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迦太基北非黃金城駭人聽聞的童祭儀式

徐駿棟

男人喜愛茉莉花，通常將白色茉莉花蕾別在右耳后，帶著幾分招搖漫步在大街小巷中。

祈禱聲停止時，祭司快步上前，舉起孩童扔入火中，一股白煙就從猩紅的火焰中升騰而起。

驕奢淫靡之風盛行，浴場男女混雜，夜間也可共浴，浴場因此墮落為淫蕩之地。

公元前146年的一天，位于北非地中海岸的突尼斯迦太基古城下殺聲震天、石炮轟鳴，羅馬士兵從城墻上洞開的豁口蜂擁而入——迦太基陷落了。破城之后，復仇的羅馬人大肆劫掠，并縱火焚城，大火持續(xù)了16天，除了戰(zhàn)死者，幸存的5萬迦太基人淪為奴隸。羅馬軍隊對這座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的“黃金之城”并不放過，他們犁開迦太基城址，并撒上食鹽，詛咒其永不超生。

那么，當年的迦太基究竟是怎樣一個地方呢？它為什么讓羅馬人恨之入骨？時光流轉，兩千多年后，隨著考古發(fā)掘的深入進行，迦太基城遺址逐漸走出歷史的迷霧。規(guī)模宏大的建筑遺存、依舊絢麗的鑲嵌畫，仿佛讓我們又觸摸到了這片土地——北非突尼斯曾經(jīng)的富庶、繁榮和偉大。

迦太基雄鷹、斗羊與落難公主

斗羊?qū)嵭械燃?，同等級的羊才能成為對?/p>

公主施計，用牛皮條圈住了建城的地盤

地圖上，突尼斯位于歐洲與非洲交匯的十字路口，版圖從北到南為一狹長地帶——北面隔著地中海，與法國、意大利相望，距意大利西西里島僅140公里，南抵撒哈拉沙漠，東鄰利比亞，西接阿爾及利亞。

歷史上統(tǒng)治突尼斯的主人走馬燈似地粉墨登場，又黯然謝幕：最早的迦太基被羅馬人征服，羅馬人又被阿拉伯人趕跑，土耳其人來了不久又被法國人攆走?？梢哉f，現(xiàn)在的突尼斯是個雜糅染缸：迦太基留下了最早的文明；羅馬人留下了最多的古跡；阿拉伯人的信仰、觀念和生活習慣，無可爭議地成為當?shù)氐奈幕瘋鹘y(tǒng)主流，但最令今天突尼斯人引以為豪的，依舊是兩千多年前迦太基的輝煌時代。突尼斯國家足球隊自稱“迦太基雄鷹”，這支球隊曾3次奪得非洲杯冠軍，并多次進入世界杯決賽圈?？闪钊朔Q奇的是，這群叱咤綠茵場的突尼斯男人十分喜愛茉莉花，通常將白色茉莉花蕾別在右耳后，帶著幾分招搖漫步在大街小巷中。據(jù)說，古迦太基人酷愛玫瑰、茉莉，今天的突尼斯人與他們的先人的喜好或許一脈相承。

突尼斯還有一項久負盛名的民間賽事——斗羊。突尼斯斗羊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阿拉伯法蒂瑪王朝統(tǒng)治時期，它同迦太基遺址一樣，每年都吸引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數(shù)百萬游客。高大健碩的公羊是突尼斯人心中的圣物，被看作是力量、勇敢和威嚴的象征。如同摔跤和拳擊一樣，參加比賽的公羊也按體重分成次輕量級、輕量級、中量級、重量級和超重量級5個等級，只有等級相同的羊才能成為比賽場上的對手。比賽開始，裁判手把羊角，將羊倒推進比賽場地。兩只羊發(fā)現(xiàn)對手，立即各自后退一段距離，相互怒視數(shù)秒，隨即低下頭、揚起角、后蹄猛地一蹬直奔對手，4只羊角激烈地相撞——場面震撼，觀眾如癡如醉。

“人到突尼斯，必至迦太基”。在突尼斯城東北約17公里處，有一片廢墟遺址，那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迦太基城。關于迦太基的建城有一個美好的傳說，涉及到一位公主：公元前814年，推羅王國（在今天的黎巴嫩、敘利亞境內(nèi)）公主埃莉薩為躲避國內(nèi)政治迫害，帶領隨從航海來到這里，并決定在此地建城。可他們的舉動觸怒了當?shù)氐耐林匕貭柸?。根?jù)柏柏爾人的習俗，外來人不得占有超過一張牛皮大小的土地。聰明的埃莉薩成功地運用這個習俗，把牛皮剪成一根根又細又薄的皮條，用皮條圍圈，她得到了想要的地盤——迦太基由此誕生。

