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大美

李衛(wèi)星

難忘烏蘇里

東北的日出得特別早，尤其我選擇了東方第一哨的烏蘇鎮(zhèn)，而且選的是夏至的那天，那日出更是早得出奇。

凌晨兩點，這在南方可是伸手不見王指的時候，東方的天空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月牙白，老板就把我們叫起了。鎮(zhèn)雖小，游客可不算少，南腔北調(diào)，霎時間，幾艘可裝百人的船就滿滿當當了。馬達發(fā)動，船頭迎著太陽，沿著烏蘇里江向東行駛。

烏蘇里，多么熟悉的名字，幾年前，我曾在饒河縣城第一次目睹它的芳容，去年，在虎頭鎮(zhèn)，我再度與它相逢這。昨天，我禁不住她的誘惑，從遙遠的武漢，縱貫大半個中國來到這里，并用整整三個半小時，從抓吉鎮(zhèn)徒步，沿著烏蘇里江一直走上了剛剛收回的黑瞎子島西半部，然后乘車返回。今天，我又早早在飄泊于它的懷抱。

此時，太陽剛剛露出頭來，烏蘇里江在陽光的照射下，依然緩緩地流淌。這里依然寧靜。千百年來，這里的泡子寧靜地連成小溪，小溪寧靜地匯入江河;略帶黑色的江水寧靜地向北流入了黑龍江。受它們影響，江邊的一切也都略顯慵懶，野花在慵懶地開放，小鳥慵懶地飛行;甚至連江上的漁船和漁民也染上了這種習(xí)性，在江上緩緩地行走，找準地方撒下網(wǎng)，然后一口酒一口菜地打發(fā)著慵懶的時光。

船在江上主行了大約20分鐘，太陽越升越高，天起來越亮?！昂谙棺訊u到了?！贝洗笠宦暫埃棺×宋业乃季w。船緊接著沿著島折向西邊。

“這是黑龍江嗎？”

“不是，黑龍江比這寬多了，要從島的那邊紅過去。”

“我們能紅過來嗎？”

“不行，那里是俄羅斯的地盤，要發(fā)通告證才能夠過去。”

教科書上一直寫著，中國的東端在烏蘇里江與黑龍江的匯合處，事實上并非如此，我國能夠控制的地方只在撫遠水道，兩者之間，隔著碩大的黑瞎子島。2008年，通過艱難地談判，中國收回了西半個黑瞎子島。這也意味著，我們永遠放棄了收回了東半個黑瞎子島的權(quán)利。

船繼續(xù)向前，很快就到了東正教堂，這是島上的地標，如今成為中俄國境線的標志。

至此，船掉頭返回，應(yīng)游客的要求，這次船向東越過了中心線，這樣，我們可以把俄羅斯那邊的風(fēng)光看得更清楚。盡管，那里除了我昨天看了三個多小時的抓吉山，什么也沒有。

我們發(fā)現(xiàn)，江上的漁船大多也在江心靠東邊的地方，也就是就，在法理上，他們已經(jīng)跨過了邊界。

“以前俄國人是不讓我們靠近的，這些年，中蘇關(guān)系改善了，他們管得也松了。只要不上岸，一般不阻攔?！?/p>

為什么如此呢？因為俄羅斯人不吃魚，也不打魚。如今的魚與人一樣學(xué)精了，都躲到那邊去了，它們知道那邊安全。

如今的黑瞎子島也面臨著這種情況。據(jù)稱，剛剛收回西半個島的進修，漁民們開船過去，那些魚傻傻地直往船上跳，結(jié)果網(wǎng)住的魚，連船都拉不動。現(xiàn)在，那里的魚也不好打了。

“棒打狍子飄舀魚，野雞飛進砂鍋里”，這種景象大約是一去不復(fù)返了。

不覺間，船回到出發(fā)時的碼頭，我的第三次烏里江之旅，至此結(jié)束?？纯磿r鐘，還剛過凌晨3點半。

這是2010年的事了，此后的四年，我再也沒有到過烏蘇里江。但我終究還會再去的。

永遠的居延海

居延海不是海，是被茫茫戈壁包圍的小湖，因上游來水不定，居延海的位置時常變遷，因此被人稱為“遷移的湖泊”，20世紀60年代，居延海完全干涸，經(jīng)過各方的搶救，終于在2003年恢復(fù)生機，中國的水利人在這里創(chuàng)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居延海很偏遠，從達來庫布鎮(zhèn)到那里，除了搭定期的班車，還要在茫茫的運輸業(yè)戈壁上走10多公里的路。

