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韓非子通過對《道德經(jīng)》的解讀,論證了加強君權(quán)和實現(xiàn)“法治”大一統(tǒng)的具體辦法。他把道家思想中的“道”改造為加強君主權(quán)力的謀略,把君主和臣下的關(guān)系解釋為道和萬物的關(guān)系,由于“道”是安靜神秘的,所以君主要虛靜無為,順其自然,不為外物所迷惑,還要減少欲望,不以己之長責(zé)人之短,不處處以鋒芒傷人,不表現(xiàn)自己的喜好和成見,從而避免被臣下所蒙蔽。君主要做到虛靜以待、無為而治,就需要遵循自然規(guī)律、實行法治和依法治國,從而建立“法治”大一統(tǒng)。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7110(2015)05-0116-05
韓非子是戰(zhàn)國末期的法家代表,當(dāng)時的“大一統(tǒng)”趨勢已成事實,加強君主的權(quán)力是實現(xiàn)“大一統(tǒng)”政治的內(nèi)在要求,在這一時代背景下,“韓非認為大一統(tǒng)帝國必須有一個單一的統(tǒng)治思想,這種單一性由某一家的絕對獨尊來保證。韓非認為這個單一的統(tǒng)治思想就是法家思想。” [1]韓非子為即將到來的華夏統(tǒng)一政權(quán)進行了策略和方法上的謀劃,提出了建立“法治”大一統(tǒng)和強化君主權(quán)力的政治主張,而他的政治謀略大多來自于道家思想。在《解老》和《喻老》中,韓非子通過對《老子》的重新闡釋和解讀,闡明了他對于如何實現(xiàn)君主集權(quán)和法治大一統(tǒng)的思想。《主道》 《揚權(quán)》 《南面》《大體》等篇雖然不以《解老》或《喻老》的篇目出現(xiàn),但都論證了君主要以老子的“道”統(tǒng)御臣子和天下,從而實現(xiàn)統(tǒng)治天下的目的。另外在《有度》《二柄》 《外儲說右上》 《難三》 《難勢》 《說疑》《忠孝》等篇中也都涉及到君主要以“道”或“法”駕馭臣下的思想。
一、君主應(yīng)與“道”同
老子思想體系中的核心詞匯是“道”,從“道”的特性中引申出圣人應(yīng)具有順其自然、少私寡欲、清靜無為、與世無爭、不爭善勝、大智若愚、和光同塵等品質(zhì)。韓非子從中汲取了治國的政治智慧,認為君主應(yīng)當(dāng)具有《道德經(jīng)》所宣揚的圣人的品質(zhì),做到趨利避禍,才能夠治理好一個國家。“韓非這個對于‘道’的新定義,集中體現(xiàn)了韓非‘道’的政治性和實用性?!?[2]君主必須像圣人一樣體“道”,并與“道”保持一致,遵從規(guī)律做事,智慧超群,計謀高超,深不可測,只有這樣才能夠擁有國家,“夫能有其國、保其身者,必且體道。體道,則其智深;其智深,則其會遠;其會遠,眾人莫能見其所極。唯夫能令人不見其事極,不見其事極者為保其身、有其國。故曰:‘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則可以有國?!?[3](P150)。遵循“道”的規(guī)律要求按照客觀自然規(guī)律行事,“古之全大體者:望天地,觀江海,因山谷,日月所照,四時所行,云布風(fēng)動;不以智累心,不以私累己;寄治亂于法術(shù),托是非于賞罰,屬輕重于權(quán)衡;不逆天理,不傷情性;不吹毛而求小疵,不洗垢而察難知;不引繩之外,不推繩之內(nèi);不急法之外,不緩法之內(nèi);守成理,因自然” [3](P224)?!安荒嫣炖?,不傷情性”“守成理,因自然”,就是按照客觀自然規(guī)律做事。
