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

劉鵬

A

幼時去廣州，第一次坐大巴，由二舅帶著。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將行李安放好之后，才發(fā)現(xiàn)乘客之多，逼仄的車間內(nèi)充斥著莫名的氣味。我靠在玻璃窗上，看著如填鴨般涌入的乘客，過道上到處都是人，我的床沿也坐滿了人。我只得蜷縮在角落，終于，大巴發(fā)動。窗外不停揮手的親人慢慢遠(yuǎn)去，最后消失。

這是我第一次坐大巴，心中不免恐慌。我的口袋里縫著外婆帶給母親的五百塊錢，我生怕丟失，時不時摸摸，手中的被子也被我攥得緊緊的。我徹夜未眠，盯著隔壁車道，不斷有車超過我們，抑或被我們超過，稍縱即逝。

到達(dá)目的地后，人潮如蠻荒巨獸，仿佛隨時會將我吞噬掉，我好幾次被人撞到。這就是父母工作的城市，如此陌生，如此令人不安。

B

略大點兒，我去了浙江金華，坐的是火車硬臥，也是第一次。整個車廂如同一個巨大的充氣罐，到處彌漫著煙味、泡面味以及令人作嘔的腳臭味。這次，沒有人與我搭訕，沒有人坐在我的床沿，我也沒有了第一次坐大巴時的羞赧與緊張。我的胸前掛著家人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取下來的手機(jī)，硌得胸口疼——那是一臺老式Nokia，只有“貪吃蛇”這個游戲可以玩。窗外偶有火車駛過，那些窗戶后面一定也有著與我一樣窺視著外面的孩子，生怕風(fēng)景轉(zhuǎn)瞬不見。

火車停下來，我被人群擠出站，腳踩著厚實的土地，呼吸到了異鄉(xiāng)的第一口空氣。正值早晨六點，天空泛起魚肚白，綴著幾點星光。父母早已在出站口等待，正不斷搜尋我的身影，眼睛里充滿血絲。

我揮了揮手，母親瞧見我，眼中滿是寵溺與歡喜。

C

兩年前，我初三畢業(yè)，中考失利，一個人去了一趟上海，權(quán)當(dāng)散心。

父母最初不允許，我便偷偷買了火車票——十四五歲的年紀(jì)，總是如此無知又沖動。最終，父母妥協(xié)了，在我出行前萬分叮囑。

火車上，我的旁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媽，一上火車倒頭就睡，鼾聲滾滾，一點兒也不擔(dān)心行李被人拿走；前邊有一個穿著時尚的女孩兒，年齡看似與我相仿，煲電話粥時一口一個“老公”，嬌滴滴的聲音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這次我坐在中間，只得盯著前排的綠皮座位，倦意席卷而來，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微微亮，列車員推著昂貴且賣相難看的早點來回轉(zhuǎn)悠?；疖囻?cè)胍粭l隧道，車內(nèi)突然暗下來。我站起身，一路跌撞著走向廁所，對著黑暗的空氣打了一拳。車廂與車廂的接口處有個男人在吸煙，我不可避免地吸了一口二手煙，感覺澀澀的，悶在胸口，不好受——如同青春的滋味，看似美好，實則苦澀。

到了上海，身處這座喧囂熱鬧的城市，我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感覺自己好像不存在般，又仿佛被世人隔絕。我坐在石凳上，思考著該何去何從。打開手機(jī)，上面有十幾條未接來電的提示，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起身去買回程車票。

我知道，我的人生旅途才剛剛開始……

指導(dǎo)老師：陳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