這段路，我選擇了步行，路在戈壁中延伸，而戈壁灘，除了上層薄薄的黑色石子，下層全是黃沙，踩上來一步一滑。好在主干道是水泥，一路筆直，沒有彎，也沒有坡，也沒有地標，到處都是一望無際，走在上面，很容易物我兩忘。

這樣的路，我一直走了3個小時，耳邊除了風(fēng)聲，就只有心中，陡然間，我仿佛聽到了雞叫聲，可這茫茫戈壁灘怎么會有久呢？莫不是聽錯了。正發(fā)楞間，一只如海鷗般的鳥冷不丁從草叢中飛起，倉促地向遠方飛去。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走的地方出現(xiàn)了草，而且遠處有湖的跡象，那應(yīng)該是居延海漢。

居延海，就這樣陡然撞進了我的視野。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多么壯闊的畫面啊，可眼前的居延海遠沒有這個跡象。它的面積只有30多平方公里，容積大約4000多萬立方米，放在內(nèi)地，只是一個小湖的規(guī)模;放在戈壁灘中，更是“滄海一粟”，但它的出現(xiàn)，卻改變了我整個旅行的基調(diào)。

居延海湖光瀲滟，水質(zhì)清澈，沿岸的草木扶疏。在陽光的照射下，藍天、白云、綠樹，以及逐漸枯黃的蘆葦，形成了一幅絕妙的山水畫。難怪我到的時候，看到湖邊搭著帳篷，帳篷邊碩大的摩托車滿載著攝影器材，兩位來自蘭州的攝影家在這里呆了一個星期，而且還將呆下去。在他們眼里，居延海的日出很美，日落很美，夜晚滿天繁星很美，而在這段時間唾手可得的幸福，更美。

我不懂攝影，但熱愛水利。這里有水，有草木，有水鳥，自然也會有些許的魚，應(yīng)該說，它已經(jīng)具備形成綠洲的基本條件，只是，這個綠洲還是小了點，湖底沙灘的板結(jié)程度還不夠，無論水面蒸發(fā)或水底滲漏，損失量依然巨大，這里的生態(tài)修復(fù)，如果僅僅靠外來輸水，道路還相當遙遠。但有了綠洲。這里的態(tài)修復(fù)就有希望。

在回去的路上，我發(fā)現(xiàn)戈壁灘上，到處生長著低矮的紅柳，而仔細研究，而且是世代生存，第一代紅柳死亡了，在它的根莖處生發(fā)出第二代新芽，第二代死亡后，第三代會繼之而起，通過自然選擇，紅柳不僅形成了盤根錯節(jié)的物理結(jié)構(gòu)，更是將腳下的沙土緊緊抓起，從而形成了一個個隆起的狀如墳包的小丘。這算不算一曲曲充滿正能量的生命禮贊呢？

回來時，我搭上了當?shù)仉娨暸_的便車，與他們聊起黑河調(diào)水救活額濟納河和居延海的事。他們說，自從調(diào)水實施后，居延海就一直沒有干涸，這這里的植被越來越密，來此度夏的水鳥也圩多。但他們難以相信僅僅輸血的機制是長久之計。但我認為，水是生命之源，只有輸水，這里的生態(tài)修復(fù)才有希望。而且只要長期保存有水的狀態(tài)，這里的生態(tài)修復(fù)就有希望。endprint

只是，對于居延海的生態(tài)修復(fù)，我依然疑慮。

短短的幾個小時，我發(fā)現(xiàn)是的只是居延海生態(tài)的一個小角，居延海有更多的、更讓人驚喜的東西等候著我們?nèi)グl(fā)現(xiàn)，去挖掘，去研究。透過這逐漸修復(fù)的生態(tài)，我仿佛看到了遠古生活在這里的匈奴先民，看到西夏時期的白城、黑城遺址，看到了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正一步步向我走來。

興凱湖紀事

一條20公里長的天然沙堤，將碩大的興凱湖分成了南北兩個部分。

北邊的小興凱湖，湖面狹長，岸線曲折，湖心幾座亭亭玉立的小島，由錯落有致的棧橋連接起來，湖岸和島上長滿了各色草木，舟行其間，如同九曲回廊，令人心曠神怡。而沙堤南邊的大興凱湖，除了沙灘，就是湖水。那4000平方公里的浩大湖面在一望無際曠野中，真有點海天一色的氣勢。開發(fā)商別有心計地布置了陽光房、遮陽傘和高高的游泳盼望哨。舉辦了國際沙雕節(jié)，湖邊有幾乎全裸的游客把自己埋在沙灘里享受日光浴。讓你仿佛真的到了海邊。