因此圣人要順其自然,并且不過度消耗自己的精神和腦力,“聰明睿智,天也;動靜思慮,人也。人也者,乘于天明以視,寄于天聰以聽,托于天智以思慮。故視強,則目不明;聽甚,則耳不聰;思慮過度,則智識亂。目不明,則不能決黑白之分;耳不聰,則不能別清濁之聲;智識亂,則不能審得失之地。目不能決黑白之色則謂之盲;耳不能別清濁之聲則謂之聾;心不能審得失之地則謂之狂。盲則不能避晝?nèi)罩U,聾則不能知雷霆之害,狂則不能免人間法令之禍。書之所謂‘治人’者,適動靜之節(jié),省思慮之費也。所謂‘事天’者,不極聰明之力,不盡智識之任。茍極盡,則費神多;費神多,則盲聾??裰溨粒且詥葜?。嗇之者,愛其精神,嗇其智識也。故曰:‘治人事天莫如嗇。’” [3](P148)。根據(jù)順其自然的道理,韓非子認為君主應(yīng)各安其責(zé),讓臣下各盡其能,“夫物者有所宜,材者有所施,各處其宜,故上下無為。使雞司夜,令貍執(zhí)鼠,皆用其能,上乃無事” [3](P48),但是君主卻不能顯示其才能,“上有所長,事乃不方。矜而好能,下之所欺:辯惠好生,下因其材。上下易用,國故不治” [3](P49)。
根據(jù)老子言“禍莫大于不知足”,韓非子論證了君主要減少欲望,不被身外的五色淫樂所迷惑,“人有欲,則計會亂;計會亂,而有欲甚;有欲甚,則邪心勝;邪心勝,則事經(jīng)絕;事經(jīng)絕,則禍難生。由是觀之,禍難生于邪心,邪心誘于可欲。可欲之類,進則教良民為奸,退則令善人有禍。奸起,則上侵弱君;禍至,則民人多傷。然則可欲之類,上侵弱君而下傷人民。夫上侵弱君而下傷人民者,大罪也。故曰:‘禍莫大于可欲?!且允ト瞬灰迳?,不淫于聲樂;明君賤玩好而去淫麗” [3](P155)。圣人與一般人的區(qū)別就是一般人常被外物所牽引,而圣人卻不被外物所引誘,“人無愚智,莫不有趨舍。恬淡平安,莫不知禍福之所由來。得于好惡,怵于淫物,而后變亂。所以然者,引于外物,亂于玩好也。恬淡有趨舍之義,平安知禍福之計。而今也玩好變之,外物引之;引之而往,故曰‘拔’。至圣人不然:一建其趨舍,雖見所好之物,能引,不能引之謂‘不拔’;一于其情,雖有可欲之類,神不為動,神不為動之謂‘不脫’” [3](P166),做到了不被外物所引誘也就做到了清凈無慮。
同時,作為圣人要想不被外物所役,就要保持不動和清凈,用神虛靜,保持常德,并通過不斷積德修身,蓄養(yǎng)精氣,計謀得當(dāng),然后就能夠駕馭萬物,克敵制勝,無往不勝,“知治人者,其思慮靜;知事天者,其孔竅虛。思慮靜,故德不去;孔竅虛,則和氣日入”,“積德而后神靜,神靜而后和多,和多而后計得,計得而后能御萬物,能御萬物則戰(zhàn)易勝敵,戰(zhàn)易勝敵而論必蓋世,論必蓋世,故曰‘無不克’?!?[3](P150)“是以圣人愛精神而貴處靜。不愛精神不貴處靜,此甚大于兕虎之害” [3](P161)。道和德是安靜的,萬物是發(fā)展興盛的,君主和臣下的關(guān)系就是道和德與萬物的關(guān)系,“道不同于萬物,德不同于陰陽,衡不同于輕重,繩不同于出入,和不同于燥濕,君不同于群臣?!泊肆撸乐鲆?。道無雙,故曰一。是故明君貴獨道之容。君臣不同道,下以名禱。君操其名,臣效其形,形名參同,上下和調(diào)也” [3](P52)。韓非子認為君主不同于臣下就像道不同于萬物一樣,君主要虛靜無為,由于道是無雙的,所以君主要貴“獨道”和“執(zhí)一”。從而,韓非子把道家的清虛無為改造成君主的無為而治:“凡聽之道,以其所出,反以為之入。故審名以定位,明分以辯類。聽言之道,溶若甚醉。脣乎齒乎,吾不為始乎;齒乎脣乎,愈惛惛乎。彼自離之,吾因以知之;是非輻湊,上不與構(gòu)。虛靜無為,道之情也;參伍比物,事之形也。參之以比物,伍之以合虛。根干不革,則動泄不失矣。動之溶之,無為而攻之?!?[3](P52-53)