今天，來到突尼斯的人們總要步入迦太基，追尋公主的足跡。當然，還會流連在那些代表過城市繁華的建筑遺址。

戰(zhàn)神漢尼拔揚帆之地：海軍元帥港

170余個船塢，幾百根石柱構成空前的柱廊

每艘迦太基巨艦有3層槳位，槳手達160人

當年迦太基的強盛，是因為它在地中海建立了強大的海上霸權。1974年，英國考古隊在突尼斯海濱發(fā)現(xiàn)了迦太基海港遺址——海軍元帥港，根據(jù)殘留下來的地基，人們復原了這個在當時僅次于埃及亞歷山大的巨大海港。

海港分為軍港和商港，兩者之間有水道相通，從外海來的船只經(jīng)一條30米寬，用鐵鏈圍著的航道進港。第一個港灣為商港，占地約7公頃，呈長方形，用于停泊商船。而軍港是一個圓形湖泊，湖中央有一個島嶼，軍港、商港都被巨大的防波堤包圍著，防波堤內(nèi)側開鑿有170余個船塢，還建有用于貯存帆、索具等航海用具的倉庫。每個船塢前都矗著兩根大理石柱，這使得港灣和島嶼周圍如同一個巨型柱廊，十分壯觀。島上有迦太基海軍元帥營帳，號手從那里發(fā)出信號，傳令官、騎士團以及艦長們在此縱覽全局。

同時，這個海港也是迦太基的造船廠，擁有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造船技術和一流工匠，許多嶄新的多層槳商船、雙桅戰(zhàn)艦在這里下水。工匠們夜以繼日地工作，他們在希臘海船的基礎上，成倍地增加船槳的行數(shù)，提高船只的噸位和威力。20世紀90年代，意大利西西里島西海岸發(fā)現(xiàn)了一艘迦太基裝甲戰(zhàn)艦的殘骸，考古人員發(fā)現(xiàn)，這艘戰(zhàn)艦有上、中、下3層槳位，劃槳手總數(shù)竟達160人！正是這樣的巨艦，伴隨著更為龐大的迦太基商船隊往來于地中海南北兩岸，或向西穿行直布羅陀海峽，出入無阻，遠航至現(xiàn)在非洲的幾內(nèi)亞灣和歐洲的不列顛群島。更具有傳奇色彩的是，迦太基水手在海上航行并不依靠羅盤，而全憑大熊星座導航，以至于他們的聲望在《圣經(jīng)》中都有記載。

公元前237年的初春，10歲的漢尼拔·巴卡就在這里與父親一起，率領迦太基大軍揚帆起航，遠征西班牙。戎馬倥傯多年之后，漢尼拔接替陣亡的父親成為軍隊統(tǒng)帥。在隨后的征戰(zhàn)里，他率軍縱橫伊比利亞半島，所向披靡。公元前218年，漢尼拔率部翻越亞平寧半島的天然屏障——阿爾卑斯山，兵鋒直指羅馬城。在亞平寧半島東南沿海的坎尼與羅馬軍團的會戰(zhàn)中，漢尼拔以少勝眾，大獲全勝。此役羅馬軍團陣亡7萬人，包括羅馬執(zhí)政官鮑魯斯，兩位前任執(zhí)政官，兩位財務官，共和國48名軍團司令官中的29人，以及80位元老院議員。此役雖然鑄就了漢尼拔“迦太基戰(zhàn)神”的絕頂聲望，但同時，迦太基也因此與剛剛興起的羅馬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endprint

駭人聽聞的宗教儀式：童祭

眾人燃起熊熊炭火，大祭司將孩童扔入火中

將子女獻給神是特權，只賜給最高貴的家庭

幾乎與迦太基無與倫比的繁盛一樣，其駭人聽聞的宗教儀式——童祭，讓迦太基臭名昭著。1922年，考古學家發(fā)現(xiàn)了迦太基的陀斐特神廟遺址，神廟位于迦太基城南端，毗鄰海軍元帥港，面積超過6000平方米。經(jīng)過多年挖掘，考古人員在遺址內(nèi)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數(shù)千只盛裝兒童骨灰的陶甕，陶甕中兒童的死亡年齡都在1～3歲之間。每只甕分別埋在凹穴中，凹穴周圍鋪有小卵石。與骨灰甕一起被發(fā)現(xiàn)的，還有數(shù)千塊石灰?guī)r石碑，石碑一米多高，類似方尖碑，是為紀念這些犧牲的嬰靈而雕刻的。從公元前8世紀中期起到公元前146 年迦太基城滅亡，陀斐特神廟每年童祭的次數(shù)雖然不等，但一直沒有間斷。據(jù)估計，每年大約增加100只甕，犧牲者總計有6萬名之多。

