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恩師秦詠誠教授在一起的日子

文/李延忠

和恩師秦詠誠教授在一起的日子

文/李延忠

我國著名作曲家、音樂教育家、沈陽音樂學院原院長秦詠誠教授因病于2015年6a月25日凌晨2點50分與世長辭，一顆偉大的心臟停止了跳動。連日來，抹不去的痛在我心中翻滾，幾十年前的往事涌上心頭，一切竟是那樣清晰……

記得那是在1964年的暑假里，我在沈陽音樂學院主樓四樓的教室里正在指揮附中管弦樂隊排練我寫的舞蹈音樂《運輸路上》 ，突然教室的門開了，走進來一位老師，站在門口細心地聽我的音樂，休息時間他跟我說，你的和聲排列有問題，主和弦應該把主音放在根音的位置，這樣和聲功能才穩(wěn)定，記得當初我是把主和弦的三音放在了低音的位置。因為當時的我沒有學過作曲，只是憑感覺寫出的音樂，問題肯定多多。事后才知道他就是在我心中最敬佩的老師—— 秦詠誠。因為他寫的聲樂協奏曲《海燕》早已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那時的他高高個子，略瘦，英俊瀟灑！

這是我們相識的開始。1965年我由音樂學院附中升到了本科，我的主課老師竟是秦詠誠老師！我喜出望外，秦老師在我的心中是高不可攀、可望不可及的人物，能有幸在他的門下讀書、學習，真是求之不得 ！回想起當初的邂逅實在是今生有緣??！

好日子不長，正當我如饑似渴地學習之時，“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平靜的學習生活被攪亂了。還好，在學校里，我和秦老師是一派，由于觀點一致，自然而然地就黏在一起了。秦老師的家就像我的家一樣，幾乎天天去，老師經常留我在他家吃飯。秦老師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慈祥的老母親，端莊高雅的夫人樂平秋老師以及一女一男兩個孩子：白鴿、海燕；海燕的名字就是為了紀念聲樂協奏曲《海燕》的成功演出而起的。亦師亦友是我們生活的真實寫照。

上世紀70年代秦詠誠老師及一雙兒女和我們在遼寧工業(yè)展覽館

“文化大革命”中，我一直在“毛澤東思想宣傳隊”里擔任作曲、指揮、演奏手風琴的角色，秦老師非常贊同我的做法，找機會進行音樂創(chuàng)作實踐是最聰明的做法。他經常對我寫的歌給予指導，并囑咐我多多學習民族民間音樂，豐富音樂語言，一年多的藝術實踐對我的寫作能力來說是個很大的鍛煉。

秦老師性格爽朗，平易近人，又謙虛謹慎。他每寫出一首新歌都給我看，并征求我的意見，這讓我受寵若驚。他的旋律優(yōu)美動聽，起伏跌宕，朗朗上口。他經常跟我說，要把歌詞所提供的形象、意境充分地在音樂中表現出來。比如：在寫“天上”的歌詞時旋律一定要寫在高音區(qū)，因為天就是在上面，反之寫“地下”時，音區(qū)一定是在低音區(qū)，因為地就在腳下，很直觀，也很準確。大家把秦老師的“天上地下”的作曲法譽為美談。秦老師用樸素的語言說出了音樂創(chuàng)作的真諦。后來秦老師在寫電影《創(chuàng)業(yè)》的插曲《滿懷深情望北京》“青天一頂星星亮，荒原一片篝火紅”時就是這樣做的。在聆聽他的作品中、在了解老師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我學習到很多課堂上學不到的東西。