《道德經(jīng)》中老子認為圣人應(yīng)該“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韓非子據(jù)此認為,掌握了“道”的人不以己之長責(zé)人之短,不處處以鋒芒傷人,“今有道之士,雖中外信順,不以誹謗窮墮;雖死節(jié)輕財,不以侮罷羞貪;雖義端不黨,不以去邪罪私;雖勢尊衣美,不以夸賤欺貧。其故何也?使失路者而肯聽習(xí)問知,即不成迷也?!?[3](P147)如果圣人處處與天下的一般人作對,就會招來怨恨,“今眾人之所以欲成功而反為敗者,生于不知道理,而不肯問知而聽能。眾人不肯問知聽能,而圣人強以其禍敗適之,則怨。眾人多而圣人寡,寡之不勝眾,數(shù)也。今舉動而與天下之為仇,非全身長生之道也,是以行軌節(jié)而舉之也。” [3](P147)君主擁有寬闊的胸懷,沒有好惡之心,就能夠容納天下,“上不天則下不遍覆,心不地則物不畢載。太山不立好惡,故能成其高;江海不擇小助,故能成其富。故大人寄形于天地而萬物備,歷心于山海而國家富。上無忿怒之毒,下無伏怨之患,上下交順,以道為舍。故長利積,大功立,名成于前,德垂于后,治之至也?!?[3](P225)
二、以“道術(shù)”駕馭群臣
“韓非提出了一整套政治活動的運作法式,在他看來,所有方式方法的運用,都是為了維持以君主為最高權(quán)威的社會等級秩序,捍衛(wèi)君權(quán)應(yīng)是國家一切政治活動的最終目的?!?[4]在《道德經(jīng)》中有句話“重為輕根,靜為躁君”,為了說明君主和君主掌握權(quán)力的重要性,韓非子在《喻老》中對“輕”和“重”進行了重新解釋,“制在己曰重,不離位曰靜。重則能使輕,靜則能使躁”,“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也” [3](P170),“邦者,人君之輜重也” [3](P171),韓非子舉例說,趙武靈王活著的時候就把位子傳給兒子,“此離其輜重者也,故雖有代、云中之樂,超然已無趙矣”,所以作為“萬乘之主”的趙武靈王被天下人輕視,最后被囚禁而死,“無勢之謂輕,離位之謂躁”,“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3](P171),因此君主的權(quán)勢不可旁落,“勢重者,人君之淵也。君人者,勢重于人臣之間,失則不可復(fù)得矣” [3](P171)。君主的賞罰也不可以隨便讓人知道,“賞罰者,邦之利器也,在君則制臣,在臣則勝君。君見賞,臣則損之以為德;君見罰,臣則益之以為威。人君見賞,則人臣用其勢;人君見罰,而人臣乘其威。故曰:‘邦之利器,不可以示人?!?[3](P171)
為了保證君主的權(quán)威的高深莫測,韓非子處處提到君主的想法不可以輕易讓臣下知道,他舉例說,“楚莊王蒞政三年,無令發(fā),無政為也?!幇肽?,乃自聽政。所廢者十,所起者九,誅大臣五,舉處士六,而邦大治。舉兵誅齊,敗之徐州,勝晉于河雍,合諸侯于宋,遂霸天下。莊王不為小害善,故有大名;不蚤見示,故有大功。故曰:‘大器晚成,大音希聲。’” [3](P181)楚莊王“不為小害善”、不過早暴露自己想法的行為受到韓非的贊揚,這是因為他認為君主應(yīng)虛靜無為,隱藏行跡和智慧,不要讓臣下猜透心跡,這樣就不會有把柄被臣下抓住,“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君;虛靜無事,以暗見疵。見而不見,聞而不聞,知而不知。知其言以往,勿變勿更,以參合閱焉。官有一人,勿令通言,則萬物皆盡。函掩其跡,匿有端,下不能原;去其智,絕其能,下不能意” [3](P30)。但是君主要了解臣下的意圖和行動,善于抓住臣下的把柄,這樣才能控制臣下,“保吾所以往而稽同之,謹執(zhí)其柄而固握之。絕其望,破其意,毋使人欲之,不謹其閉,不固其門,虎乃將在。不慎其事,不掩其情,賊乃將生。弒其主,代其所,人莫不與,故謂之虎。處其主之側(cè)為奸臣,聞其主之忒,故謂之賊。散其黨,收其余,閉其門,奪其輔,國乃無虎。大不可量,深不可測,同合刑名,審驗法式,擅為者誅,國乃無賊” [3](P31),“古明主觀人,不使人觀己” [3](P210)。君主隱藏自己、窺視臣下就會不被臣下所欺,消除內(nèi)患,保證政權(quán)穩(wěn)定。