陀斐特神廟敬奉的是巴爾阿蒙、坦尼特主神夫婦，他們被奉為城市保護神、“烈焰之神”，巴爾阿蒙還是滿足各種愿望，保證國家繁榮的神祗。祭祀都在夜晚進行，在神廟大殿內(nèi)巴爾阿蒙、坦尼特的青銅塑像周圍，眾人先燃起熊熊炭火，眾多祭司和信徒圍繞火堆侍立，主祭的大祭司引導眾人進行禱告。神像被炭火灼燒得通紅，熱浪翻涌。就在祈禱聲戛然而止時，大祭司快步上前，舉起孩童扔入火中——孩童在祭祀之前已被殺死。每把一個孩童投進去時，祭司們都要將手放在孩子身上，象征著把人民的罪孽加給孩子，同時大聲叫喊：“主啊，請享用吧！”一股白煙隨之從猩紅的火焰中升騰而起。那些獻出子女作為祭品的父母，站在一旁眼睜睜地觀看，還不準流一滴眼淚，因為按照規(guī)定，將子女獻給神是一種特權，不是一般父母可享的，這種光榮只賜給最高貴的家庭。

最初，童祭儀式每年只舉行一次，但到了迦太基后期，隨著軍事、經(jīng)濟危機的加深，祭祀也越來越頻繁，貴族子女獻祭的特權被打破了，奴隸的孩子也不幸成為祭祀的犧牲品。在迦太基軍隊一次遠征前，為了取得神靈保佑，獲得戰(zhàn)爭勝利，僅一次就獻祭了300名嬰孩！迦太基童祭儀式十分殘忍，至今為人所不齒。19世紀法國作家福樓拜在他的小說《薩朗波》中對此有細致的描述。

埃爾·杰姆競技場：世界第二古代競技場

規(guī)模僅次于羅馬科洛西姆大競技場

4名斗獸士與4頭兇猛黑豹的格斗

1982—1987年間，在美國考古學家約翰·H·漢弗萊的主持下，系統(tǒng)發(fā)掘了迦太基的埃爾·杰姆競技場。經(jīng)確定，它的規(guī)模僅次于意大利羅馬科洛西姆大競技場，位居世界第二。埃爾·杰姆競技場呈橢圓形，長軸148米，短軸122米，全部是用1米長、70厘米寬、50厘米高的大理石塊建造而成。

競技場建于公元3世紀，位于迦太基遺址南部，高36米，共分為3層，每層60個拱孔，建有500座門，可同時容納6萬～7萬名觀眾，從建成后到7世紀初一直在使用。其間層層拱廊相連，寬闊高大，構筑典雅。當年迦太基人，就是在這里亢奮地高聲吶喊，俯望競技場上的廝殺與搏斗的慘烈景象。

與角斗士之間的格斗相比，在競技場中斗獸，也就是職業(yè)斗獸士與可怕猛獸的對抗，更吸引迦太基人。這種格斗活動的花費一般由個別富人提供，通常是在他們競選城市行政職務的時候舉行。斗獸在競技場進行，以便激發(fā)觀眾的熱情，獲取觀眾的選票。1966年，競技場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幅名為“場中斗獸”的鑲嵌畫，上面的銘文很長時間都讓人如讀天書，直到最近才被破譯，銘文向我們真實展現(xiàn)了近兩千年前的斗獸全景：

表演已經(jīng)開始，特利根蒂斗獸行會的4名斗獸士——斯皮塔拉上身赤裸，手持長矛；右邊的布拉利尤斯穿著漂亮的上裝，外罩甲胄；身材高大的馬奈爾蒂尤斯，手持一把捕獸叉；最年輕的馬基瑞穿著漂亮的紫色短斗篷，他們今天的對手是4頭黑豹。斗獸士們久經(jīng)沙場，在他們眼里，這些流著口水的健壯黑豹不過是4只饑餓的大貓。斯皮塔拉閃身躲過了一只頸戴黍谷花環(huán)的黑豹的躍撲，機敏地繞到對手身后，猛地刺出長矛，矛尖從豹子的右肋穿入，這頭野獸哀號了許久才死去。與此同時，馬奈爾蒂尤斯也在競技場的另一側放倒了對手，轉而幫助布拉利尤斯殺死了那只體型最大、在以前角斗中丟掉了半條尾巴的黑豹。最后，在離3頭倒斃的野獸不遠處，馬基瑞瓦解了猛獸的攻勢，他強健地跳起來給予其致命一擊。當角斗以斗獸士勝利而告終時，司儀轉向瘋狂的觀眾說：“先生們，特利根蒂斗獸小組待賞！承蒙諸位厚誼，給予他們獎金，每頭豹子500德涅爾！”

