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睿
(湖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2)
奧古斯丁原罪論所透視的人類生存之維
劉 睿
(湖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2)
本文從生存論的角度對奧古斯丁的原罪論進行解讀,指出奧古斯丁的原罪論透視的人類流變的生存境遇之下的基本維度,表明人類永恒地生存于“超越性”與“有限性”的悖論之中;生存于誘惑之網(wǎng)中;生存于為罪性所滲透的向度之中。因而,人類的生存從總體上講是一場悲劇,奧古斯丁用上帝的救贖來消解這一悲劇性,提示了人類的幸福之路。
奧古斯丁;原罪;人類;生存;幸福
罪是什么?罪如何生成?罪如何才能得救?早期神學家用“原罪”與“恩典”對這些問題進行了回答,但他們無法解釋人類最初罪惡的根源,也無法回答“全知、全能、至善”的上帝為何容許世界的罪惡發(fā)生,因而難以應對以伊壁鳩魯為代表的無神論對基督教的批判①伊壁鳩魯曾提出了一段關于惡的經(jīng)典悖論。參見萊布尼茨:《神義論》(朱雁冰譯,香港道風書社,2003年版,中譯本導言)。。奧古斯丁以《創(chuàng)世紀》第3章和《羅馬書》第5章為理論依據(jù),闡明了人類罪惡之根源。他論證道:人的“原罪”是因為人類始祖濫用自由意志趨向了惡,敗壞了人類的天性,人類后代無一例外受到“罪”的污染,從此只有向惡的自由,獲救的希望唯有神恩。奧古斯丁的原罪論是特定的世界觀與宇宙觀的產(chǎn)物,亞當被看作歷史人物,亞當?shù)臏S落也被當作歷史事件,亞當所犯之罪以遺傳為鏈條與人類之罪相連。但自進入近代以來,人們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都發(fā)生了徹底變化,人們用理性和科學來審視一切,以考古學和進化論作為依據(jù),將上帝和人類始祖的存在及其故事都看成神話而非歷史。奧古斯丁的原罪論,尤其他關于罪的遺傳性論證遭到越來越多的人的質(zhì)疑,甚至被作為一種荒謬至極的觀點而遭到徹底拋棄,與此相伴隨的是人們對自身有限性的遺忘與自我信心空前的膨脹。然而,一個客觀的事實是,盡管人類歷史日新月異,但人類基本的生存處境并沒有發(fā)生根本性的變化。奧古斯丁的原罪論在當代的意義正在于它勾勒出人類流變的生活中難以超越的基本維度。
根據(jù)《創(chuàng)世紀》第3章,人類始祖亞當屬于上帝所造,賦有上帝的靈氣,能給動物命名并管理、看守伊甸園,除了能使人知善惡的果實以外,他還能吃其他所有果實,但他必須遵守上帝的禁令,否則就要遭受死亡和痛苦。奧古斯丁以希臘哲學尤其是新柏拉圖學派的等級論為基礎,著眼于人的生存處境,對失樂園的故事進行了重新解讀?!皠?chuàng)世紀”故事描繪了宇宙的基本格局,即“我從屬于你,你又讓你所創(chuàng)造的次于我的事物從屬于我”[1]186。在奧古斯丁看來,“萬物之上,上帝之下”就是造物主賦予人在宇宙格局中的固有位置。由此可知,在人與上帝之間的關系定位中,奧古斯丁的態(tài)度極其明確,主張神性高于人性,但同時他對人相對于萬物的尊貴性又是十分肯定的。他指出,在上帝所造之物中,只有人才被賦予自由意志,上帝的禁令是人受到的唯一的限制,因而“一個有自由意志而犯罪的受造者,總是比那唯因無自由意志而不犯罪的受造者更完美”[2]100。