君主隱藏自己的欲望,沒有好惡和成見,這樣臣下才不會根據(jù)君主的好惡進行自我偽裝,完全呈現(xiàn)出自己的本色,“君無見其所欲,君見其所欲,臣自將雕琢;君無見其意,君見其意,臣將自表異。故曰:去好去惡,臣乃見素;去舊去智,臣乃自備。故有智而不以慮,使萬物知其處;有賢而不以行,觀臣下之所因;有勇而不以怒,使群臣盡其武。是故去智而有明,去賢而有功,去勇而有強。君臣守職,百官有常,因能而使之,是謂習(xí)常。故曰:寂乎其無位而處,漻乎莫得其所” [3](P29),故君主的欲望不能表現(xiàn)出來,否則會被臣子們利用,“故君見惡,則群臣匿端;君見好,則群臣誣能。人主欲見,則群臣之情態(tài)得其資矣”,“人君以情借臣之患也。人臣之情非必能愛其君也,為重利之故也?!试唬骸ズ萌海撼家娝??!撼家娝?,則大君大蔽矣” [3](P46)。韓非子要求君主去掉自身的欲望和好惡,一方面出于穩(wěn)固君權(quán)的考慮,另一方面也是要求君主提升執(zhí)政素養(yǎng)和管理能力,即君主應(yīng)客觀地對待臣下的意見,不作主觀好惡地評價,也就是不彰顯自身的主觀意見,讓臣子們更好地發(fā)揮主動性,這是尊重客觀事實和臣子意見的做法。
君主只有不逞強自己,才能夠讓臣下充分發(fā)揮自身的才能,“明君無為于上,君臣竦懼乎下。明君之道,使智者盡其慮,而君因以斷事,故君不躬于智;賢者勑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躬于能;有功則君有其賢,有過則臣任其罪,故君不躬于名。是故不賢而為賢者師,不智而為智者正。臣有其勞,君有其成功,此之謂賢主之經(jīng)也?!?[3](P30)故君主盡量不要表現(xiàn)悲喜好惡的情緒,“喜之則多事;惡之則生怨。故去喜去惡,虛心以為道舍。上不與共之,民乃寵之;上不與義之,使獨為之。上固閉內(nèi)扃,從室視庭,咫尺已具,皆之其處。” [3](P54)君主不應(yīng)表現(xiàn)出愛憎等的情緒,還為了避免被迷惑,“人主者,利害之軺轂也,射者眾,故人主共矣。是以好惡見則下有因,而人主惑矣;辭言通則臣難言,而主不神矣?!?[3](P311)總之,韓非子認為君主應(yīng)表現(xiàn)得神秘莫測,不過分表現(xiàn)自己的欲望和想法,與臣下保持距離,使群臣無機可乘,“人主欲為事,不通其端末,而以明其欲,有為之者,其為不得利,必以害反。知此者,任理去欲” [3](P129),“愛臣太親,必危其身;人臣太貴,必易主位;主妾無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 [3](P25)。
有五種情況可是使君主受蒙蔽:“臣閉其主曰壅,臣制財利曰壅,臣擅行令曰壅,臣得行義曰壅,臣得樹人曰壅?!?[3](P32)并會造成嚴重的后果,“臣閉其主,則主失位;臣制財利,則主失德;行令,則主失制;臣得行義,則主失明;臣得樹人,則主失黨”“此人主之所以獨擅也,非人臣之所以得操也” [3](P32)。因此,韓非認為君主要運用好法和術(shù),該公布的公布,該隱藏的隱藏,用法時讓最卑賤的都知道,用術(shù)時連最親近的寵臣都不能讓他們知道,“人主之大物,非法則術(shù)也。法者,編著之圖籍,設(shè)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術(shù)者,藏之于胸中,以偶眾端而潛御群臣者也。故法莫如顯,而術(shù)不欲見。是以明主言法,則境內(nèi)卑賤莫不聞知也,不獨滿于堂;用術(shù),則親愛近習(xí)莫之得聞也,不得滿室?!?[3](P381)
三、以“法”治理天下