秦詠誠老師在創(chuàng)作中

1970年我大學畢業(yè)，被分配在阜新樣板戲學習班，秦老師一直非常關心我，經常寫信鼓勵我。

1974年我被調回了遼寧省樣板戲學習班三連，這樣，跟秦老師見面的機會就多了。記得我們倆一起騎著自行車，后面馱著遼歌分的一麻袋玉米，邊走邊嘮，不知不覺就從北陵騎到南湖的音樂學院，一點也不感覺累；記得秦老師帶我觀看中央樂團在中華劇場的演出，當時劉秉義在舞臺上演唱秦老師的歌曲《我為祖國獻石油》，那種感覺老幸福、老自豪了；記得秦老師、王忠鑒老師、關慶武老師曾小聚在我媽媽的家中，坐在炕桌前，喝著小酒，談天論地，其樂融融。還記得秦老師創(chuàng)作歌曲《毛主席走遍祖國大地》的全過程，當時是在遼寧省委宣傳部舉辦的歌曲創(chuàng)作學習班上，秦老師和雷雨聲老師都拿出了《毛主席走遍祖國大地》的歌曲方案，經過大家討論，一致認為秦老師的音樂旋律朗朗上口，塑造毛主席的音樂形象更準確，更動聽，且氣勢磅礴。在歌曲創(chuàng)作學習班上，這首作品脫穎而出，由遼歌的顧啟蘭、董軍功演唱，經過電臺的錄音、播放，很快就傳遍了祖國大江南北。我也更加欽佩秦老師的才華。

1980年秦詠誠老師和遼寧樂團的同志們在千山留影

1980年，成立了遼寧樂團，秦老師當上了副團長，原來樣板戲的管弦樂隊都轉到了樂團，我也順理成章地來到遼寧樂團工作。那段時間是我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光，因為我可以和秦老師在一起工作、一起學習了。在樂團里，我指揮排練了聲樂協奏曲《海燕》，有機會更深刻地了解《海燕》的音樂思想和結構：《海燕》的音樂是根據高爾基的散文《海燕》寫成。是一部用奏鳴曲式結構寫成的單樂章交響樂作品，作品的引子描寫了廣闊無垠的平靜大海，主部主題采用進行曲的節(jié)奏，描寫了海燕的矯健的身姿和堅毅不屈的性格；副部主題在關系大調上，用浪漫主義情懷描寫了海燕在大海上自由翱翔的情景，時而用悠長的旋律，時而用靈巧的花腔，精確地描寫了革命者渴望自由的偉大情懷；展開部描寫海燕在暴風雨中迎風破浪，寧折不彎的堅強性格，暗喻著革命者為了理想奮不顧身的高尚情操；這部作品是繼前蘇聯作曲家“格利埃爾”聲樂協奏曲之后，世界上第二部聲樂協奏曲，這部作品也充分地表達了秦詠誠老師對無數革命者的贊美和敬仰，對新中國的熱愛。在我國交響樂比賽中獲得了銀獎。我在排練中深切地體會到秦老師的創(chuàng)作思想和完美的作曲技法，在遼寧樂團時，我創(chuàng)作管弦樂曲《向四化進軍》，寫到展開部的時候就不會寫了，只有求助秦老師，秦老師耐心細致地給我講解展開部的寫法，使我順利地完成了這部作品，這部作品也順利地搬上了舞臺，受到聽眾的歡迎。

秦詠誠老師80華誕的留影

秦詠誠老師和他的學生們

當長春電影制片廠請秦老師寫電影音樂《希望》的時候，因為他工作很忙，就讓我當他的助手，一同前往長影，一干就是兩年多，有時秦老師要回沈陽辦事，就讓我在長影值班，那時一個人在小白樓住著，也是寂寞難熬得很。我先后在《希望》《情天恨?！芬约氨庇芭臄z的《紅石鐘聲》的電影寫作中幫助秦老師配器，寫一點小的場景音樂。記得有一次，我們在去長春的列車上，秦老師說，“來，開始寫吧！”伴著隆隆的車輪聲，《情天恨?！返闹黝}音樂就寫出來了！我細細地品味秦老師的創(chuàng)作過程，他的旋法，他的激情，他的思路，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融化在血液里。因為給電影配樂需要緊密地配合畫面，對音樂形象的準確把握就尤為重要。要學會寫各種風格的音樂，還要把真情實感融于音樂中，用音符表現人間的喜怒哀樂也是很難的。后來我們又合作寫了電影《元帥與士兵》主題歌。那時的我年輕，有激情，有熱情，非常珍惜這次音樂創(chuàng)作機會，記得我們在北京從張黎那拿到歌詞，就隨攝制組到了廣州，住進了軍區(qū)第二招待所，在攝制組的日子里一切都那么新鮮有趣。有一天我站在招待所二樓的窗前，看到燕子飛過，突然迸出了一段旋律，“啊燕子”……歌曲《祖國之愛》的雛形就這樣出來了，我忐忑地拿給老師看，沒有想到秦老師非常滿意，只是把第一樂段的尾句從小調改到了大調，增加了調性的對比，妙筆生花的修改，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使這首歌更加完美。電影播映后，《祖國之愛》這首歌也就不脛而飛了，受到了人們的歡迎。秦老師高興地說：“這是我們合作的紀念啊。”我心里想，這也是我給老師的一份滿意的答卷。我的創(chuàng)作逐漸走向了成熟。后來我又獨立寫出了電影《小巷幽蘭》《賭命漢》以及多部美術片與電視劇音樂。并創(chuàng)作了《梁山伯與祝英臺》《嘎達梅林》《孔雀膽》《查海》等舞劇音樂。我在秦老師的培養(yǎng)下慢慢地成長起來了。秦老師對我有著山一樣的恩，海一樣的情，怎能忘卻？可今后再也聽不到老師的教誨了，我不覺淚如雨下。