奧古斯丁認為,上帝創(chuàng)造的等級系統(tǒng)是一個完美的宇宙秩序,任何打破這個秩序的行為都構成罪,罪的實質(zhì)是“背離真正永恒的神圣之事。這些事物原本被恰如其分地置于自身應有的位置,通過其特有之美來完成宇宙的整體;然而那墮落失調(diào)的人性卻甘為奴仆而追逐這些本由神律定為受人支配的東西”[3]。在奧古斯丁看來,整個宇宙格局中,惟有人才有趨向罪的可能性①奧古斯丁認為,上帝和天使絕不會利用自由意志犯罪,自然萬物沒有自由意志,因而無所謂罪與非罪的問題。,這是因為上帝僅賦予人以自由意志,自由意志是一中等之善,它既可以引導人朝向永恒之善,又可以引導人為惡。這樣,自由意志就不僅意味著人之為人高于自然他物的尊嚴,同時也意味著向善、向惡的不確定性。但奧古斯丁指出,上帝并不想人為惡,上帝之所以賦予人自由意志是因為“沒有自由意志,人便不能正當?shù)匦袆印盵2]149-150,人類始祖最初關于善與惡的最終選擇權完全取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連上帝也不會干涉②奧古斯丁早期認為,每個人選擇去信奉哪一類,全在于意志;后期則認為亞當?shù)淖訉O受原罪的玷污,失去了選擇善的自由,只有選擇惡的自由。,上帝預知人的罪,但并不預定人的罪,因而人必須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犯罪就一定要受到懲罰。這樣,奧古斯丁明確確立了自由意志-罪-責之間的因果聯(lián)系。
如果我們今日將延續(xù)幾千年并直至今日仍在爭論的“上帝是否實存”這一命題懸置,就會發(fā)現(xiàn)上帝及其禁令實質(zhì)上代表著人的“有所不能”,就這一點來講,“上帝”是永存的,這是任何人也無法否認和不能逃避的一個客觀事實。“上帝”的存在昭示著人類永恒的“有限性”,其中,“有所不能”正是人類有限性的最初的、也是最根本的體現(xiàn)。同時,人生來就具有的對萬物的管轄權與自由意志又表明了人的超越性,人的自我選擇、自我決定以及對世界的利用與改造等無不體現(xiàn)了人的這種超越性。因而奧古斯丁的原罪論對人的最初處境的描繪展現(xiàn)了人類生存的一個基本維度,它以“超越性”與“有限性”并存的悖論形式呈現(xiàn)出來,其中,自由意志-罪-責之間的因果聯(lián)系就是這一悖論的突出體現(xiàn)。自由意志意味著人能掌控自己的命運,但自由意志的本性卻正在于不斷地擺脫束縛、擴張自我、打破所有禁令,達到和上帝一樣的永恒和“無所不能”。“罪”昭示出自由意志的破壞性,“責”昭示出人對自己利用自由意志行為后果的不可推諉性,它意味著人類每一自由選擇都充滿了風險,這種風險構成了人類追求超越的過程中無法擺脫的重負。
縱觀人類歷史的長河,這一根本生存悖論也處處以矛盾的形式體現(xiàn)于現(xiàn)實生活之中:個體選擇的無窮可能性與生命的有限性之間的矛盾;人的主觀能動性與客觀規(guī)律的制約性之間的矛盾;人類無窮的欲望與日益擴張的征服手段和整個世界資源的有限性之間的矛盾……。它們轉化成一個巨大的問號呈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對短暫的一生而言,為了獲得幸福,什么是我能做的?什么是我不能做的?從某種程度上說,所有的人一直在做同一件事,即:努力地把握好自己的“超越性”與“有限性”之間的界限,而未能正確理解和對待這一悖論,尤其是未能正視人的有限性就成為人類眾多犯罪及內(nèi)心分裂的最深刻根源。這種“絕對”與“相對”、“永恒”與“當下”的兩難處境構成人類生存的兩極和最大的難題,對它的解答是通往幸福之路的前提,它考驗著人的自由意志,也考驗著人的理性與智慧。而現(xiàn)實中又有太多的東西影響著人對這一悖論的正確把握,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來自無所不在的誘惑和罪根深重的生存向度,它們無疑使人生正確的航向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根據(jù)“創(chuàng)世紀”的故事,上帝創(chuàng)造了人,但他并沒讓人變成一個孤獨或純粹的存在,而是同時造出了其他萬物,其中包括了各種各樣誘使人趨向罪的因素。亞當本人沒打算違背上帝的告誡,但他最終聽了夏娃的誘惑偷吃了禁果,夏娃起初也沒打算違背上帝的禁令,但她受到了蛇的誘惑偷吃了禁果。