韓非在各處都論證了君主應(yīng)虛靜以待、無為而治的結(jié)論,“道者,萬物之始,是非之紀也。是以明君守始以知萬物之源,治紀以知善敗之端。故虛靜以待,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虛則知實之情,靜則知動者正。有言者自為名,有事者自為形,形名參同,君乃無事焉,歸之其情?!?[3](P28)“人主之道,靜退以為寶。不自操事而知拙與巧,不自計慮而知福與咎。是以不言而善應(yīng),不約而善增”,“故群臣陳其言,君以其言授其事,事以責(zé)其功?!?[3](P32)君主之道即是“虛靜”“靜退”,不用思考和言語,“不言而善應(yīng),不約而善增”,無為而治。那么,君主怎樣才能做到“虛靜以待”、無為而治呢?在韓非子看來就是實行法治,使賞罰有所依賴,“以賞者賞,以刑者刑,因其所為,各以自成。善惡必及,孰敢不信?規(guī)矩既設(shè),三隅乃列?!?[3](P54)因此,明主應(yīng)該“守自然之道,行毋窮之令” [3](P222)。韓非子認為,能夠遵循規(guī)律的人,“不以智累心,不以私累己;寄治亂于法術(shù),托是非于賞罰,屬輕重于權(quán)衡;不逆天理,不傷情性;不吹毛而求小疵,不洗垢而察難知;不引繩之外,不推繩之內(nèi);不急法之外,不緩法之內(nèi);守成理,因自然;禍福生乎道法,而不出乎愛惡。” [3](P224)正因為“禍福生乎道法,而不出乎愛惡”,所以要“因道全法”,即遵循大自然的規(guī)律,實行法治,從而實現(xiàn)天下大治的目的。
“韓非哲學(xué)的實質(zhì):以法為中心,以法、勢、術(shù)為基本范疇,強調(diào)勢威和術(shù)智協(xié)調(diào)作用的法治理論?!?[5]韓非認為君主無為而治,以靜為貴,不費多大力氣而能夠駕馭權(quán)臣,靠的是法治,“人主之道,靜退以為寶。不自操事而知拙與巧,不自計慮而知福與咎。是以不言而善應(yīng),不約而善增。言已
應(yīng),則執(zhí)其契;事已增,則操其符。符契之所合,賞罰之所生也。故群臣陳其言,君以其主授其事,事以責(zé)其功。功當(dāng)其事,事當(dāng)其言,則賞;功不當(dāng)其事,事不當(dāng)其言,則誅。明君之道,臣不得陳言而不當(dāng)?!?[3](P32)不管親近的還是疏遠的,都獎罰分明,這顯然是法治而非人治,“是廢常上賢則亂,舍法任智則危。故曰:上法而不上賢?!?[3](P506)“上
法而不上賢”就是排除人治而實行法治。實行法治,一切以法律法則為準繩,臣子無論做了什么只要對照法令條文定賞罰,君主就沒有必要處處勞累,“因道全法,君子樂而大奸止。澹然閑靜,因天命,持大體。” [3](P225)因此,“以法治國”可以達到“無為而無不為”的客觀效果,“故以法治國,舉措而已矣”[3](P41)。
君主要神秘莫測,嚴格施行法令刑法,使臣下各守本分,才能夠管理好群臣,“主上不神,下將有因;其事不當(dāng),下考其常。若天若地,是謂累解;若地若天,孰疏孰親?能象天地,是謂圣人。欲治其內(nèi),置而勿親;欲治其外,宮置一人;不使自恣,安得移并?大臣之門,唯恐多人。凡治之極,下不能得。周合刑名,民乃守職;去此更求,是謂大惑。猾民愈眾,奸邪滿側(cè)。故曰:毋富人而貸焉,毋貴人而逼焉;毋專信一人而失其都國焉;腓大于股,難以趣走。主失其神,虎隨其后。主上不知,虎將為狗。主不蚤止,狗益無已。虎成其群,以弒其母。為主而無臣,奚國之有?主施其法,大虎將怯;主施其刑,大虎自寧。法制茍信,虎化為人,復(fù)反其真?!?[3](P54)由于法治不針對某個人,而是針對所有的人,所以法治是無私的,而刑罰對整頓吏治則是最見效的,“法不阿貴,繩不撓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辭,勇者弗敢爭。刑過不辟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故矯上之失,詰下之邪,治亂決繆,絀羨齊非,一民之軌,莫如法。厲官威名,退淫殆,止詐偽,莫如刑。刑重,則不敢以貴易賤;法審,則上尊而不侵?!?[3](P41)“是故明君之行賞也,暖乎如時雨,百姓利其澤;其行罰也,畏乎如雷霆,神圣不能解也。故明君無偷賞,無赦罰。賞偷,則功臣墯其業(yè);赦罰,則奸臣易為非。是故誠有功,則雖疏賤必賞;誠有過,則雖近愛必誅。疏賤必賞,近愛必誅,則疏賤者不怠,而近愛者不驕也?!?[3](P33)