通告宣布完，一位名叫馬格利尤斯的貴族——這場斗獸的資助者將獎金付給斗獸士們。他肯定興奮異常，因為銘文顯示，他付了超過定額一倍的錢，觀眾也十分滿意他的闊氣舉動，他此番撈取的選票也自然不會少。

6000人沐浴之所：安東尼浴場

休閑之所：按摩、健身、圖書、音樂一應俱全

驕奢淫靡之風一度盛行，男女混雜共浴

舉世聞名的安東尼浴場遺址東臨地中海，離南邊的海軍元帥港不到一公里。安東尼浴場是羅馬帝國在非洲修建的最大、最漂亮的公共浴池。它于公元162年竣工，占地面積3.5公頃，可同時容納6000人沐浴，其遺址成為今天迦太基的標志性景觀。

浴場被一條與海岸垂直的軸線分為兩部分，沿中央大廳對稱地分布著更衣室、體育館、蒸氣浴間、溫水浴廳和冷水浴池。今天人們還可以看到一根幸存的圓柱，其直徑1.8米，據(jù)稱12個人可以盤腿坐于其頂部，由此可以想象浴場當年的宏偉。浴場用水通過60多公里長的水槽從山區(qū)引來，長龍般的水槽高6～20米，形成氣勢宏偉的人工“天河”，至今還殘存數(shù)段?？尚钏?萬立方米的貯水池，現(xiàn)在也仍在使用。

羅馬人統(tǒng)治迦太基時期，到公共浴池沐浴是人們最喜愛的休閑活動，從與浴池配套的眾多按摩室、休息室、健身房和奴隸用房等，就可見一斑。

浴客進入安東尼浴場后，先在更衣室里換上輕柔簡便的運動服，再到規(guī)模宏大的體育館進行鍛煉，如玩球、摔跤、做體操、投鐵餅或擲長矛，讓身體大汗淋漓。有時候職業(yè)運動員也會到浴場進行表演，并對浴客進行鍛煉指導。鍛煉完畢，浴客便步入罩有穹頂?shù)臏厮〕?，并往身上涂抹香料，走入蒸氣浴間，把水撩潑到燒紅的鵝卵石上產(chǎn)生蒸汽，在極熱的蒸汽中蒸得大汗淋漓后又回到溫水浴池，放松身體。最后他們來到冷水浴池，用冷水沖刷身子，也可以浸泡在池里。

洗浴完畢，浴客們進入干燥室，將身上殘留的水分徹底烘干，重返更衣室穿衣，整個洗浴過程大體結束。不過沐浴者很少就此離開浴場，因為浴場有很多供客人們休閑娛樂的場所：有玩骰子和下棋的房間，有朋友們可以聚會的談論室，另外還有圖書館、閱覽室、供音樂家演奏及詩人朗誦的大廳。在下午洗浴后的幾個小時里，是迦太基人最好的聚會時間。正如安東尼浴場的銘文所言：“我們來這里，為了溫暖、健康、清潔和愉快而洗浴?！?/p>

羅馬統(tǒng)治迦太基初期，比較重視社會風紀，男女要分別入浴，且入浴時間限定在白晝?？墒堑搅四┢谇闆r就變了，驕奢淫靡之風盛行，浴場男女混雜，夜間也可共浴，浴場因此墮落為淫蕩之地。當妓女入浴時，浴場更是充斥了猥褻下流的語言和浪蕩的笑聲。

公元5世紀，羅馬帝國崩潰，“蠻族”汪達爾人乘機入侵迦太基，大肆破壞；到了公元7世紀，阿拉伯軍隊再次將戰(zhàn)火帶到這片土地上，公元1217—1221年，當?shù)谖宕问周姈|侵橫掃過迦太基之后，這座歷經(jīng)滄桑的古城損壞殆盡，終于完全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1978年，聯(lián)合國科教文組織將迦太基遺址列入第一批《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chǎn)》名錄。突尼斯政府在這個遺址上建立了國家考古公園，而且還先后于1964年、1966年和1983年，在古城遺址上舉辦了“迦太基國際聯(lián)歡節(jié)”、“迦太基國際戲劇節(jié)”和“迦太基國際電影節(jié)”，如今，“迦太基國際電影節(jié)”已成為世界知名電影節(jié)，中國影片《廬山戀》、《早春二月》、《圖雅的婚事》等曾在這里參展并獲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