秦老師在擔任沈陽音樂學院院長之前，去北京行政學院學習時，我去看他，剛一見面，他就拿出剛剛錄好的一盤由李谷一演唱的新作品錄音帶，《我和我的祖國》這首歌就在其中，這首歌的旋律新穎，充滿著激情。這首歌在十幾首歌曲中脫穎而出，成為歌頌祖國的最佳歌曲之一，也是秦老師在《我為祖國獻石油之后》又一力作。秦老師當上院長以后，我也不敢常去打擾他。秦老師退休后去了北京，只能在出差或探親時見到他，有一次我請來竹風、唐遠茹老師還有孟憲斌、聶希玲老同學和秦老師一家相聚，竟成了永恒的回憶。雖然我們見面機會少了，但是我們的心連得更緊了！

2005年6月24日，我在沈陽音樂學院作曲系任教之時，借著芭蕾舞團25年團慶之際，團長王訓益鼎力相助，幫我組織了我的作品音樂會，我把秦老師從北京請回來參加我的音樂會，72歲的秦老師欣然前往，不辭辛苦地來到沈陽觀看演出，給予我很多鼓勵，那親切的笑容、朗朗的笑聲使我非常感動，永不忘懷。

秦老師生于大連，他的性格爽朗，質樸，心胸像大海一樣寬闊，豪放大氣，他的音樂也像他的為人一樣，充滿著大愛，他愛祖國，愛人民，愛生活。作為學生的我不敢妄加評論老師的作品，但是他一生走過的腳步是那樣堅實，那樣光明磊落。他早期熱衷于器樂創(chuàng)作，寫出了管弦樂《歡樂的草原》，小提琴獨奏曲《情歌》《海濱音詩》，交響詩《二小放牛郎》以及聲樂協奏曲《海燕》等等；后來又熱心于歌曲創(chuàng)作，寫出了大量的影視歌曲、藝術歌曲和群眾歌曲。其中《我為祖國獻石油》《我和我的祖國》兩首歌曲傳遍了祖國大地；縱觀他的器樂作品和聲樂作品都具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旋律優(yōu)美動聽，音樂形象鮮明，內心情感豐富，曲式結構嚴謹；他的聲樂作品更是膾炙人口，他的音樂與人民與祖國同呼吸，共命運。他繼承了魯藝的革命光榮傳統(tǒng)，為我國的音樂事業(yè)做出了杰出的貢獻，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音樂巨匠。我要沿著他的腳步繼續(xù)前行，為祖國，為人民寫出更多更好的音樂作品。

多日來，總覺得老師沒有走。秦老師啊，您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您的教誨永在耳邊。你離去了，卻永遠活在我們的心里；您的美妙的音樂一定會永遠流淌在人們的心田，永駐人間！

愿老師在天堂里愉快地生活，繼續(xù)吟唱你不盡的旋律！安息吧，敬愛的秦老師，您的精神永垂不朽！您的音樂與世長存！

（責任編輯 姜楠）

秦詠誠老師在作品研討會上