“道是法的根據(jù),法是道的體現(xiàn),因而,在韓非思想中,法也同樣具有道的特性。道具有周遍性,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且道對待萬事萬物沒有偏私。同樣,法也具有普遍適用性,作為賞罰的標準,臣民均需接受法的規(guī)范和制裁;同時,法對臣民也沒有偏私,無論親疏貴賤,在法的面前人人平等?!?[6]故而法治是最無私的,依法治國就能夠兵強民安,消除私欲,不被欺詐所蒙蔽,“故當(dāng)今之時,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國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則兵強而敵弱。故審得失有法度之制者,加以群臣之上,則主不可欺以詐偽;審得失有權(quán)衡之稱者,以聽遠事,則主不可欺以天下之輕重?!?[3](P36)如果以聲譽好壞選用人才,人們就會行私術(shù)、重私利,“今若以譽進能,則臣離上而下比周;若以黨舉官,則民務(wù)交而不求用于法。故官之失能者其國亂。以譽為賞,以毀為罰也,則好賞惡罰之人,釋公行,行私術(shù),比周以相為也。忘主外交,以進其與,則其下所以為上者薄也。交眾、與多,外內(nèi)朋黨,雖有大過,其蔽多矣。故忠臣危死于非罪,奸邪之臣安利于無功。忠臣之所以危死而不以其罪,則良臣伏矣;奸邪之臣安利不以功,則奸臣進矣。此亡之本也。若是,則群臣廢慶法而行私重,輕公法矣。” [3](P36)韓非子從各個層面論證了依法治國的重要性及合理性,即“故至安之世,法如朝露,純樸不散,心無結(jié)怨,口無煩言” [3](P224),“故當(dāng)今之時,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國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則兵強而敵弱?!?[3](P36)“國無常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奉法者弱,則國弱。” [3](P34)
對待法令制度,韓非子一方面強調(diào)要“法與時轉(zhuǎn)”,“法與時轉(zhuǎn)則治,治與世宜則有功。故民樸,而禁之以名則治,世知維之以刑則從。時移而治不易者亂,能治眾而禁不變者削。故圣人之治民也,法與時移而禁與能變。” [3](P517)另一方面根據(jù)老子的“治大國若烹小鮮”的道理,即治國要小心翼翼,就像烹煎小魚那樣,不能隨便折騰,韓非子得出結(jié)論認為法令確立以后,不能朝令夕改,“工人數(shù)變業(yè)則失其功,作者數(shù)搖徙則亡其功。一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則亡五人之功矣;萬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則亡五萬人之功矣。然則數(shù)變業(yè)者,其人彌眾,其虧彌大矣。凡法令更則利害易,利害易則民務(wù)變,民務(wù)變謂之變業(yè)。故以理觀之,事大眾而數(shù)搖之,則少成功;藏大器而數(shù)徙之,則多敗傷;烹小鮮而數(shù)撓之,則賊其宰;治大國而數(shù)變法,則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貴靜,不重變法。故曰:‘治大國者若烹小鮮?!?[3](P152)這就要求法令制度的制定要有連續(x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