禁果、蛇、夏娃對亞當而言都是誘惑性因素,這些誘惑代表著好奇心、魔鬼、非理性,或物質(zhì)欲、謊言、情欲,等等,總之,代表著各種或直接或間接的誘惑性力量,它們對人類而言既是幸福的天敵,也是必然的遭遇。奧古斯丁繼承并進一步發(fā)展了《創(chuàng)世紀》的相關內(nèi)容,指出惡并非實體,而是“動搖的意志趨于低谷,叛離了至高的本體,也就是判離了你啊,我的上帝。它因此放棄自己的內(nèi)心至深處,而貪婪地向外界膨脹”[1]195。這一觀點論及到人所面臨的兩類誘惑。其一,來自低級事物的誘惑。亞當是在受到了禁果、蛇、夏娃等,即更低一級事物直接或間接的誘惑情況下背離了上帝,“趨向非存在的東西”[4]。其二,來自“上帝式的全能”對人的誘惑。上帝本身無意于主動誘惑他的所造物,但他所處的絕對超越位置對低于他的人卻極具誘惑力。盡管亞當和夏娃所犯之罪從表面上看主要是由對物質(zhì)的貪戀和外界的誘惑引起,但他們之所以受罰則是因為他們打破了上帝的禁令。蛇所說的“如神一樣,能知善惡”是促使夏娃和亞當偷吃禁果的決定性動因,這表明人類始祖企圖擺脫對上帝的依附性,以獲得一種徹底的自主性和絕對的自由。在奧古斯丁看來,這是最大的罪,即“傲慢”,一種“自我膨脹”,也就是“對上帝沒有保持絕對的謙卑與順從”,所以“人身上的先于惡行的第一個惡的意志與其說是一種行為,還不如說是背離上帝的事業(yè)而致力于自己的事情”[5]?!霸铩敝饕獊碜詠啴?shù)摹鞍谅保@是奧古斯丁關于原罪的一個基本觀點,經(jīng)奧古斯丁解釋和強調(diào)之后,信徒面對上帝保持“絕對的謙卑”成為基督教的核心要求。
倘若我們懸置對亞當及其淪落真實性的判斷,直接審視奧古斯丁的原罪論對亞當最初處境的描述,就會發(fā)現(xiàn)亞當?shù)奶幘尘哂衅毡榈娜祟愐饬x。亞當雖不是歷史人物,但他具有現(xiàn)實人的共性,如:他具有人的自由意志,他也具有人的軟弱性。從這一意義上講,亞當代表著一個抽象的人,一個永恒的人,他的處境昭示著人類基本的處境,他面臨的誘惑也代表著人類所面臨的誘惑。這些誘惑像一張大網(wǎng)籠罩在人類心靈的上空,無時不有,無處不在,使人無可遁形;同時又像幽靈,揮之不去,不期而至。奧古斯丁本人對這些誘惑有深刻的體會,他曾描繪道:“那些低俗事物比我還偉大,騎在我的頭上,我既擺脫不了它們的魔爪,也喘不過氣來。無論我向何處張望,它們都朝我蜂擁逼近”[1]186。人一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與各種誘惑共存,人無時無刻不在與誘惑作斗爭,從這個意義上講,從來不存在最純潔的天空,這就是人先天被拋的生存境遇,它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各種感官之樂宛如芬芳明艷的少女,上帝式的全能和絕對超越的地位又宛如冥冥之中深沉而永久的召喚,它們站在人的不遠處,向人伸出一只只看不見的魔手,百般揉搓和沖擊著人的自由意志,使人的幸福之路充滿了陷阱。
奧古斯丁從亞當淪落得出一個基本結論就是人的意志被“原罪”所污染,人類從此被罪性所支配,從此喪失自主向善的能力,這也正是奧古斯丁原罪論的核心觀點。關于這一觀點,奧古斯丁最為人熟知的論證是他的生理遺傳論,即“人由于擁有自己的自由意志而墮落,受到公正的譴責,生下有缺陷的、受譴責的子女……我們作為個人生活的具體形式還沒有造出來分配給我們,但已經(jīng)有某種能遺傳給我們的精液的本性存在”[6]。這樣,為罪性所滲透就構成人類先驗的生存向度。但事實上,奧古斯丁對這一問題的論證遠不止于此,他還從人性本身的脆弱與社會罪惡的客觀存在等角度論證了人類罪根之深和發(fā)展之易。
