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
全心投入,卻帶來相反結果
一個孩子如果享受過于“職業(yè)化”的待遇,由全職媽媽(爸爸)照顧,甚至僅僅因為父母過于重視孩子,把孩子的前途未來看得比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更重要,其結果往往更容易導致教育失敗。
這個結論,是我們大眾認為不應該出現(xiàn)的事情:專門讓一個人來全面負責孩子的生活和教育,這種慷慨投資理應帶來豐厚回報,孩子應該更加優(yōu)秀才對。這也是全職媽媽們的初衷和愿望,怎么可能還相反呢?
我了解過周圍一些全職媽媽的子女教育情況,大約孩子在幼兒園、小學階段還可以,媽媽們會自豪地四處宣揚自己的成績。其實這時候,孩子身上已經隱藏了很多不良的種子,只是媽媽們視而不見,或者說只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一面,直到問題嚴重到不可收拾為止。
前不久,一個全職媽媽訴苦說,她的孩子被學校開除了,她承認孩子有問題,但是說不出問題所在,只是不斷地說:孩子心地善良,她生病了會給她端水,等等。她覺得孩子很委屈,甚至覺得對不起孩子,因為可能是自己對孩子關心不夠,孩子才這么沒出息的。而我看到的是:這個10歲的孩子由于教育不當,已經有了很多不良的行為和心理問題,且比較嚴重,今后還會出更大的問題。
而另外一個全職媽媽,如果光聽她說,她的女兒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天才、杰出的未來領袖。我見過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有嚴重的行為和心理問題,僅僅是學業(yè)成績不錯而已。
全職媽媽的教育對象,一般在上中學后,問題才會徹底暴露。幾乎所有的指標,包括媽媽們一向看重的成績都出了問題,她們這才著急。而此時,孩子往往已經積習難改。
這里,我講兩個身邊親友的真實故事:一個是狀元老子做全職爸爸,花30年時間證明教育的失??;另一個是無學歷父母無力顧家,孩子自己成為高考狀元。
我的一個長輩,當年是我們地區(qū)的高考狀元,后來他所在的國營廠倒閉,他被迫下崗。由于自己職業(yè)失敗,他把人生的希望全部放在了兒子身上。兒子從小在父親無微不至的關懷下成長,一帆風順地考入武漢大學,成為我們家族中僅有的考上名校者。上大學后,問題來了。兒子在脫離爸爸的掌控后,流連忘返于網吧。大家都知道,中國的大學不好進,但是很好出??墒牵@孩子偏偏連混都懶得混,最后連畢業(yè)證也沒有拿到。
他的父母很生氣,后果卻不嚴重。因為愛子心切,雖然沒有拿到畢業(yè)證,但是父母到處找高人幫忙,居然在省城銀行幫他找了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蓛赡旰螅⒆泳鸵蚺灿霉?,被銀行辭退。父母再次為已經30多歲的兒子買單,把養(yǎng)老積蓄全部拿出來還不夠,到處借錢為他填窟窿,背了一身的債,以免兒子被關進監(jiān)獄?,F(xiàn)在,這孩子是“自由人”,父母已年邁,無力管教,只好遠遠離開,暗自品嘗自己一生中最后也是最大的失敗。
相反,一些自顧不暇、沒有時間和精力專門照顧子女的父母,孩子卻很成器。我的一個親戚沒學歷,也沒正式工作,靠當保姆賺錢養(yǎng)家,每天忙得團團轉,根本沒有時間管教孩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訴孩子:父母沒本事,你的事情要自己操心,就算你將來考上大學,也要自己攢學費,父母幫不上忙,結果孩子去年成為當?shù)氐母呖紶钤?。電視臺來家報道,官員來家看望,連學費都有企業(yè)贊助,家長一點都不用操心。
這兩個故事看起來很奇怪:付出心血多的,滿盤皆輸;沒有付出的,不勞而獲。如果學過心理學,你就會知道這是必然:如果孩子由專人負責照顧,會更容易失敗;如果家長放手讓孩子自擔責任,孩子反而會成功。這是人性的必然。
當然,也有例外。如果全職媽媽(爸爸)精通心理學、教育學,善于行為教育,能夠幫助孩子成長,孩子也能被教育得很好。實際上,這正是精英教育的本質——讓思維能力強的優(yōu)秀成人來教育孩子。在美國,很多孩子不上學,在家由父母教育,效果很好。
不過,這樣的全職媽媽(爸爸),在中國能有多少?在中國,這樣的人,他們的事業(yè)會很忙,不太可能待在家里當專職保姆。
關于心理需求層次的解讀
為什么中國的全職媽媽(爸爸)容易導致教育失???為什么對孩子傾注了全部人生希望,最后收獲的是徹底失望?為什么被照顧得越多的孩子越不快樂?
