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些年

曾良君

1

我是怎么考上高中的，已經(jīng)記不清了。

進了高中后，我的理科就全面崩潰，除了化學(xué)還能茍延殘喘，其余幾門就只有出去的氣沒有進來的氣了。

我們學(xué)校比較特別，一學(xué)期后就文理分班。我媽本來是就算拿刀架在脖子上也要讓我學(xué)理科的，但是我很“爭氣”地在高一上學(xué)期期末考試中拿了個物理倒數(shù)第一，數(shù)學(xué)倒數(shù)第三。回去后，家里人心平氣和地想了想，覺得我應(yīng)該是智商有問題，就答應(yīng)我去念文科了。

2

當時考進了最好的文科班，班主任是個以講道理為己任的年輕婦女。只要有誰遲到、作業(yè)沒做好、考試沒考好，她就無休止地找誰談話，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無限的談話當中。

我那時候永遠是睡神附體，死活睡不醒，上課聽著聽著就神游天外了。尤其是在上地理課的時候，地理老師說話的聲音又輕柔又空靈，你覺得自己聽見了，但是仔細想想又好像什么都沒聽見。

于是我和女同桌就百無聊賴地觀察班里女生的大腿，同桌說：“你看那個誰的大腿好粗哦！”我說：“是啊，是我的兩倍！”她說：“哪有兩倍那么夸張，我們可以來對比一下?！比缓笏p手在我腿上測量寬度，量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一聲大吼雷霆而下，老師無比震怒地質(zhì)問：“你們兩個人在干什么？給我出去！”

我們嚇得險些從椅子上彈起來，同桌豪邁地準備一揮手就出去，結(jié)果看我還愣在椅子上，她又靜悄悄地坐了下來。僵持了一會兒，地理老師繼續(xù)用她那空靈的聲音開始講課，我們也靜悄悄地用眼神交流……過了一會兒，同桌和我都睡著了……下課后，同桌被叫了出去，老師問她：“你們上課在干嗎？”同桌想了想，覺得“量大腿”這件事情太猥瑣了，于是她說：“曾良腿抽筋了，我在幫忙按摩……”

我心想，還不如說“量大腿”呢！

3

10月的時候要舉辦高中生涯里最后一次運動會，因為來年是百年校慶，運動會會被取消，所以班主任覺得無論如何大家能參加的都參加。我那時候是體育委員，只因為開學(xué)她想找個體育委員時指甲恰巧移到了我的名字上。不幸的是800米和1500米無人問津，老師說：“你是體育委員嘛，就你上吧。”作為一個“運動廢柴”，我表示壓力很大，兩者選其一，我選了800米。

跑800米的時候，我下定決心隨便跑跑，就算跑個8分鐘也無所謂，是有人非要叫我上場的。不巧的是，站在我身旁的盡是些隔壁班的熟人，他們朝我微笑點頭：“第一次看你跑800米?！蔽矣樞χ氐溃骸笆前?。是啊?！卑l(fā)令槍響，大家箭一般地躥出去，我看著他們的背影變小又再度變大……被套圈后第一名很快跑完了全程，然后是第二名，第三名……

我還在跑道上頂著尷尬慢吞吞地跑著，跑完的人和同班同學(xué)以及熟人都跑來給我加油，體育老師也跑過來，不過他是來趕我走的：“同學(xué)，你在跑道上干什么呢？下一組的比賽開始啦！”

“哦，老師，我是上一組沒跑完的……”

至今，我還記得兩邊帶著歡笑的加油聲，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走位和嘻嘻哈哈的笑場。

4

我喜歡上課看閑書，只要不是數(shù)學(xué)課都看，藏在課桌下面悄悄地看，就這樣我看完了好多書，還和周圍的人交換著看。直到有一天上體育課的時候，班主任悄悄來檢查我們的課桌。

雖然不是我的書，但是本著講義氣的原則，我一口咬定是我自己的書。于是班主任說：“你這種數(shù)學(xué)連零頭都考不到的人怎么還有心思看閑書?。俊?/p>

我就慢條斯理地回答班主任：“我數(shù)學(xué)課沒有看啊?！庇谑前嘀魅握f：“我不想看見你，你給我面對飲水機站著去。”我就面對飲水機站著，等班主任批完了幾摞作業(yè)本后，她走過來問我：“你覺得是你的錯呢，還是我的錯呢？”我說：“是我的錯！”班主任說：“那你就和飲水機道歉吧！”于是我就和飲水機鞠躬道歉了。

回家之后，班主任果然早早地給我媽打了電話，我媽把我?guī)装俦拘≌f都收繳了，那可是我平時省吃儉用買回來的書啊。我氣得半死，就威脅我媽說：“你不給我我就跳樓?！苯Y(jié)果根本沒人理我，為了避免尷尬，我只好站在窗邊說：“我真的跳了??！”還是沒人理我。沉默了一會兒之后，我假裝什么也沒有發(fā)生，跳下桌子去吃飯了。從此以后被淪為笑柄。

5

我記得那時候很多人和我說：你以后就會懷念你的高中生活的，你要好好珍惜啊。我當時想：我有病嗎？回憶這么痛苦的生活？我和友人賭咒發(fā)誓絕對不會懷念高中生活，那時我們說，高中生活有什么可懷念的呀，作業(yè)？考試？補習(xí)班？

我們惡狠狠地說，等高考考完了，我們就通宵K歌，早晨再去吃有名的早點，然后我們要把那些沒看的漫畫電視劇全部補全，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說了幾千幾百遍，每一次都覺得好過癮，可是當真的高考結(jié)束，一切塵埃落定后，這些賭咒發(fā)誓也失去了全部的意義和快感。

領(lǐng)成績單那天，我最后一次回高中母校，結(jié)束后我們將椅子翻上桌子，和同學(xué)揮手說再見，說著：“上了大學(xué)再聯(lián)系吧！在一個城市的話總有機會見面的！”

我當時想，這些桌椅又將陪伴誰度過下一個三年呢？但我當時沒想到的是，很多人，直到他們大學(xué)畢業(yè)我再也沒有見過，一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走之前，友人說，曾良，我們在小賣部的臺階上坐會兒吧。于是我們并肩坐著，咬著冰激凌，天氣晴朗，預(yù)示著夏季的到來。

風(fēng)一吹，蟬鳴就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天氣卻還沒有非常的熱。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坐在青春里。我記不清我們那天說了什么，只記得一直笑一直笑，一點兒煩惱也沒有。真好，高中生活結(jié)束在笑聲里，回憶成了繾綣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