上帝賦予人自由意志本意是希望人向善,可是人類始祖亞當為什么自主選擇了向惡呢?根據(jù)《懺悔錄》對這一問題的解釋,奧古斯丁基本沿用了保羅的觀點。保羅指出在人的意志中總是存在著激烈的沖突:“我覺得有個律,就是我愿意為善的時候,便有惡與我同在。因為按著我里面的意思,我是喜歡神的律;但我覺得肢體中另有個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戰(zhàn),把我擄去叫我服從那肢體中犯罪的律”。保羅將意志作出向惡的決定歸結為肉體的作用,即“我以內(nèi)心順服神的律,我的肉體卻服罪的律了”[7]。奧古斯丁在《懺悔錄》中引用保羅的觀點后,又進一步發(fā)展了保羅的觀點,將罪奠定在人的自由意志之上。他指出,人向善的能力與向善的意愿是兩回事,對于善,人的內(nèi)心一直處于“一半情愿一半不情愿”的矛盾之中[1]228,這是因為人的內(nèi)心有多種意愿,其中感性欲望總是與向善的意愿作斗爭,而前者,尤其是兩性間情欲,力量是如此強大,往往使人在其誘惑下逐漸迷失,忘乎所以,將自己在宇宙中的定位棄之不顧,沉溺于感官之樂,從而背棄上帝,走向一條與真正的幸福完全背道而馳的不歸之路。所以,罪植根于人的肉體感性欲望之中,在這個意義上,為罪所支配正是人類的天性使然。馬克思曾說,“人來源于動物界這一事實決定著人永遠不能完全擺脫獸性”[8],這句話也是對奧古斯丁觀點一個很好的注解。從這個意義上講,亞當先天的罪性和脆弱性代表了所有人類的罪性和脆弱性,亞當淪落的命運也預示著人類的淪落。
奧古斯丁原罪論還有一個預設:人類社會是一個整體,不是單獨存在的原子?;谶@一前提,他在《上帝之城》中提出了罪的遺傳的另一個重要途徑,即“罪在世俗社會中傳遞”。他強調(diào)了人類共同體的罪性及其對個體的不可抗拒的影響,人類生存的世界成為與上帝和天使生活世界不同的世俗之城,生活在世俗之城的人愛自己,甚至藐視上帝,并且只榮耀自己。因而,“原罪”也是一種普遍的和整體性的罪,它以社會罪惡的形式存在于一切現(xiàn)實的社會制度中,個體一出生就被拋置在這樣一個滲透著罪性的世界中,人的整體性使任何人都無法免于罪性的侵蝕,我們無法逃脫這一鐵律,它構筑了整個人類生存的牢籠。
若從生存論角度來審視奧古斯丁關于人類自身罪性的論證,可以發(fā)現(xiàn)奧古斯丁對個體及共同體罪性的分析把握到了人性的根底和人類社會發(fā)展中一些非歷史性的東西。一方面,人雖是精神的存在物,但也是自然的存在物,這一基本現(xiàn)實使人無法擺脫沉重的肉身,也無法抑制感性的需求,在現(xiàn)實人的意欲中,感性欲望是如此強烈,以致它們往往越過理性,成為意志的支配力量,使我們不能自拔。在奧古斯丁看來,這就是自由意志自甘墮落,它本身就構成罪。當然,依據(jù)現(xiàn)代的普遍觀點,追求感官享受不再是罪,但不可否認,對感官刺激的沉迷和日益膨脹的物質(zhì)欲依然是引發(fā)絕大多數(shù)罪惡的最主要的促動因素。從這個意義上講,與其說亞當?shù)臏S落敗壞了人的天性,使“向惡”成為用鐵筆銘刻在我們心中的鐵律,倒不如說向惡的因子天然存在于人的本性之中,這是作為萬物之靈長的人類最大的尷尬,它也決定了人類通過自身向善的艱巨性。另一方面,人同時是社會的存在物,社會存在決定人的意識,社會環(huán)境造就人,而無論哪個時代哪個國家,社會罪惡總是存在著,這一狀況與其說是某些人自私、貪欲、偏執(zhí)或社會制度的不合理所造成的,倒不如說是一種惡的代代傳承與相互滲透的結果。它們成為一種先于個體行為的支配性力量,構成每個生命個體生存的前提與基點,使個體無法逃脫社會罪性的“羈絆”,從而無法選擇善的生存?!白铩鄙钌畹貪撛谟谌诵灾?,潛在于整個人類社會之中,人一不留神中或潛移默化中就會滑向罪之深淵,為罪性所支配,它是人很難擺脫的生存向度。從這個意義上講,任何自稱心底純潔、本性向善的觀點都是荒謬的,而任何企圖用純潔的雙手來構建純潔社會的人都是幼稚的,也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而意識到人的這一先驗的生存向度,就能促使孤立的個體時刻保持謹慎、謙卑與反省,同時也為法律和制度的制定提供了理論依據(jù),后者的具體條文都是為防止人作惡而設定。
