒng)一低著頭,身形相貌都頗為相似,蘇躍也無法分辨。
但是傍晚的時候,張清云拿這件事取笑蘇躍。“白天里,你往我們這邊看什么呢7表情那么像長頸鹿?!碧K躍有些困惑,不知何意,“嗯,長頸鹿是什么表情?”張清云努努嘴,忍住了笑意說:“就是那種既好奇又無辜的表情啊?!碧K躍的生活因為這些微不足道的小樂趣變得多姿多彩,他發(fā)現(xiàn)自己每時每刻都想見到張清云。這種情愫不僅是年輕時深藏的愛戀,還有某種救贖的意味在里面,蘇躍覺得張清云只是因為被男人拋棄一時想不開才選擇青燈古佛,她應(yīng)該有一種更體面和幸福的生活,而自己正可以幫助她擺脫這種執(zhí)念,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軌道里。
(四)
晚上,躺在旅館的小房間里,蘇躍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的內(nèi)心在掙扎著,毫無疑問,他的妻子并不能帶給他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與其兩個人痛苦,不如早早擺脫。而張清云溫柔嫻靜,對愛情一往情深,柔柔弱弱讓人憐惜,他們才是合適的一對。蘇躍想道,張清云是否也愛上自己了呢,但至少也是不討厭的吧,他心思一動,索性披衣下床寫了一封長信,在信中,他絞盡腦汁地勸張清云不要把大好青春白白浪費,甚至還有一大段無神主義的哲學思想,并且說,人不能只為了自己而活著,也要背負起自己的責任。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讓張清云擺正思想,對,是這樣的。
在信的結(jié)尾,蘇躍向她表露了自己的愛意,并一五一十的講述了自己大學時對她四年的暗戀以及無法言說的痛苦,婚后生活的不易,再見張清云的欣喜和激動,他信誓旦旦一定會給張清云想要的幸福,因為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是當年那個窮小子,可以給張清云想要的幸福了。寫完這封信,蘇躍長吁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像童話里的正義化身的王子,騎著白馬去救自己的公主了。
被英雄主義充斥頭腦的蘇躍美滋滋的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他就拿著信向山上出發(fā)。因為時間過早的緣故,寺廟的院門還沒有開,在門口蘇躍見到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應(yīng)該是香客無疑了。
蘇躍主動上前與之攀談起來,得知這名男子來山上找人時,蘇躍大大咧咧的說:“你要找誰呢?這里的人我都比較熟悉?!?/p>
男子謙和有禮的欠欠身子,“我來找我的未婚妻,幾個月前她來這里出家?!?/p>
蘇躍來了興致,你的未婚妻怎么會出家呢?于是兩人在院門前的石階上坐下,相互敬了煙,男子也不避諱的就講了起來。
原來,男子的未婚妻因為工作壓力大,被醫(yī)生診斷為抑郁癥,后來聽從醫(yī)生的建議,在山上隱居清修了一段時間后,病情有所好轉(zhuǎn)。豈料在兩人即將結(jié)婚的前夕,他的未婚妻病情又復發(fā),失眠多夢,精神抑郁,簡單留一封書信后就出家了。男子體諒未婚妻的作法,他每隔一段時間就送來衣物和生活必需品,他說,不管怎么樣,他都會一直等著她,直到她徹底擺脫抑郁癥的折磨為止。
聽完這個故事,蘇躍打量起這個男子,外形俊朗,一身高級定做的西服和價值不菲的名表,怎么還會有女人不珍惜他呢。蘇躍也嘆了口氣說:“那么,您的未婚妻叫什么名字呢,我也可以請人去開導開導她?!?/p>
“她的名字很好聽,叫張清云。”
五
蘇躍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旅館的,一路上,他只覺得渾渾噩噩,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自作聰明和自作多情,他以為的只是他以為。他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滄桑的面容,廉價的衣服,自己還妄想當什么救世主,真是可笑。
在這一瞬間,蘇躍更為自己心靈的渺小而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