興凱湖邊，有新開流舊石器時代的漁民文化遺址，有具有調(diào)洪灌溉功能的泄洪閘，有王震將軍帶領(lǐng)幾十萬軍民戍邊開墾的農(nóng)場，有中蘇貿(mào)易口岸的當避諱鎮(zhèn)，更少不了著名的大白魚和賣魚的碼頭、以魚為主的大小餐館，盡管真正的大白魚數(shù)量稀少，價格畸高，但這擋不住“吃貨”們的腳步，于是，每到白魚止市時節(jié)，湖邊問題擠滿了密密匝匝的食客，盡管，絕大多數(shù)人不可能吃到大白魚。

我曾經(jīng)三次到興凱湖游歷，季節(jié)各不相同。夏季，興凱湖，綠意最濃，諸多水鳥在此棲息，沿著湖邊走，不時會驚起一灘鷗鷺。大興凱湖則是波光瀲滟，游人如織，一派海派風(fēng)光。秋季，興凱湖的草木漸漸枯黃，水位下降，顯出精致的美來。而到了冬日，這里“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除了節(jié)假日，游人稀少，倒是盡情溜冰滑雪的好地方。只是不能滑得太遠，少不得有值班的老大爺扯著嗓門喊，快回來，別滑到老毛子那里去了。

老毛子是當?shù)貙Χ砹_斯人的叫法，幾百年前，他們的祖先這么叫，現(xiàn)在，他們還這么叫。我知道這里離邊境不遠，但邊境線在哪里，我不知道。俄羅斯那邊怎么樣，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應(yīng)該與我們這邊美金吧。畢竟，當年，興凱湖是我們的內(nèi)湖，烏蘇里江是我們的內(nèi)河，那里也是我們祖先世代生息的地方。

伊犁河落日

新疆全境干燥，唯有西北一帶有個接納大西洋的暖濕空氣的缺口，于是這里就有了“邊塞江南”——伊犁河谷。

伊犁河從天山發(fā)源，一路向西，流過雪山，流過草原，流過鄉(xiāng)村，流過牧場，流到伊寧市時，已經(jīng)是百轉(zhuǎn)千回，千嬌百媚，但還有更美的，那便是在伊犁河大橋上見到的夕陽。

我禁不住誘惑，在伊寧的三天，到大橋上看了三次落日。

新疆的夜來得晚，到了晚上八點熱度不減，逼得你不得不躲到橋東邊長長的影子下，一邊品茶吃肉，一邊聽著嘩嘩的水聲，看河上不知名的水鳥擦著水面掠過。第一次看夕陽，我選擇在東邊，隔著大橋看落日;第二次選擇在橋西邊，不隔大橋了，但被前面沙洲的樹擋著，也看不太遠。第三次是站在橋上，只見太陽仿佛一個即將落水的美麗女子，想極力上浮卻最終沉入水底，將西邊的天空和河水染得一片通紅，那原本動人的波光粼粼的江面仿佛成為一江血水，直入你的身體、心靈。太陽落山后，晚霞漸漸變淡。江水也漸漸平靜，再然后，夜幕降臨了，華燈初上。只有“殘陽如血”四個大字在心底鋪陳開來。

在伊犁河看了三次落日，最打動我的，都是殘陽如血的畫面。

伊寧的氣候很好，很少下雨，因此到伊犁河看落日并不算稀罕的事，但每到落日時分，大橋邊總會有無數(shù)的人——無論是外國人、外地人或伊寧本地人到這里看落日，以致落日成為伊犁旅游不得或缺的風(fēng)景，伊犁河大橋成為各民族友好交流的平臺。

每次夕陽落下后，我依然會向著西方的天空凝視，那里曾是我國的幫土，伊利河曾經(jīng)是我國的內(nèi)河，它的最終歸宿——巴爾喀什湖，曾經(jīng)是我國著名的大湖，在喀爾巴什湖的西面，還有一個咸海，那曾經(jīng)是我國最大的湖泊，我國疆域最西端所在的地方。

責(zé)任編輯：邢小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