要說明這個問題,要先了解心理學大師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他認為,人有五個不同層次的需要:第一是生理需要,第二是安全需要,第三是歸宿和愛的需要,第四是尊重的需要,第五是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另外,人不會滿足于目前已經達到的狀態(tài)而穩(wěn)定下來,相反,一旦達到初級層次的生理需要之后,就會追求更高層次的安全需要,以及歸宿和愛的需要,然后更進一步是尊重的需要,最終是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
人生,就是從最基本的生理需要開始,一步一步地向更高層次邁進,如果能夠實現(xiàn)這個過程,人就會感到快樂、充實,心理就會比較健康、積極。相反,如果人的需求無法向上轉移,他就會覺得壓抑和失敗,如果不僅不能夠向上提高需求,反而被剝奪了更高的需求,被迫向低層次轉移,這種巨大的挫敗感會讓人感到難以承受,進而出現(xiàn)心理障礙,甚至導致自殺。
明白了這個原理,就明白了為什么全職媽媽(爸爸)容易導致教育的失敗,以及我們的孩子為什么普遍不開心了。因為家長目前的做法,違背了這個基本的心理學原理。
現(xiàn)在的中國社會,生理需要是基本可以得到滿足的,而一旦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沒有問題,我們就開始追求歸宿、愛的需要以及尊重的需要。
這里的“愛”指的不是被寵,而是寵人,有愛他人的能力,有自己“很重要”和“被需要”的感受。如果現(xiàn)實中缺少這種需要,我們會刻意制造這種需要或通過游戲假裝自己“被需要”。如,孩子過家家,模擬媽媽照顧洋娃娃,用游戲來滿足自己心理上的照顧他人的需要。再如,大人養(yǎng)寵物,也是滿足自己內心“歸宿和愛”的需要。
而很多全職媽媽的心理需要也停留在這個階段。她們無微不至地照顧孩子,博客內容全是孩子的日常生活,盡職盡責地出演自己的角色,以此得到歸宿感。而孩子一旦升學離家,她們成為“可有可無”的人,就會非常失落。媽媽會給外地的孩子打電話,問他“想不想家,想不想媽媽”,向孩子索取“被需要”的心理歸屬感。孩子乖巧地說“想”,媽媽就滿足了。這說明:全職媽媽全身心地照顧孩子,實際上是為了實現(xiàn)自己較高層次的需求。本質上,與這些媽媽當小女孩時玩“過家家”沒什么兩樣,不過洋娃娃被真實的孩子所代替,但心理的本質需求完全一樣。
第四個層次的心理需要是尊重的需要。家長們往往奇怪:某個老師管學生很嚴,孩子們怕他,卻也非常喜歡他;而這個老師即使處罰了某個孩子,這個孩子也不生氣。究其原因,是老師尊重孩子,講原則講規(guī)矩,同時也要求孩子為錯誤買單,這也是一種尊重。而家長基本上剝奪了孩子的這種心理需要,以“為你好”為由剝奪孩子從錯誤中學習的機會,甚至用滿足其低層次的物質需要,來剝奪其更高層次的心理需要。孩子當然不高興,會發(fā)脾氣了。
家長們基本上會盡力阻止孩子犯錯,而孩子一旦犯錯,又不讓孩子承擔后果,結果造成孩子的反感。好的做法是,明知孩子會吃虧,但只要影響不大,就讓他自己吸取教訓好了。如,我兒子小時候在老人身邊長大,老人常常在孩子玩得很投入的情況下,一把將他抓過來喂食,結果導致孩子大發(fā)脾氣,不愛吃飯,厭食。我把他接到身邊撫養(yǎng)后,孩子說如果能不吃飯就好了。我說,可以啊。他驚喜地問:真的嗎?我說,當然是真的,可以一天不吃飯,但是要喝水。后來,他餓得團團轉,只好不斷地喝水。但是孩子并沒有因此恨我,反而更尊重我,因為我尊重他的決定,即便他的決定是錯誤的。而且我還用這種方式教育他,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第五個層次的需要是“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簡單地說,就是成功和成就的需要,這個層次的需要是無限的,不像低層次的需要是有限的。比如,你不可能為了滿足“吃”的生理需要而不停地吃。而自我成就是無止境的,人窮其一生都在不斷追求,它成為人生最大的動力和滿足的源泉。