奧古斯丁的原罪論揭示了人類的基本生存處境,一個基本結論就是:“罪”是人類生存的基本可能性。人所處的生存悖論與自由意志使人具有了趨向罪的潛在可能性,人所面臨的客觀世界中的各種誘惑使人具有趨向罪的現(xiàn)實可能性,而人性中脆弱的善根與滲透著罪的世俗社會又進一步加劇了這一可能性。與“罪”相伴隨的必然是上帝的懲罰,它在奧古斯丁的原罪論中體現(xiàn)為人類從此喪失自主過上幸福生活的可能性。奧古斯丁的原罪論表明人的生存從整體上說是一場悲劇,生存之悲劇的重要表征便是:在通往幸福的征途之中,罪之易,責之重,舉步維艱!然而,奧古斯丁絕不是悲觀主義者,他堅信上帝的全善和全能,認為仁慈而自由的上帝既愿意也能夠救贖處于苦難的人類,只有上帝預定的選民才能進入天國,因而人類獲取幸福的希望全在神恩,人惟獨全心信仰,朝向永恒之善!
眾所周知,人類無法用理性證明奧古斯丁所論及的上帝究竟是否實存,因而所謂上帝的懲罰與恩典都只是一個宗教上的信仰,但如本文所述,奧古斯丁的原罪論所揭示的人類生存境遇具有本體論的意義。一個根本的事實是,作為現(xiàn)實中的人,我們誰也無法超越這些生存維度!奧古斯丁的原罪論集中突顯了宗教之所以在世俗世界中經(jīng)久不衰的倫理根源與現(xiàn)實意義。若今日我們將上帝解讀為純粹的虛無,那人生之謎就沒有答案,它對我們就是一團迷霧,我們在其中或沉淪,或掙扎,或觀望,或東奔西跑,世界就如被開啟的潘多拉盒子,只有痛苦與罪惡,唯獨沒有希望,人生只是欲壑難填、精神虛無的幻夢!這或許正是現(xiàn)代人最大的悲劇。但若我們把上帝解讀為我們由之來并受制于其中的茫茫宇宙與人類精神的家園,奧古斯丁的救贖理論就給了我們一個基本提示,即:人啊,你并不是無所不能,你要牢記自己的位置!要警惕各種誘惑及自身中潛在的罪性!更為關鍵的是,必須朝向永恒之善,唯此,才有希望獲得最終的幸福!
[1] 奧古斯丁.懺悔錄[M].任曉晉,王愛菊,潘玉莎,譯.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2007.
[2] 奧古斯丁.論自由意志——奧古斯丁對話錄二篇[M].成官泯,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0.
[3] 唐逸.希波的奧古斯丁(下)[J].哲學研究,1999(3).
[4] 宋希仁.西方倫理思想史[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132.
[5] 楊茂明.奧古斯丁關于罪惡的理論[J].安慶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0(1).
[6] 奧古斯丁.上帝之城:中冊[M].王曉朝,譯.香港:道風書社,2004:184.
[7] 圣經(jīng)[M].南京:中國基督教三自愛運動委員會,中國基督教協(xié)會,2009:174.
[8]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48.
[責任編輯 勇 慧]
2014-11-05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編號:10CKS028).
劉 睿,湖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哲學、倫理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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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3699(2015)03-029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