孩子自我實現(xiàn)需要的滿足,首先來自于對身體的控制能力。越能控制身體,動作越靈活的孩子,他的心理滿足度越高,越快樂,越自信。這也是西方教育非常重視體育鍛煉的原因。
我們從學步的孩子身上,能夠看到孩子會走之后的巨大滿足感:他不停地嘗試,不停地失敗,終于有一天能夠走來走去,他非常開心,因為他學會了成功地控制自己的身體。不過不少家長會以保護之名,剝奪孩子的自我實現(xiàn)要求,以滿足自己是個“好家長”的心理歸宿要求。其實,家長內心深處覺得孩子最好能保持無能的狀態(tài),這樣才會更需要他的幫助。
滿足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還體現(xiàn)在自身能力的不斷提高上。不斷提高自身能力,以及擁有更廣泛知識的時候,孩子的狀態(tài)是積極的、正面的,而且孩子本能是愿意參加各種競爭活動的,因為“贏”能讓人擁有巨大的滿足感,同時,失敗又能進一步激發(fā)斗志。所以,參與各種有意義的競賽,會讓孩子們興奮和充滿活力。
理論上說,任何人如果找到了自己愿意不斷努力的領域,都可以獲得極大的成功。所以,教育就是一個讓孩子發(fā)現(xiàn)和參與選擇自己生命目標的過程。而此時家長的過度保護,會造成孩子不敢面對困難的懦弱個性。
可惜,中國家長基本上只關心孩子的低層次需要,忽略孩子的高層次需要;更可惡的是,有些家長剝奪孩子高層次的需要而用低層次的需要來滿足孩子,并灌輸一套違反心理需要原則的人生價值觀,造成孩子的病態(tài)心理。
比如,有些家長這樣教育孩子:你要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好大學,有份好工作,才能養(yǎng)活自己,買車買房,才能討老婆、生孩子。這話聽起來很正常,其實特別可笑:因為這些家長,把具有無限可能的精彩人生,變成了“活下去和繁殖后代”的生存需要,把孩子的高層次心理需要全部抹殺,只用最低的生存需要來激勵孩子,怎么可能讓孩子擁有真正的學習熱情?特別是現(xiàn)在的孩子基本感受不到生存壓力,在家長們的全力維護下,他們過得舒適而滿足,這種低層次的教育目標和激勵方式,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笑話,他們根本不會認同。但是他們自己找不到答案,只能混一天算一天,甚至以網絡游戲打發(fā)時間。
倒是西方國家普遍教育孩子,人生的目標是追求真理和智慧,鼓勵孩子追求理想,更本質地反映了人的最大成就需要。
別做孩子的生活保姆
長期以來,中國家長只關心孩子的生存需要,而忽略了孩子的情感需要、尊重需要,更忽略了孩子的自我成就和成長需要,或者犧牲高層次的需要來滿足孩子低層次的需要,結果壓抑和破壞了孩子的心理成長。這可能與中國家長長期處于基本生存需要不能滿足的狀態(tài)有關,因此他們特別關注生理需要。
在此,我特別希望中國的媽媽特別是全職媽媽們,不要把時間全部用于照顧孩子的生活起居。這樣的媽媽只是孩子的保姆,不是真正的媽媽。真正的媽媽,除照顧孩子的生活外,更要關心孩子的內心世界,關注孩子除生理需要之外的其他需要,給孩子心靈發(fā)展的空間,同時也給自己的心靈更大的發(fā)展空間。
【編輯: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